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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银杏树神(二)

    “古藤女族以银杏树为图腾,我们的生命皆是来自古老神树的恩赐。若是你去银杏树下祈祷,或许真神愿意帮助你实现愿望。”女族长怂恿道。

    不知又起了什么坏心眼?但她竟开始服软,也就是眨眼的一刹那,旋即判若两人,完全不似平常的锋利。然而神情飘忽不定,那双眸子分明在犹豫什么,就像泛起涟漪的湖水极为不平静。

    “什么意思!”他忍不住好奇。

    鱼儿上钩了,女族长的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了高高在上。

    “难道你不想长生不老吗?天下万物,有那么多随天地同生同长,比如那桫椤林,可人生为何偏偏要例外,眨眼就过?”她攫住他的眼珠子问。“那些寨主们,为了获得长生不老,成日就像一条狗一样臣服在我脚下摇尾乞怜。我不信你对长生不老毫无心思,从来没有人能抵御这种贪婪。想想,你到底还有多少想做的事情没有做,难道你就不怕实际上你的一生并不能完成你所有愿望吗?若是得了长生,你便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去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情,再也不用害怕时间的长短,因为你将有永远都用不完的时间。”

    “想要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真神,如何给我?”他耐心试探。

    她的嘴角闪过狡黠的笑意,“我的确不能直接给予你,但身为古藤女族的现任族长,要想让你获得长生,倒也绝不是毫无希望的。只是如今你这犟性子实难教我心软,不如趁着去杏树林的路上好好琢磨一下,如何做好一个族长的丈夫?毕竟,你是要长长久久呆在女族的,既然早晚你都会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不如趁早明了,省得你我时常动手伤了感情。”

    “感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可不记得何时给过你。”他确定无疑。

    女族长闻言却不恼怒,反而轻笑起来,“如今你站在这里,我站在这里,即是感情。人生在世,何须执着较真,你情我愿图个快活,岂不是更为乐哉。难道非得两情相悦生死相许,才算得上感情吗?”

    这话倒是问倒了他。

    “何谓感情,这二字堪比万千世界,教人糊涂;又囿于一念,囚住自己,根本无法追寻。兴许感情,就是眼前的实在,可望可见。”她望着他说,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女人真是善变,此时女族长的狠劲大概都蜷缩在脚底板下了吧。感情的话题,他是毫无看法的。毕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什么是感情。在任她罗嗦下去,只能暴露他的浅薄无知。

    “这样的今天,你经历了多少个?”话还未,他便知道自己戳中了她的痛处,从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可见。

    女族里,所谓的长生不老,不过就是无穷无尽的囚禁,和无期犯人又有何区别。他自问无法忍受这样的长命百岁:一个日子从早到晚,一遍遍重复着,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去解手......一切细节都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一片死寂,连蚊子都不敢放肆,蛰伏在墙缝隙中,而她的愤怒噙在眼尾的细纹里。四目如剑相对,都不愿意退让。

    一阵风凑过来,吹起她的发丝,飘散开来,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打破了尴尬:“当你从天阶爬上来,我就知道你的出现必是真神的旨意。虽然你没有通过检验,但我始终坚信不疑,你就是他。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你就是那个能给我孩子的男人。族人已经活腻了,只是死不了。”她竟不记仇,甚是反常,一改高高在上在态度,变得温柔许多。

    “万一,错了呢?”他想这不是绝对没可能的吧,直觉女族长所知也非全貌。

    “既然注定死不了,大家也厌倦了这了无生趣的日夜,那便去争取明天,何错之有?就算错了,又有何妨?”

    且她所言并非句句谎话,他见过时不时来议事厅的那些男人。

    “他们和你们有过孩子?”他一边试探一边默默感慨,想不到自己继水夫、马驹后,又沦为了生孩子的种马,尽管苦笑不已却没有放过解惑的机会。“那些孩子也死不了吗?”别人都求生,她们却求死!真是好笑,可是他笑不出来。就算这是个谎言,想来也恐怖。无论真假,他都准备仔仔细细地听完这个故事。

    “有是有。可是并没有什么作用,生下来的孩子重复着母亲的命运,并没有像个寻常人一样接受生老病死。”她的神情甚是忧伤,眼眶已泛红。

    “没有男孩?”他好奇。

    “没有。”女族回答。

    简直天方夜谭。“怎么可能,母狗下崽儿,都有公母。”他一个字都不信。

    族长看了他一眼,眸中哀伤更浓郁。“作为母亲,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让孩子重复自己的痛苦。如果需要,天下母亲皆可为了孩子牺牲自己。这种怀胎十月骨肉相连的感情,是你们男人终生都无法体会的。”

    古藤之外绿波漫漫,生机勃勃,让人觊觎青春不老的神话。

    只有女人的肚子才能下崽子,这个事实他懂,也就懒得去争辩什么。“其实长生不老,人人求之不得。”他脱口而出,并收敛了飘荡出谷的注意力。

    冷笑一声,族长神情死灰。

    须臾后,也许是话匣子打开了,族长不由地多话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亦不能。”她摇头道,“只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听来很是荒谬,那些小寨的男人为何听令与我们,不就是因为我们不死吗?在他们眼里,不死即是神。可是死又何惧呢?就像一只老狗一样死去、烂掉,死了所有的痛苦才真正一了百了。”

    她指着远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继续道:“外面的男人进不来,古藤女族本无男人,后来也有周遭其他小寨子依附而生。小寨子的男人可以使得我们拥有下一代,却改变不了命运,更无法解除真神的惩罚。”

    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却也说不上来。“我也不可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何特别之处。“你们应该打开结界,与其他各族往来。”

    “藤老怪既保护女族却也囚禁女族。”她说,“不是不想,只是......”远处黑色藤蔓仿佛听见了,抖了抖身体。

    “告诉我这一切,长生不老就变成毒药,而不是灵丹妙药了?”破左耳实在想不出族长为何要告诉他这些。

    “威胁你有用吗?”她苦笑道。

    这是第一次,他和她可以心平气和地聊天。

    “你真的不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在古藤林外面确实有个桫椤林,如巨伞的桫椤树高耸入云海。林子外面就是我住了3年多的皮革店,大部分都是男人,各种各样的男人从事着不同的工作。距离皮革店不远处有一处非常华丽的红房子,住着许多能让男人失魂落魄、流连忘返的女人,还有......”

    “古藤女族都是受了诅咒的人,何况这才是我们的家。”她深深叹息,双眼深处尽是落寞。“你是我们所有人唯一的希望。如果这个希望都没有了,那这里就会变成地狱。”

    “你看我,现在好端端站在你面前。从前站在伶俜山上,我也觉得自己下山会死掉。”他分享了自己昔日的经验,企图说服她。“外面的世界,男人要多少有多少。”

    温柔已褪。“够了,我们不谈外面的世界。”她丢下本想递给他的西瓜,摔落在地的汁水飞溅在她白色裙摆上,犹如夺目的血红。“现在你是我的丈夫,这里才是你的家。不要成天想着离开,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我要离开便离开,你能奈我如何?”他再度挑战。

    她楞了一下,发出一阵大笑,噙着眼泪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可以和我一起离开。”他耸耸肩膀,释放诚意。带一个女人离开,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她有手有脚自己能走能跳。“我能下山,你就能出谷。”

    天色已暗,凉风送来。

    “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她说。

    女人变脸的速度真如群风变幻。“我不稀罕,不说拉倒。”他怒道,岂有此理,陪你聊天,你还嫌七嫌八,憋在肚子里闷死你。

    “如果真神没有回应,你就永生永世陪着我。”她迅速控制脾气。

    显然,此刻在站眼前的只不过是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充满了无限的诱惑,而不是责任重大的女族长。神情一如昔日,声音却冰冷锋利。

    “脚长在我身上,想去哪我便去哪里。”他回答。

    “我听从真神的旨意。若是真神要驱逐你离开,我绝不阻拦。倘若真神命你与我共享永生永世,你敢再生二心,我定然将你扒皮剥骨,悬于林外风干示人。”

    真是可笑之极!“如何回应,掉片叶子还是抖一抖枝桠?”想不到他命运居然交给一棵老树,还得凭她片面之言。

    “后山中有一片银杏林,其中最大一棵是古藤女族的生命源泉。你去逛逛,别把自己闷坏了。”她丝毫不理睬他的怒火,也没有浇熄的意思,只是淡然一说,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面。“真神若是有回应,自然会知道。”

    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应付起来不算太难。然而,她刚才所说的话,他压根儿没信几句。

    女仆旋即推门进来,目不斜视,替她更衣束发。须臾便换上威风凛凛的狩猎装扮,动作娴熟,一气呵成。

    她的脚已悬空在石条门槛上,单薄锋利的嘴唇紧抿了几下,发出最后的警告:“别惹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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