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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女族由来(二)

    太不可思议!

    四周霍然亮了,双目所及皆是惊诧,他不得不怀疑自己眼花或在做梦。急忙转身看身后,来时路竟然是......

    那是一面墙壁,如镜子般耸立在前,就像他和田老头站立在祭祀台上看到的陡峭一般,没有任何凹凸可攀附。

    天啊,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力来回揉搓,再定睛一望,又揉搓几下瞪眼环视,眼前的一切果然是真实存在。

    “你别告诉我,我刚刚是从这墙壁上走下来的。”破左耳问。

    “为何不可?”她反问。

    “这......这不可能,那我岂不是成精的壁虎。”仰望而上,他始终无法相信。尽管野人之怒确实有几分厉害,他也的的确确有几分自信,然而十个脚趾头的感受是如此平凡无奇的。

    低头看看自己及老祖母,他们宛如站在桶底的蚂蚁般大小,教人憋屈。

    “我能自己走下来,但是无法携带其他人,否则我不会一直苦守在神殿里,不做任何努力。”老祖母解释道,“再往前走去,就是黑水圣池。如果你是他,真神自然会给予你回应。”

    听不见别的话,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墙壁上倒映出的两张脸。“别人尝试过吗?”他想验证真实性,老祖母骗鬼呢!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这个能耐,否则伶俜山的那么多跤白摔了。

    “在接任真神使者的人选未确定之前,曾有无数的人尝试过从这里走下来,但是......都失败了,就像石头一样笔直坠下,化成烂泥。”她突然语露哀伤,难得一闻的波动,缓缓诉说了一个流传已久的故事。“有些事情是神谕,凡人是不能改变的。”

    又是神!反正他没见过,随便老祖母言说,不过就是多听一个传说而已,又有何妨。

    原来古藤女族,本是丛林中的一个平凡无奇的母系氏族,屹立于山谷之处,四山环抱。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倒是悠哉,最大的恐惧来自于山谷外的群蛇。若不是得了上天庇佑,为何群蛇从不能踏进谷中?女族自然感恩不已,虔诚跪拜真神的庇佑才得女族衣食无忧,无须冒险出谷讨生活。

    盘踞在山谷外的蛇后尤爱食女族子民,特别是青壮男人。古藤女族原本男人就少,自从蛇族屡屡进犯之后,便逐渐绝了种,彻底沦为只有女人的部落。

    没有男人,女族越发人丁单薄,灭族的预言笼罩着整个低谷,恐惧如浓雾弥漫。然而,蛇族依旧不放过女族,随时准备越过古藤林,进谷抢女为食。终日惶恐不安,女族上下却也无计可施,防不胜防,除非有屏障从天而降,隔绝群蛇。故而全族昼夜祈祷,也不敢奢求真神定有回音。除了加固竹楼,还设下各种尖锐物作为防御阵。就算如此,人人还是恐惧在眨眼之间就被吞入蛇腹之中。

    也许是族人的虔诚打动了真神,终于垂怜日渐衰弱的女族。

    有一天来了一位老婆婆,就是第一任真神使者。她将蛇后驱逐出低谷,命古藤老怪为将,设下结界,任何猛兽不得踏入女族范围,保女族从此安居乐业。老婆婆带来了神谕,赋予女族希望,转眼从氏族部落中脱颖而出,过上了安稳的生活。

    然而人性贪婪,女族也不例外。当时的族长背弃了侍奉真神使者的承诺,不再往神殿之中进奉,更不再聆听神谕。日渐壮大的女族终究还是起了歹意,发兵侵略了其他规模较小的氏族部落,触犯了神意,血染谷外,犯下了杀戮大罪。

    真神使者一再警告,却无法唤醒族长对生命的珍视。或许是绝望,尔后真神使者再也没有现身山巅之外。

    此举触怒了真神,久不见女族悔改之心,便判了灭族之罪。

    那日黑水如洪,自天地之间席卷而来,一个巨浪将女族紧锁,如巨蟒缠身,越来越紧。子民们在垂死挣扎之际,纷纷跪在神殿山脚下,苦苦忏悔,乞求真神使者垂怜。

    真神使者心慈仁厚,不忍女族覆灭,于是跪地进言于真神,以自身性命保下了女族。骇于神力,痛彻心扉的族长,从此臣服,领人修了通往绝迹山巅的天阶,今日所见的神殿并非一日之工,而是女族世世代代的倾力所雕琢。

    自那以后,女族与世隔绝、安居乐业、无病无灾、安享天年,真神使者被尊为女族的老祖母,具有至高无上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然有一日,真神使者执意离去,说是与部落缘尽,不可强留。知道无法改变真神使者的决定,在任族长慌了神,便爬上了神殿,说出了子民的恐惧。人人都害怕,使者一旦离开,灾难又将从天而降。

    于是,真神使者授意,从女族挑选了一名女娃接任她成为古藤女族的第二任老祖母。

    离去之前,真神使者曾告诉接任的老祖母,若是有人破了真神使者设下的结界,释放囚禁在祭祀台黑墙上的百兽之王,南方野林从此人间炼狱......然而,此人若是带着真神的希望而来,黑水圣池能验明他真身。女族要是能完成这项使命,无论将来南林或荒极如何,古藤女族都将安然无恙,永受真神庇佑,不受战火之苦,妖魔鬼怪近不得身。

    真神还需要希望?听到此处,他的脑子已一片混沌,什么真神、真神使者、老祖母,在脑袋里挤来挤去,撞得一阵阵作疼。

    “藤女她是谁?”破左耳突然想到她的身份,那个令他有些头疼的女子,似乎没有由来。他并不全信老祖母所说的故事,只是在她嘴里一切都有了合理的出处。蛇这种动物虽然冷血,他也十分害怕,然而还不至于比人精明。而藤女,似乎没有人提起她是谁,好像无关紧要似的,仿佛是凭空而出,就像野人一般没有父母,也没有出处。

    田老头曾安慰他,花草树木皆有根,野人必然如此,只是暂时未寻着而已。谁稀罕,他一点都不稀罕有根捆绑在脚下,束手束脚累赘得很。

    “藤女?”老祖母再次露出惊讶,仿佛他不该提出这样的问题,“人族哪能听懂藤老怪的话,就算是我,也什么都听不见。她并非人族,是古藤老怪的细蔓幻成,算是藤老怪的孙女吧。随着每任族长的离世而枯萎,新任族长出生时,她也随之脱胎换骨出世。”

    她不是人!只是藤蔓,他的脑袋顿时电闪雷鸣。

    这个事实就像巨雷般轰炸了他,却又像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藤蔓怎么可能化成人?如果可以,伶俜山上的藤女,岂不是比老鼠还要多上千百倍。人族说故事,真是越说越离谱!

    轰隆巨响,自山壁裂出一扇石门,向内打开,顽强蓬勃的树枝立刻挤进缝隙,旋即在地上划出扇子的弧形,一片绿色落尽眼帘,他闻到了属于南林的独特味道。

    “那她的生死岂不是维系在族长的寿命上?”脑子轰隆隆作响,实难以置信,活生生的一个人,生死居然由另一人活多久来决定。骤然身冷,他不由想起伶俜山的一种虫子,宿主死虫子即死。“她自己知道吗?”

    这样的谎言,谁信?可老祖母的表情比石头还坚硬。他刻意钻进老祖母的眼睛两次,皆失败了。兴许,从前稀奇古怪的经历,皆是伶俜山上风怪将他丢进其他眼珠子中吧。

    “有人知道自己的死期吗?”老祖母的语气平静之际,这个沉重的话题在她看来似乎就像在问,“吃了吗?”那样平常。

    老祖母一定没有去过谷外,否则不会不知死期将至一说。“多少知道一点吧。”他回答。

    “你不会知道,我也不会知道自己真正的死期,古藤女族的子民也不例外,自然藤女也不会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他为藤女鸣不平。

    “她得进入神殿。”她推开了树枝,前方绿林立即让出小径,灌木丛如士兵后退,高草纷纷逃窜,她轻扭脖子,回头又道。“我无法离开神殿,她也不得进入神殿。除了我与古藤老怪以外,无人知道她存在的意义。不过就是生生世世为古藤老怪传话的一张嘴,传话女族和老怪,何时生何时死,重要吗?”

    假人?不,那双眼睛比他的还黑白分明。

    “藤女并非真实存在,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破左耳心底一阵急揪,那岂不是和摆设差不多。

    “她若是知道自己的生命,不过是虚幻一场,只会徒增烦恼。”老祖母说。

    “这是你的想法,她未必是也这么想啊。要不要烦恼,应该是她自己所想,你不能替她想当然。”起码他是如此,早点知道,最不济也可以把肉吃个过瘾酒喝个够本,毕竟死了就死了,再长出来的绝对不可能是已死的那个了。这个道理他都懂,老祖母没理由不懂。

    “许多人的生命本就毫无意义,一生碌碌无为,或苟且残喘。”

    “胡说。”真神使者的脑子是这样想问题?他完全无法苟同,“蛇虫蚁都有自己世界,人的双眼看不到别的眼睛所看到的世界,凭什么说它们的生命毫无意义,何况一个大活人。”这种感觉令他热血烧身,差点脱口而出自己掉进其他眼睛的经历。

    “起码有一个清晰的使命,生生世世循环不息,有何不好?林外人族不是苦求长生不老的秘诀吗?对你来说,这应该是件可幸之事。毕竟没有经历过长生不老的人,哪一个不是贪婪的。”

    岂有此理。“这能一样吗?”也常听田老头说起人族所追求的长生不老,若是这种方式,还有什么意义呢?他难以接受这个说法,每天吃一样东西,迟早也会腻死。

    老祖母评价人族的语气像极了人族说道野人时,原来看不起这件事情,不仅仅是人族看不起野人族,好像是一种谁都爱玩的游戏。

    没有回答他的疑惑,老祖母却说起自己,道:“我的生命也将有尽头。每个人,乃至天地万物不都是如此吗?”

    “你都长生不老了,还会有尽头?”他问,如果是这样,那要长生不老有何用?

    “天地之间,一切都有命数。”

    “我不信。”他顶嘴道,反正老祖母的话左耳进右耳朵出,什么意思一时间也琢磨不清。

    “由不得你做主。”

    “我就能做自己的主。”他的命凭什么别人来主?除非猛兽一口吞了他。

    老祖母望着他,神情凝结,随即摇摇头,“当真能自己做主?”

    “这有何难?”

    老祖母的表情越发古怪,他也越发不耐烦这种纠缠,难道放屁还得别人做主不成。

    “等你长大了,那时自然就不会这般想。”老祖母又摇头。

    长大后的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如何知道?这种的想法,他并没有脱口而出,而是换上了说理。“生命应该是每人独有,不该被如此玩弄于鼓掌之间。藤老怪可曾想过藤女已经是一个真真切切的人,她真真实实存在,她有自己的思想、性格......她能跑能跳能吃能睡,绝不是个假人。”他讨厌假人这个新词,然而在老祖母嘴里这是个真相。

    “是藤老怪创造了她,自然如此,有何不妥?”

    岂有此理,女族的歪理和人族一样霸道无理。“老怪创造了她,给了她为人的一切却不给她为人的自由,不给生死的自由,那和纸人有何区别?”他踢着小石子,借以泄愤。

    “那是林外人的想法吗?”她望着他,轻蹙眉头。

    “只要是个人都会这么想,和哪里人没有关系。”他怒道。“做人做人,就是要自己做,才是一个人。”

    等他说完这句话,老祖母的表情简直就像被移了五官,好一会儿,才归位。

    “我以为所有的人族都希望永远活着,毕竟人族的生命过于短暂,对于其他长久的生命而言,不过眨眼之间,更毋论亘古。我也只是诧异,听你说来,那林外的人族竟变了心思,这本是不可能的。如果可能改变人族的痴想,女族何以至此?”

    人的生命怎么可能只有眨眼这么短,他都眨眼无数次了,至今还活蹦乱跳。老祖母人不见老,定然是脑子先行老朽,否则不会说出这么无知的话。想想,这天地间竟然还有比他还无知的人,竟不是野人,也算是奇迹。若是田老头听到老祖母对于人族的评价,铁定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不过,老头对人族也没什么好话。

    “适才为何恼怒,你不是自诩野人,不屑和人族混为一谈?”还没等他回神,老祖母又问。

    田老头曾劝他:野人和人族本该是同族,后来各种缘故才生了分别。其实,野人和人族在很多问题上都能并肩作战,将来也必须如此。

    这些话向来都是先听着,尽管他表示怀疑,然而此时此刻,不得不承认经验老者绝对不是滥竽充数的。他的确很生气,听老祖母的口气,人族的生命如同蚂蚁不值一提,野人自然也能不例外。各种动物和野人都生活在伶俜山,平时也相互捕杀,但这是生存的道理。自然和博赫努一命令人搜山搜野人是不同的。

    “你不是人吗?”他突然感到莫名悲哀,望着老祖母的背影,一阵寒意通体。“阿猫阿狗都求生,何况人!只要是人,当然对长生不老有渴望,但这种渴望是在他已经成为了这个人,而不是在空白一世记忆,再重复为人,没有任何痕迹,没有任何回忆,那不叫长生不老。这分明是自己骗自己。”越说越激动,从没想过自己的脑子用起来也如此灵活,可惜田老头听不到他这番流利、精彩的对答。

    “如今林外的人族是这么想的?”老祖母摇摇头,显然不相信。

    “当然。”他相信人族和自己一般想法,起码田老头就是如此,因为这些想法都是田老头絮叨的。

    “或许......看来,是我活得太久了。”老祖母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就连呼吸都没有。

    终有一天你也会死去。这句话,他憋在喉咙里,在几乎脱口时要紧了牙,看着呼出的气体在空间里化成雾气,而她却没有一点痕迹。

    就在他纠缠于此之际,不经意一瞥,立即注目,眼前所见的一切,让他再度震惊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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