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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杀意已动(一)

    熟悉而陌生的土楼笼罩在灰黑色气体里,俨然一座恶魔城堡般大口喘气,哈出了阴森骇人之息。

    屏息凝视皮革店的每一处,无不布满死亡的味道,正一点点地把魂魄从皮囊里勾出。

    沉沉甸甸的腐味,随着兽皮的剥落越发浓郁。也许动物也有三魂七魄,阴魂不散的缕缕怨魂都凝聚、团结在一起。经长年累月汇集,终成黑雾套住了皮革店的每一处,就像一个古老的诅咒,将太阳驱逐在野林之外。

    偌大的野林简直就是地狱,仿佛居住在此的并非是各路真神,而是恶魔。

    如果田老头当真无药可医、死期既定,他会坚定不移做出如此选择?不!绝对不会!破左耳眺望满目漆黑,扪心自问,随即莞尔一笑就当自我安慰。树子是第一个兄弟,尽管每个人都在暗示树子的别有用心,他却一次此说服自己。贪婪的何止人族,野人也不例外。若不是他心里想要一个兄弟,一切如何演变成这模样?

    脑袋肿大,他不想去追朔已经不可能回头的过去。活好当下的每一天吧,田老头的话语响彻四周。这才是他应该直面的事情。

    熟悉的土楼、熟悉的楼梯、熟悉的墙壁将黑暗踩在脚底下,狂风无法阻挡他的脚步,只能撕咬他的耳朵。

    转眼之间,他便已站在二楼第一间屋子的门前。

    轻轻推开房门,田老头正打着惊天鼾声,此起彼伏。

    他蹑手蹑脚,搬来一把大概可以容身的椅子放在床前,愁眉审视了一眼椅子,不过就是用几截木棍随意钉住。下半身一沉落,就听椅子不断发出嘎吱的喘息声,他皱眉望着床上沉静的睡脸。

    骇人的第三只眼睛此时松懈,露出疤痕面目,磨牙声顿起钻心。田老头恨不得将牙齿嚼碎吞进腹内......

    眼皮刚抬起,霎那一张蒸腾着怒气的脸,就骤然挂在他眼前。

    木椅过于脆弱,就这么将他摔倒在地。旋即四目圆瞪,谁也不甘示弱......如果可以,他情愿回到低谷去,每天听白爷爷呼来喝去,说着不成调的普语,嚼着抓来的烤田鼠,看母狗欺负公狗......

    然而,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回去了,白爷爷是死是活都未知。与其说田老头半哄半骗将他拐下山,不如说是救他一命,这几年城卫军依旧密集的搜山,如若留守伶俜山,野人双拳定不能死里逃生。

    要不要叫醒田老头,他睡得好香甜,应该许久没有如此好梦了吧!让他再多睡一会吧。他抓来被褥的一角垫在手肘下,就趴在床边等待田老头醒来。若是往日,白爷爷酣睡之际,绝对是他追风玩耍的时间。

    一走了之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中速度成形。真要逃跑吗?如果只是他一人,走了就走了能如何,野人王可从来不需要在乎。他并不确定草率的后果,但深谙人事的田老头一定知道,如何处理他遇到的麻烦。或许是被鼾声催眠,他的眼皮,终于耷拉了下来。

    被下窸窸窣窣摇着他的耳朵。“破左耳,”田老头翻过身子,睁开眼睛,盯着他的脑中央,眸底布满疑惑。“臭小子,又惹事了吧。”

    “你你你醒啦!”他从床沿抬起头揉着眼睛,仿佛刚闭上双眼,天就已经亮堂堂,浓雾退散大半直追山峦巅峰。“今天,你还是负责挑水吗?”

    “废话,要不然还能做什么?”田老头伸了个懒腰。“又没有女人可折腾。”

    “田老头,我们离开皮革店吧。”他俯身拾起支离破碎的木椅,尝试拼凑成原来的模样。

    然而,失去钉子固定的木棍注定是残骸,无论他如何使力糅合,终究还是分离。“没有通行凭证,我们依然可以在野林活下来。你看,我们离开了竹海、长屏、山谷,现在不是好好活着吗?”他建议道。“铁皮也没有那么重要。”

    一巴掌朝后脑勺盖了下来。“闯大祸了?”田老头脸色骤变,沉愠转瞬沉入眸底,换上惯常的嬉笑。“臭小子,你不会是杀了小扒皮吧?”话音刚落,经验老者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鹰眼醒来。

    随着田老头的目光眺望,追逐山峦巅峰的浓云,竟打了退堂鼓,正原路撤回。

    “我已是男人,只有毛头小子才会闯祸。”突然念头一闪,他提议道。“我帮你挑水吧。”

    “马爷都舍不得催,你就不能让老子这个死里逃生的人,多睡上两眼吗?”田老头还是那个老头。

    他不禁想起马三的一句话;狗改不了吃屎,东西改不了愚蠢,田老头改不了懒惰。这样的人也能成为暗夜钢军之士,野人不得不怀疑博赫努一的眼光,如此昏目都能当首领,野人也能当野人王。

    “早起的鸟儿有虫子吃,是你教我的。两个人四只手水缸满得快,很快你就可以休息了。”他说得合情合理。“走咯。”他故作轻松,将外衣抓在手里递给田老头。

    可田老头却不接,让他的手就停在胸前,尴尬至极。外衣上菱形的木扣子,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呢?”田老头双目盛满怀疑,第三只眼睛起身伫立,检查着他脸上每一个表情。外衣堵在他们胸膛之间。“臭小子,你是不是又长高了?”经验老者的眼光从他脚底板一路量到脑顶。

    “有吗?”他低头一看,的确又长高了。如今,他已然和田老头肩并肩。

    “傻儿子也要长大成人了,老子可以开始考虑养老计划了。”

    兴奋随即淹没,他可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你来皮革店这么久,该到处逛逛,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听说不远处有一红色的房子,住着许多漂亮的女人,就是你喜欢的那种女人。听完,是不是很想见识一下?”他迫不及待抛出诱惑。“树子已经探过路,绝对保证你会喜欢。”树子形容的女人和田老头所述的几乎一模一样。

    “短短几日,你吃什么灵丹妙药,还是直接换脑了?竟然长出几分人性。以往提起女人,臭小子兴趣缺缺可比和尚还清心寡欲。”田老头毫无留情地揭穿他的谎言。“老子看你的样子不像要郊游,更像落跑啊。”

    “胡说,我谁啊!野林里自由自在的野人,天大地大无处不是我家,野人从不会后退更不会落跑。”他立即昂首挺胸,怒道,“区区一个皮革店,怎么可能让我落跑!”

    二人沉默以对,眼神在四目之间来回较量。

    “如此甚好,但愿你不要连累老子丢了性命。老子刚刚从鬼门关溜达了一圈回来,不想这么快又故地重游。”田老头说完转身,终于接过他手中的外衣穿戴整齐,迅速下楼拿着水桶往河边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段,“最近是不是不听话被罚了?小扒皮还是老怪物?”田老头边走边试探。

    “若不是老怪物,你早就一名呼呼了,哪有机会背后说他坏话。”他道出事实,一码归一码,没有老怪物,此时田老头就该是具正在埋掉的尸体。

    “老子的一条命竟然如此昂贵,居然负债累累。马爷才是救命恩人不是吗?又干老怪物什么事情?看来老子要死不活的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以前,臭小子是绝对不会为那个男不男女不女,连性别都无法确定的管家说好话。”田老头从外衣兜里提出残破的酒壶,转身看着他,猛摇晃了几下,不见半点酒液滴落。“嘴里,真是乏味得狠啊。”

    田老头从来有酒三餐饱,对他来说行不通,肚袋不能只装水,那撒一泡尿就空荡荡。“反正救的是你又不是我。要不是他贡献出灵丹妙药,你早就成为一个屁,风一吹就散了。”他跳下田埂直奔河岸,就是不走小路,右脚陷入泥泞中,他正在用力拔起。

    看着他自讨苦吃,田老头并未催促。“老子怎么听说,是臭小子你从崖上采摘了白花,碾碎做成药丸子给老子服下,才从地狱门槛上将老子拽了回头。”随后,止步于椭圆石块上等待野人的解释,浑浊的双眼骤然射出极细的锋芒,让人无法及时躲闪。

    “悬崖是我爬,白花是我摘,这些都是真。但真正让你活命的,却是老怪物给的药丸。”他如实告之,半点不掩盖。“如今白花还在花瓶里插着,不信你自己去他屋里瞧瞧。”已过几日,估计白花早就败坏腐烂。

    “白花也是挑剔,老子哪里比不得马爷?救得了马三,却不能救老子。”田老头跳下石块,边走边侧头问他,“你是不是摘错了?臭小子盼望着老子早点死翘翘吧。于是随便摘了朵白花滥竽充数,否则为什么不能用白花救老子。不是说,那白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想起采白花的过程,破左耳的心头猛然涌起一阵酸意,转瞬淹没在扑面而来的水雾中。

    (二)

    “你现在没死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他垂着脑袋看着爬上他鞋尖上的小青蛙,低沉闷道。“老怪物说你等不了。若不是老怪物有私藏的药丸子,你还能站在这里骂人吗?”

    “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田老头质问,转而惋惜。“唉,若那白花真如马爷和谣言所说,老子服用后指不定就能长命百岁。长命百岁啊,喝不完的美酒、吃不完的大肉、摸不完的女人。”

    “尸体不会吃东西。”他回答。“更不会摸女人,只会冷冰冰的,和石头一样。”

    “他为什么要救老子?”

    “你自己去问。”

    “指不定是老子有两条命,用完第一条,第二条接着穿这身皮囊,和马爷、白话,还有你那个老怪物,没有一根毛的关系。纯粹就是老天爷舍不得臭小子没有爹爹,特准老子再活个千年。”

    “你又不是老王八。”

    “臭小子,老子还很年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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