趣读网 > 玄幻奇幻 > 野人传说之破卓尔 > 第九十四章 左右为难(二)

第九十四章 左右为难(二)

    闻言,老爷?破左耳的警惕立即纷纷竖起。

    他和树子夜探过石楼好几回,但每次都是攀爬而上,破窗进入。头一回光明正大地走进石头,空气凝重,仿佛时间变老且浑浊。

    拾阶而上,足以四人并行的楼梯,比起圆木屋的螺旋梯宽敞许多。墙壁上,双目极处,尽显示着猪的各种姿态。墙壁的洞穴里,供着的神龛竟然是金子所雕刻的猪,一头接一头,有序并列。

    一种沉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凿刻在墙壁上的图案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猪的神态更是惟妙惟肖,每一只猪的下面都是一群人在虔诚膜拜。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部落,曾经如何在野林生存的故事。

    直到有一天,部落里出现了另一种动物,代替了猪,显然雕刻着并没有完成侵略动物的图案,就放弃了。抬头望不见老者,他踮起脚尖才发觉老者一路卑躬屈膝而行。

    信奉神物,是破左耳无法理解及想象的一种情感,相比之下还是拳头实用。

    “老爷,这就是破左耳。”树子一手拽着着他的手臂,一手贴在他后背使力,将他往牛扒皮面前推。

    “比来时,长开了不少。”牛扒皮扫了野人一眼。

    “那是皮革店养得好。”树子赶紧补充。

    “恩。”牛扒皮闭上眼睛。

    身旁一个家奴开口:“你最好有料。这可是老爷睡觉的时间,老爷此时应该躺进温热的被窝里,做着美梦。如果只是废话,我劝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小公子也保不了你。”

    牛扒皮裹着天蓝色的毯子,打着大哈欠,连眼睛都未睁开,偎依在柔软的天鹅绒棉团上。

    “听说城卫军还在找逃犯,树子想尽些力,以报答老爷小公子多年的照顾之恩。”树子难得毕恭毕敬。

    “倒是个有良心的东西。时候不早了,省掉你的漂亮话吧。”家奴催促,牛扒皮还是闭着眼睛,硕大的肚子挺得老高,仿佛会随时爆炸。

    “树子一片忠诚,天地可鉴,真神目睹。”树子发起了铮铮誓言。

    “裘大人答应给提供信息者的赏金,我不会独吞。可孩子,你最好说点我想知道的事情,否则擅自闯入这里,你知道后果。”牛扒皮张开嘴,依旧闭目。“说吧,告诉我,你求什么。”

    “树子不敢做贪心之人。赏金即可。”

    “恩,公道。”牛扒皮又问,“你多带一人就少分一份,这不像你的风格。”

    “有福同享。”树子揽过他的肩膀,“破左耳和田老头是一对假父子。”

    身处在浓雾中。“树子!”他惊呼。

    “证据呢?”

    他和牛扒皮几乎是异口同声,只是表情各异。他暴怒叫喊,而牛扒皮只是淡淡然问道,仿佛在问晚餐吃什么?

    “破左耳就是活证据。”树子的食指对着他的心口。“当年田老头逃出城卫军的搜索,便带着无家可归、流浪在林的小野人,佯装成父子前来求讨生活。小野人不通人情世故,更不懂诸多规矩。田老头曾威胁他,若是敢提及他们的过去,就活剥他的皮做成灯笼。故而破左耳才闭口不谈,直到称兄道弟后,他才说起了这段往事。我一听,这可是了得,此人可是城卫军穷追不舍的逃犯哪。树子不愿让兄弟继续隐瞒真相,祸害了自己祸害了皮革店。”

    “树子你......”破左耳震惊无比,整个脑子如低谷里的石洞爆炸、坍塌,轰隆隆直响。他知道树子对金币的渴望,却没有意料到通铺上的兄弟,已贪婪至一意孤行。是野人心眼太大,上次哑巴的事情,他就应该有所警惕。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我吃喝拉撒哪样不是老爷的?怎么可以隐瞒任何可能伤害老爷、小公子和皮革店的事情?你要好好想清楚,老爷、小公子是如何对你的?若是没有他们,饥寒交迫,你早曝尸在荒野山林。”树子一手攫住他的脖子,一手堵住了他的嘴巴。“看门狗都知道忠诚报恩,野人更应该如此。”

    “小公子总算没白疼你。”牛扒皮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懒洋洋趴着,除了上下嘴皮,其他地方压根儿没有动过。

    “树子的一切都是老爷和小公子的,任何伤害老爷和小公子的事情,树子绝对不允许发生。”

    “田老头田老头......哦,原来卑贱者就是田杰。我可瞧不出暗夜钢军有何厉害之处,不过个是不重用的老人罢了。”牛扒皮面露失望,睡意布满了他的脸皮。“所谓暗夜钢军不过如此,传说果然是最不靠谱的消息。现在,他在何处?”

    “土房二楼第一间。不过,快死了。他得了棚屋恶疾,命不久矣。”

    “死了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还没有死呢。”牛扒皮顿时精神抖擞,“博赫努一只是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活都一样值钱,赏金又不会缺斤少两。”

    “不,他不是。他是我爹,才不是城卫军追捕多年的逃犯,更不认识什么博赫努一。”终于挣脱了树子的桎梏,他大声嚷叫起来。

    两人旋即扭打纠缠在一起,难分胜负。他低估了树子对金币、权利的渴望,同时他也高估了自己所幻想的兄弟义气。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为什么就不能紧闭双唇,管好秘密。

    所谓秘密,不就是不能告知别人的事情嘛,为什么?为什么?破左耳啊,你真是蠢死了!田老头教你的那些为人处事,你为什么左耳进右耳出?为什么不能烙印在脑袋里?你害死了田老头,丢尽野人的面子。

    “够了,吵什么吵。”牛扒皮艰难地端正上身,注视着他,“你有什么证据证明田老头不是田杰,不是城卫军所要抓的逃犯呢?”

    “老爷,树子肯定他就是。破左耳只是一时心慈手软、妇人之仁,求老爷再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并不是存心欺瞒。他涉世未深,而田老头此人城府颇深、狡猾多端。野人根本就是未开明的兽类,哪有判断是非的能力。”

    “树子你这个混蛋。”他失去了理智,怒目几欲夺眶而出,终于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

    那是野人面对猛虎恶狼时,从胸膛里发出的暴怒力量。树子化作血盆大口的恶狼,他只得扑了上去。好不容易分开的两人,再次扭打成一团,在紫红色的地毯上翻滚。

    一阵血腥味充斥着口腔里,破左耳才找回了稍许理智。低头一看,他嘴里正叼着刚撕咬下的一块肉。而被制服在地的树子,满脸鲜血、痛苦万分,蜷缩着身体,不停哀嚎。马驹的右耳残缺了一半块肉,剥落至脸颊下方。

    “狼族!”掌灯老者尖叫了起来,指认道,“他是一头吃人的狼啊。”

    不,这不是他干的!“我不会吃人,饿死也绝对不会吃树子的耳朵。”他喃喃自语。

    眼泪哗哗止不住流淌,破左耳不知道如何是好,雾蟒溪的一幕幕在眼前电闪雷鸣。他想伸出颤抖的手向替树子止血,却僵硬在原地,身体完全不受思想的左右,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双腿沉重无比,根本无法抬起走到树子面前,仿佛那是一条无法跨越过去的鸿沟。

    屋内的数盏烛光骤然在一时之间,全都亮到了极致,将偌大的会客室照耀得宛如白天。

    没有黑暗的保护,他无处可躲藏,每个眼神、动作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看见每个瞳孔里倒映着的自己,都像是一头发了狂、正吃人的恶兽怪物。

    “不,我不是,我不是,不是,不是......”他吐出了口中的那块肉,用袖子胡乱擦拭了一下嘴巴上的血迹,转身拔腿狂奔。

    “破左耳!”

    身后传来树子惨烈的哀嚎!

    他听到清晰无比的失望、怨恨、暴怒,聚集成风团。旋即刮来一阵风,仿佛密集无缝的雨针倒了下来,扎进他厚实的衣服,扎进他的皮肉,扎进他的骨头。最后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碎成了一片片,像枯萎的树叶一样。

    又一阵风轻轻拂过,化成碎末,落在地上,被泥土覆盖,从此消散,无影无踪。

    这绝对是幻觉!

    是的,一切都是梦。

    就像平时做的那些恶梦一样,只要他跑回床上睡觉,醒来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不用害怕,只要睡一睡,所有的恐惧都会消失不见。再也无法使你胆颤心惊、浑身冷汗,犹如跳进冷水澡池里。他安慰自己。

    一路狂奔向前,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

    就着夜色,他闭上眼睛,任凭风在他的脸上刮骨。可他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摔倒了,他爬了起来,甚至没有睁开眼睛看看,绊倒他的是什么?就继续飞奔,他不想看见任何东西。

    树子会死吗?

    不会的,只是一块小肉而已。

    都是他的错,明知树子想用将死之人换取奖赏,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事实。他不知道田老头已经死而复活,正活蹦乱跳在河边跳水呢?破左耳你这个蠢人,他出卖你,罔顾兄弟情义。你居然还在担心他的生命安全,那刚刚从死神手里挣脱的田老头又算什么?

    “啊!”

    他仰天长嘶,直至身体的全部力量殆尽,双腿一软,瘫在地上,泡在泥水里。就算紧闭双眼,眼泪还是如源源不尽的泉水一样流出来。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一拳打在身体前方,接着另一拳头落下,数不清楚到底打了多少拳。

    只有不断地用力,他才能挤掉不停往脑子里钻的东西,就像数以万计,甚至更多的蚂蚁涌进他的耳朵、眼睛、嘴巴,最后聚集在他的脑子里。脑袋剧烈作疼,仿佛被铁锤子重重击打,就像铁匠在打剑一样,脑袋越来越扁,薄如剑柄。

    他想驱赶它们。不,他不能睁开眼睛。一旦睁开眼睛,所有的恶梦都会变成真事。

    为什么我连一个秘密都无法保管?

    我不会普语!不懂规矩,不通人情世故。

    田老头对不起。

    白爷爷我太没有用了。

    破左耳一无是处。

    野人简直就是蠢蛋。

    既是蠢蛋就让他破碎吧。

    碎了就没有痛苦。

    一拳头紧接着一拳头,不停歇不减弱。一阵咚咚声响起,他听出那是泥土掉进水里的声音。

    睁开眼睛看看吧,破左耳!

    心底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他,那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然而他厌恶极了,他用力呼吸,企图将声音驱逐出境,再围起来立个警示牌,写着:私人禁地,不得踏入。

    渐渐地,那个声音随着呼吸一点点的被他吐了出去,换上了新鲜的空气。直到整个心脏的每一处都没有声音的痕迹为止。

    他站了起来,依旧紧闭双眼,竖起耳朵,让风和山林特有的气息指引着他。旋即,双腿又注满了力量,从地上飞掠而过。

    仿佛回到了熟悉的野林里,他不在乎脚下是何处,不用判断是荒野、田埂、泥泞小径还是万丈悬崖。掏空心脏,驱逐一切人和事物。他把空洞的自己交给了天地,直到风和野林的生命会将他带去该去的地方。

    假如南方野林真的存在无所不能的真神,请赐予他力量吧。

    记不得跑了多久?但他知道,回去的路是来时的路,丝毫不差,风是不会骗人的。他不用记忆,只是凭着风从他脸上刮过判断的痕迹,就像画在空中的地图,准确无误。

    野人应该呆在野林里,不该到处乱跑闲逛、惹是生非,害人害己。

    风里夹杂着一道极为微弱的声音,无法分辨是谁在说话,但他能感觉到全身心的安全,毫无危险的信号。是的,他懦弱了,这是一种从来不曾经历过的生活,体验过人类生活,就该回去,属于他的野林,在等待着他的归来。

    “安全了。”

    风又开口说话,他才睁开眼睛,站在通往棚屋的石头甬道门口。他止步而伫,不禁莞尔一笑,田老头早就不住棚屋了。鸡显然还未醒来,四周依旧静谧,仿佛不曾发生过任何事情,至少没有打扰人酣梦的事情。

    他拉开了通往土楼的铁门,喀嚓喀嚓的铁锈生,在沉睡清晨里显得特别的响亮。延伸而出,仿佛这是一条即可天堂也可地狱的道路。

    交给你们了!真神们,无论是你守护的是哪一个部落,新型联盟还是古老部落,都无所谓,听到我祈祷的真神,请给我明确的引导,风会把答案带给我。

    他踏步迈入......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