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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古藤迷林 (一)

    黑暗浓稠如同熬糊的大米粥,胶着在一起,没有一点多余的水。

    零散的几棵桫椤,孤零零耸立在藤蔓前方岿然不动。独独一棵桫椤异常叛逆,挺身冲向前,更像个带头闹事的小鬼直戳古藤界内。头顶之上的桫椤伞好像经过了修补,层层的枝叶堆砌起天然的大屋顶,不见缝隙,光线被拒绝在外,不得入内。

    犹如生存在暗穴中,伸手不见五指,心烦意乱,呼吸乱糟糟,破左耳恨不得爬上树梢撕裂几道口子,好让光线流进来。

    荧石有气无力,和他们的身子一样发虚。水囊酒囊早已干瘪,霜气将其粘合成一块,摸起来像块粗糙的厚布。

    黑马一阵焦躁,骤然仰头疯了似的嘶吼,马蹄又起,一阵乱踢。

    一切来得太突然,田老头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已被甩了出去。

    随着嘭的一声响,重重摔落在地。他隐约可见一抹影子在动,右手扶着侧腰,左臂支地,痛苦的哀嚎自地上传来,随即咒骂声不断。黑暗逼仄,他也惊慌失措,只能拼命抓住马缰,无暇顾及田老头。他双臂紧紧抱住马脖子,受了惊吓的马儿反而更用力挣脱他,就像他是吸血的水蛭。

    “臭小子,跳下来。”田老头的喊叫从夜色中射出。“想活命,你他娘的快跳啊。”

    仿佛着魔,黑马得了失心疯。

    “它疯了......”他睁开眼睛迅速寻找田老头的方位,然而只看见满目的黑暗,犹如巨浪滚滚。

    “臭小子跳下来,”田老头再次大喊,“下面是草地,你还怕它吃了你不成?”

    还没等他做好准备,黑马在原地没有坚持多久,便挣脱了脚下束缚。即刻,前蹄扬起,直立起马躯,厉声嘶叫。

    刹那失去平衡,人向后倒去,眨眼他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滚落至马尾时,黑马前腿猛然落地,他又摔回马背。可马儿扭头一转,身躯一震,将他朝一棵桫椤树甩去。他妄想要抓住马缰的双手刚刚朝前伸出,一个空中半转,整个人面朝树躯直撞而去。

    黑马径直往入口方向狂奔逃亡,仿佛藏匿在黑暗中的死神抓住了它的尾巴那般挣脱逃命。

    一阵晕眩蒙头,清醒过来时,眼前尽是闪烁的星星。脸上敷裹着一层腻乎乎的苔藓,混合着腐烂物,浓厚的腥臭近乎将他熏晕,腹中更是巨浪一阵阵翻滚,迅速淹没他的喉头。

    呸呸呸,急吐出口中的细长草叶,本就干瘪的肚子此时算是惊醒,酸楚的胃液再度滚滚冲上喉间。还没有等他全然清醒,脑袋晕乎、双眼冒星,然双膝已跪地,双掌支撑着树躯,胃袋急切倒掉所盛的食物。除了酸水已一无所有,身体里的水皆倾巢而出,几乎窒息......

    “死了?”田老头的声音在右上角响起。“臭小子,没死就赶紧吱一声。”

    “你才死了。”破左耳不停啐着口中残余的呕汁,一阵恶臭又扑鼻而来,胃袋子立即蜷缩。他手脚并用,急忙往旁边爬去,完全像四条腿的动物。

    黑暗并没有掩盖他的狼狈之相,一切都落入经验老者的眼睛里,抬起眼睛时,第三只眼正瞪着他。

    “哈哈,野人还有爬行的爱好。”随即,肆意的笑声在头顶绽放。

    “老怪物比你仁慈。”他怒道。双手胡乱一模,抓住了粗糙割手的树枝借了势力,一鼓作气站起来。翻江倒海的作吐令他生不如死,不断擤鼻涕般将冲进鼻孔里的呕物驱逐出境。摸了摸腰间的书袋,顿时泄气,他发出了虚弱的求助声。“水。”

    “马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受惊。”田老头从腰间取下了水囊递给他。

    “除了黑漆漆,还能有什么。”他扒开塞子,饮了几口冰冷的河水,漱掉口腔里萦绕的臭味,直至水囊再也倒不出一滴水才稍有缓和。

    “黑漆漆才吓人。”田老头长长舒了一口长气,碎了一口唾沫,“什么都看不见最可怕,就算千军万马蛰伏在其中,也瞧不出个实际。这点,许多畜生倒是比人强上几分。”

    这句话,他听得明白,深有同感,点头道:“人族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是什么时候都厉害。”

    “野人厉害,倒是使出来啊,趁机亮亮招子,好让老子见识一下。”田老头出言小觑他。“别老光说不练,顶着野人的身份,正经时候也不见你冲一阵威风。山上的畜生都有自己的能耐,这么久了,老子还不知道臭小子你到底会个啥呢?”

    “关你屁事!”听着田老头的话,他心里更是没底。野人的眼睛和人族并无二致,又不是猫头鹰望得远,也不曾长有蝙蝠那样的耳朵。“暗夜钢军名声在外,吹得整个林子都起风,我也看不出来有何不同。”

    “暗夜钢军对付竹海里的东西和长屏外的敌人,不擅长应付琐碎俗事。老子有自知之明,从不曾夸口自己是个王的材料。倒是,常听有人张口逢人就嚷自己是个野人王,唯恐别人不知他厉害。野人王啊野人王啊,眼下,就是你立威播名的好时机哪。敢问野人王,这么好久,你瞧出什么来了没?”

    消遣如风拂耳,然而握着水囊的动作,却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水囊袋是......他看见自己在棚屋石台前鞣制皮革,偶尔也会随手用硝酸盐浸泡并晾晒牛羊膀胱的整个过程。于是,顿觉胃部又是一阵痉挛。越发觉得自己娇气,比起其他野人,学做人的束缚越来越多,以往他才不会如此脆弱。有些东西钻进他的脑袋里,然后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强硬家伙,从来不肯和他协商,想干嘛就干嘛。

    “这是我吃过最恶心的苔藓和腐烂物。”他偷偷摸摸擦拭去眼角溢出的泪水,那是激烈呕吐的过程中从眼眶里倒出来的液体,绝对不是他的懦弱。

    “藤蔓里头到底有什么?”田老头没有理睬他的意思,只是站立在黑暗中喃喃自语,朝着前方的黑暗里眺望。“不应该啊,没听说和武有什么诡谲之秘啊?”

    “无所不知的只有那一位,你又不是天神。”他循着晃动来到田老头右侧,与之并肩伫立在漆黑之中,假装看见了黑暗里藏匿物,瞪目极限仍然一无所获。

    “那一位那一位,好像你相老似的。”田老头讥讽。“敢问,你的老相好向你泄漏了什么天机?”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他不禁怀疑黑马是不是受了老怪物的驱使,故意将他们丢弃在林子中自生自灭。这荒谬的想法刚冒出个头尖,就即刻被抛诸脑后。老怪物要是有如此神奇本事,救个女人何须委身皮革店,成天阴阳怪气不说,还得看尽脸色。

    “老子倒是看出来了,你的黑马啊不受林子待见哪。”

    他啐骂:“不争气的家伙,叛徒!”

    “别拉不出屎赖茅坑,求生是所有活物的本能。”

    此时,荧石实在无能为力,就照一身大小。无法分辨方桫椤林的方向,前后左右近乎一模一样,一样高大的桫椤树、一样蓬勃的高草、一样的苔藓。除了刚才挡住他们去路的古藤群以外,他真瞧不出东南西北。如被束缚手脚,他从前的能耐在此时根本施展不开。

    “难道和武的城主有所隐瞒?”田老头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依旧自言自语。“不会。他断没有那个胆,只是那马也断断不能无故受惊啊?”

    “前面有母马呗。”他想起公狗怕母狗的模样。

    “你以为黑马像你呀。那可是一匹训练有素的战马,绝不是寻常圈养的代步工具。”田老头准确无误地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响亮无比,在林子里回荡许久才落地。“那阴阳怪气的家伙绝对不会驯养废物。”

    “田老头。”他近乎咆哮,摸着还在发疼的后脑勺,一肚子闷气。最痛恨别人打他后脑勺子,偏偏田老头和老怪物都有这个恶劣的嗜好,他越是不爽,他们就越兴奋。

    “竹鬼绝不稀罕住在藤蔓背后。”田老头再度忽视他的怒火,紧盯前方根本看不见的古藤群说,“到底究竟住着什么呢?”

    “女鬼呗。”他回答。“如你所愿,指不定就是你招来的。”

    “老子当真要是有那本领,还拖着你这么个拖油瓶在窝棚屋吃尽苦头。”田老头终于对他起了兴趣,“臭小子,你为什么那么怕女人啊?”

    “女人有什么有怕的?”他急忙撇清得一干二净。

    “对啊,女人那是世界上最令人眼饧骨软的,臭小子一个粗糙野人,未来的野人王,岂会怕呢?没道理啊。”田老头显然不信,鼻孔射出冷气。“可不知道是谁,刚从暗道里爬出,抬头看见金蝶族长,刹那满脸猪肝色,活脱脱见了鬼似的。说不怕,也忒勉强了点。”

    “猛虎恶狼都在我身下驯服!怕女人?你有没有一点经验,老虎恶狼分不清男女,是会吃了女人的。”他及时反驳。“野人连老虎都不怕,又岂会怕女人。”

    “但愿天神保佑,古藤后面都住着女鬼吧。”田老头打趣道,“还是没道理啊,古藤为什么要保护女鬼呢?”

    “说不定是囚禁。”他说。

    “皮裤套皮裤,定有缘故啊。”

    “关你屁事。”一股莫名其妙的怒火自他的丹田燎起来。

    “臭小子不会从来没有见过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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