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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四章 百兽祭台(一)

    唯恐池子里的黑水会突然如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黑水沉着冷静对峙,巨大的长方形瞳孔倒映着光线的余辉,宛如一幅水墨画覆盖在表层。两人伫立已久,仍然无法窥视其下,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沉默不语,两人皆屏息伫立,双手交叉垂落腹下,安静如守护祭台的雕像,目不转睛望着竖立在黑水池前方的一面黑石高墙。

    光线始终不浓不淡,在四周挤眉弄眼。时间仿佛已经一下子来到午间,和武的白天只有在午间里才能短暂奢侈一把。视线恢复清晰,双眼可见一切,他们终于摆脱盲人抹黑的困境,找回了眼睛的远视功能。除光线氤氲的包围圈外,皆是雾蒙蒙,模糊一片,稍远更是双目不可眺望。

    然而可庆,这里的光十分充裕,不增不减,与时间无关,就像黑水池里的黑水点滴不少。

    “终于不用当瞎子了。”田老头长舒一口气,转身直视着来时路,丑脸皱起褶子如纵横交错的沟壑,突然转身问他,“臭小子,你刚抱着老子从那儿滚了下来!”

    “你活着。”其实双腿已经发软,毕竟他只是野人。

    老头立即检查他自己,确定没有断手断脚,一块肉也没有少之后,抬起头,道:“这么陡?”

    “的确有点......陡。”他望着如一面微倾的悬崖,后怕不已,深深呼吸后才道。“如果看得见,打死我也不会这么鲁莽。不过,你没半死不活,我也没缺胳膊少腿,结果总算是好的。”

    “如果你看得见,老子就挖了你的眼睛。”田老头的声音冷如寒霜,竖起食指和中指微微张,弯曲作势抠出他的眼睛,旋即怒声质问,“这是一点点陡而已吗?和矗立在地的墙有区别吗?从上面滚下来,简直就是自杀。”经验老者的眉毛像是两条卧在山坡上的蟒蛇,盘旋在眼睛上。“疯子也不会这么做。”

    自觉理亏,他只好耸肩表示歉意。“和我一起死,有那么糟糕吗?”

    “要死你请便,老子等了多久才能做一回人,老子要活!人活着才有盼头,死了还有什么?”田老头骂骂咧咧朝前方走去,站立在陡峭悬崖下,伸手越过头顶,抚摸着峭壁,低头沉思。转身面对他时,一张脸又皱巴巴,如揉成一团的废纸,五官淹没在黑斑中。“你见过这么平整光滑的悬崖吗?看来邀请我们做客的主人很热情,舍不得我们被尖锐的石头或树枝割皮刮骨,就连悬崖都改用黑石。”

    目光从悬崖一路来到黑水池,破左耳歪着脑袋说:“像不像舀汤的勺子?我从来没有见过用黑石砌成的悬崖,至少没有天生长得这么工整的。”

    “就算是荒极大陆也未必有啊.......你看看,这并不是几块拼凑起来的。他娘的,是一面,是一面巨石被切成平面。”田老头惊呼不已,摇头直叹,“真是鬼斧神工,巨石并不稀奇,然而可以将巨石切割成平面,一刀而下,就像切萝卜一样干脆利落,这得多大的工具。这工程要么是巨人族要么是天神一挥手,野人断断不能。”

    “田老头能。”他怼道。

    “老子不能。”

    难得一闻的大实话,破左耳也不好继续说什么。从下而上望去,若不是细瞧根本无法发现有斜度。教人情不自禁感叹造物者非凡的能耐。

    “估计从上而下更是骇人,就算有人发现这里的秘密,纵然也不敢爬下来,少说也有十米吧。”他边说边忖度,如果一直呆在伶俜山,根本无法得见如此奇景。

    “古藤群前应该是一条通往这里的道路,我们瞎子一样,自然不会留意脚下的变化,或许我们一早就开始走下坡路,只是没有擦觉出来。”田老头陷入回忆里,半会儿才道,“博赫努一若是知道此处的文明,才不管祭祀什么,早就派人来插个大旗。”

    田老头自然是根据经验判断这是个祭台,对此他无法反驳,毕竟从未见过人族的祭台是何模样。皮革店的祭祀活动就是杀活物饮鲜血,剥下完整的一张皮,架起篝火烤肉......

    “可老子瞅着瞅着,又不太像祭台啊。”田老头踱了几步,观察了一番周下,取出腰间挂着的水囊,饮了几口冷水平复心情,旋即推翻了先前的判断。“一般部落都设有属于他们族特有的祭台,用来祈福、祭祀真神。可是你看这里,根本没有明确的图腾嘛。”

    一把抢下水囊,才觉口干舌燥。“或许这是个没有图腾的古老部落。”咕哝了一句,他凝视着让心神难宁的黑水池。

    忽地,那黝黑的池水竟渐渐起了涟漪......

    “南方野林最小的部落都有自己的图腾,那是他们信仰的真神。若是信了,哪怕只是一只蚂蚁,他们都将视若神明供奉。图腾几乎是他们的全部,但是这里没有,除了一面凹凸不平的高墙直耸立,真是比女人刮过毛的腿还干净啊。”

    “那就是黑墙,他们的图腾就是黑石头砌成的墙壁。黑石巨大平整,不论是水池、高墙还是悬崖峭壁的材料都是黑色石头,显然这个部落喜欢整块的石头,并不喜欢小石子,这个算得上特别了吧。这么精致的切割,总不能用刀子长年累月磨吧,他们怎么做到的?”由衷感叹,双眼越发睁大,他心中关于那个“人”的想法又多了一层猜疑。

    “扯蛋,绝无可能。南方野林七子尚未掌握切割技术,更何况是桫椤林深处的一个古老的小部落?”田老头摇头否决,“暗夜钢军从未听说过以黑石为图腾的古老部落,除非不在野林的地图中。”

    “博赫努一又不是神,未必事事尽知。”何况他从不觉得那个住在阴城里素未蒙面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的。“南方野林这么大,遗落掉一两个古老部落和图腾挺正常的。你老说野人孤陋寡闻,为什么你就不能承认自己见识少。黑墙就耸立在面前,亲眼所见难道还能有假吗?”

    腰下立即传来一阵疼痛。他不禁哎呦一叫,迎上鹰眼,立即皱起眉头,随即咬着牙吸了一口冷气。

    “你以为老怪物、银斐然那样的人物,为什么来南蛮野林?”田老头骂道,“臭小子,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用你的脑子想问题?老天爷给了你脑袋,不是当摆设凑身高用的。”

    迅速逃开两米远确保安全,他双手向后搂住还在泛疼的肉,咬牙切齿暗自咒骂田老头下重手。

    一股酸溜溜直冲上来,破左耳索性豁出去撒泼。

    “我是野人,脑子就这么点大,生下来就没有装多少智慧,你脑子大你倒是说呀。”他气急败坏,指着田老头的脑袋,大声争辩。“说呀。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猜得出来。我根本不是你们期待的那个人,早就告诉你了,可是你偏不信。非得假装我就是他。我就是我,我就是野人王破左耳,不是他更不是任何一个别人。不会突然变成神勇无比,又或是智慧满脑。我连自己是母狗生还是草地里钻出来都不知道。你们个个都这么厉害,干嘛不自己做那个人,非得为难一个野人孩子。”

    “你只是......”田老头目瞪口呆站在前面,轻脚缓步往前走了两步。

    “你又想说那个狗屁传说是不是?”他大声喝住田老头。“如果我不是他,你还会与我一路同行吗?”

    “臭小子......”

    “站住!今天这个问题必须弄清楚,分清敌人还是朋友,否则我们就此解散,你走你的阳光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各自痛快。”倔强地仰着下巴,强势面对比他略高半个头的田老头。“好歹也是我背你出竹海,你倒好与老怪物、银斐然狼狈为奸,一起对付我。”

    真爽啊!一口气将在心中的郁结统统倒出来,直觉得鼻孔都畅通许多。

    “你把我当朋友?”田老头诧异问,双眼中的熠熠之光转瞬黯淡沉落。“老子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

    望着田老头的肩胛骨,他仿佛看见一道光晕将老头包裹起来,隔绝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田老头突如其来的落寞令他不安,身体里有些什么东西正被唤醒。

    “这不是重点。”他说,从腰间抽出匕首,正要拔出武器,却又按奈忍住。“我需要你的坦诚。我承认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可我是打过老虎饿狼的野人,也是野林里最厉害的野人。如果你还打算继续和我一起走,请直截了当告诉我你是敌人还是朋友?”

    “好个狼心狗肺。”田老头暴跳如雷,手指直戳他的脑门。“你算哪门子野人王,根本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老子真是多管闲事,操碎假爹的苦心。要分道扬镳,你走啊,没人绑着你双手双脚。老子骨头散架,要原地休息。野人王你请便!”腮帮上青筋直暴,经验老者朝一边空地狠狠碎了一口唾沫,旋即挑了一块石头坐了下。

    隔着几米都能听见老头鼻孔进出的声音,他说:“我定是把爱说谎的竹鬼救了出来。”一口气堵在胸口里进出不得。

    “老子就是一个竹鬼出林头一遭,经验老者早他娘的葬身在竹海里了。”

    旋即,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光线里灰尘飘浮,粒粒清晰可见,数量繁多闹心。两颊热辣如烈火炙烤,胸膛起伏如战鼓,他杵在原地,脚趾头用力抠着地面。

    许久之后,一道叹息声从前方穿过灰尘。

    “那只是个传说,也许就只是个传说。这东西和女人眼珠子咬着你的钱兜兜,嘴里却是柔语蜜意一样最不可信了。”田老头从容而立,不知何时站起身,此时正摊手表示遗憾。“老子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每个人都有欲望,为了满足层出不穷的欲望,就得寻找办法。传说就是可以填满所有人欲望的办法。希望由欲望衍生,都是贪婪,只是有时候稍微有点区别......就像好人和坏人一样,很难一分为二......”田老头绕着黑水池踱步,貌似在整理凌乱的思绪。

    他憋着呼吸等待全盘托出,却没有再听见一个相关的字。

    “传说说了什么?”直至他失去耐心,打断田老头的长篇大论。啰嗦一箩筐,却没有半点实话,和人族说话真是费劲,还不如和野兽打一架来得痛快。生活在城里的人个个都喜欢说废话,这个毛病就像会传染的病,一旦感染必然是每个人,谁也难以逃脱。

    田老头一脸无辜望着他,往前踱步,没好口吻道:“传说就是传说啊。鬼知道传说说了什么?”

    经验老者的臭嘴如硬石,依然不说实话,若是以往,野人之怒恐已染血。

    “那你们凭什么怀疑我就是他啊?”他的愤怒徒然爆炸,本来保持距离尾随在后,准备好耐心聆听长篇大论,还可能是个会无聊致死的古老故事,然而田老头居然说不知道传说是什么。一种羞辱感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过往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他握紧了拳头垂落在腿侧。

    “你是唯一一个从竹海里走出来而且毫发无伤的人啊。”田老头骤然停下脚步,看着黑墙壁,瞪大第三眼睛问他,“难道你自己就一点感觉也没有?暗夜钢军巡逻小队擅闯禁地确实应有此一劫难,可是你呢?竹鬼为什么看不见你,闻不到你的气息?如果他们察觉到你的存在,为什么要放过你,难道是因为那天他们刚好吃素?”

    “竹鬼不吃野人,专挑人族。”他耷拉着脑袋盯着已然染黑的靴子回答。“何况我许久不曾洗澡,他们闻不到看不见挺正常的。谁像你们嚣张跋扈,唯恐别人不知道你们是暗夜钢军巡林。”

    “不洗澡的野人又不止你一个,要不然林子里的白骨怎么解释。”

    “人族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分明就是对野人有偏见,我们野人遇水就洗,不知道一天洗多少回。”

    “野林的溪水寒如利刀可以扒皮。”

    “还经验老者呢?山上的泉水滚烫得很,剥皮拔毛倒是真事。”他想起那些贪温而烧死的鸡啊兔子啊,立即猛吞口水。

    田老头伸出手在半空中犹豫不决,悬空不动。“传说是很具魔力的,最擅长蛊惑人心,人们会根据自己的欲望添油加醋,然后锁定目标。你是不是那个人有什么关系呢?重要是有人相信你就是那个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你不就是想找回白爷爷的匕首吗?有人协助你不好吗?别告诉老子,你做了这么久的人,还想回到石洞继续过贫瘠潦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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