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银杏树神 (三）
等他想要问个清楚明白，白衣已经飘然而去，留下一屋子属于她特有的香味。
真想抽自己几个巴掌，惹怒女族长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可是控制野人之怒真是难过登天，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整天被一个女人颐指气使教他如何忍受，活脱脱一只听话的小狗，主人叫你往东你就必须往东，叫你往西你决不能回头。他想起了成天躲在小扒皮怀里的小猫。
可他稍有逆意，族长就露出了獠牙。他答应过该死的丑老头，定然会忍耐、克制......他说话算数。幸亏在皮革店吃过一番苦头，懂得忍气吞声，否则他早就把古藤女族掀个底朝天。
族长之家的后院往右手边步行百步，穿过一片乱竹林，沿着石砌小径前行，淌过一条小溪，便见一片乔木林。可见针阔叶混合生长，十分茂密。并不认识银杏树，他只是识得杉树。山上很多这种长相差不多的树木，人族给它取名叫铁杉、柳杉等。
行至深处，可见叶色秀雅，树木高大、冠大荫浓，直射的阳光被拦阻，只剩下和暖。小小的叶片成扇子结在树枝上，他仰头而望，猜想这应该就是银杏。几株银杏树通直入天。真是怀念野林的阴寒噬骨！脚下传来嘎吱嘎吱声，他才警觉自己已身在银杏林中。
其间一株树粗不可抱，傲然在群树中央，河水悠悠从旁过，仰望而上，烦躁的心即刻恢复安宁。
“别惹藤女。”
耳畔回响着族长的警告，或许田老头言之有理，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动物。总之今日有幸，他换了一个漂亮的鸟笼，比起平时大如天地。不知道小兔子这时候在做什么？有些天不见人影，没了斗嘴的乐趣，他的生活只剩下乏味和劳累。
继续呆在女族长身边，他的命只会越来越短了，遑论长生不老，早死早投胎倒是铁铮铮的事情。
微风吹佛，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青草和土地的浓郁芬芳。这真是久违的味道啊！
尽管女族四周都是绿色植物环绕，然而他却鲜少有机会触及。每日活动范围皆在女族长之家固定的几处，花草树木等任何一物都是无形的栅栏。难得有时光能像此刻这般闭目养神，无拘无束，没有眼睛盯着他，尽享悠然自得。
“瑟瑟秋风，凉意袭人，灿若黄金的银杏林每逢秋季，必枝桠累累，叶子里都住满了精灵，落叶飘渺随着秋风舞蹈。站在树下的人们，会忘记一切烦恼。”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转身只见一抹白色背影，凭借似曾相识的直觉，他立即确定眼前来人的身份，只是疑惑神殿之上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于是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老祖母？”
“破左耳！”她开口回应，似乎有了人的味道。“你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许多。“你应该见过我的，在神殿中。”
“我当然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你是老祖母，古藤女族皆是你的地盘。”惊讶转瞬即逝，换上无所谓的神情，他仰望着茂密头顶，突感人很渺小。“还有哪你不能去呢？”
“古藤女族是杏子的。”她的身影无限悠远哀伤，伸手抚摸着树躯，缓缓道来，“我只是徒有虚名的老祖母，从前人们还算虔诚，但岁月荏苒中，流逝幻灭的何止是时间。”
老祖母的话让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困惑顿生。咬文嚼字从来都不是野人擅长的事情，却又不敢放肆打断，只好守候在一旁，静观其变。比起族长，他更不愿意独自面对老祖母，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老。或许，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女人嘴里的各种故事吧。
老祖母继续道：“这是我的故乡，日日夜夜我守着神树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山上的老祖母是鬼啊！
“你想说什么？”女人和苔藓一样黏糊！他克制着烦躁不安，脚趾头不断碾压落叶。
这样多愁善感的老祖母，真教他有些不适应。老头曾训斥过他的野人性格，说是若不改之，将会要了他性命。学会忍耐，是他学习人族生活的头等重要之事。此时，他只好想象自己是在狩猎，唯有如此，他才能稍获平静。
“古老的部落围绕着银杏树神繁衍后代，树神赐予部落子民长生不老的身体。直到后来外族人开始融入部落。其中较大一个部落从古藤外来，老弱妇孺跪求收留。树神心慈，打开了结界，放她们入林，成为了银杏部落的子民，这才形成了现在古藤女族的规模。如果不是部落子民将树神的赐予分享给外族，或许就不会违背神谕，惹来横祸。终于诅咒结界，无穷无尽地循环。”老祖母还是自言自语，全然没有看见他的眉头已打结。“族长杏子就是后来之人。”
“后来之人？”他歪着头，盯着老祖母的脸，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挤眉弄眼试了几次，他还是无法坠入这双眼睛，也许下山后，他掉到其他眼睛里的能力已经消失殆尽。
“你愿意救银杏部落吗？”老祖母还是背对着他，声音似期盼又似恳求。“年轻人，树神会保佑你。”
年轻人？难道山下的人族皆喜欢扮演老人？老怪物如此，老祖母也是如此。“什么话在神殿里不能说？”他绕到老祖母面前，盯着她的脸，比起先前见面更冷冽。
银杏树叶随风簌簌，宛如天籁。
“我就是银杏树神，也就是原始银杏部落子民信仰的老祖母。”她答非所问。
族长让他来这里闲逛的目的是什么？“什么话，在黑水池子不能说？”他重复问题。
“她就是我，却不是我；我即是她，又不是她。”她再次答非所问。
真烦！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够了，这不关我的事。”他才没有兴趣陪几个女人玩猜谜游戏。“痛快点，你见我究竟想做什么？”
一阵疾风包裹了周围，树叶站在枝桠上如泣如诉。
“救救我的子民吧。”她和雕像一般假的脸终于皱起，语气近乎哀求。
“那是杏子的责任，与我无关！你求我没用，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况且，他不相信从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最烦神神叨叨之事，一句话不好好说，非得盖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遮羞布。既然知道见不得人，那就别说出来惹人讨厌。他可不愿意把闲暇时间浪费这里陪她装疯卖傻。什么鬼话叫“她就是她，却不是我；我即是她，又不是她。”该死的！他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只要你救了我子民，我就许你一个愿望。”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我要是救不了呢？”他反问。
“你若不行，荒极无人，我族必灭。”她说得斩钉截铁。
闻言，就知道在夸他，冷笑一声道：“听起来像真话，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野人王。不过，这里的女人自己能保护自己，小寨的男人都要听命于杏子。实在看不出来，我还能做什么？”忽然想起族长的话，追问道，“不会又要我生儿育女吧？这种事情又不是抓田鼠，你要几只我抓几只。日夜不停干活，是真神都得喘息。”
老祖母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轻轻走向前，面朝部落若有所思，她轻叹一声，道：“那是杏子的愿望，并非我心所想。我既然肯定你能，你就一定能，不会出现任何万一。你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没有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除非你害怕，否则试试又何妨。也许我眼拙，将懦夫看作勇士。”
士可杀不可辱！一语直戳他心口，抹去额头刚渗出的汗水，手掌却没有湿濡。来不及作想，他扬高声音。“我天不怕地不怕，试试就试试，可是万一失败，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丑话得说清楚，你真能做主？”
“如果你不害怕，即是出现了意外，那也是神的旨意，我绝对不会逆天而行，更不会为难你。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说出你的愿望。”她的身子看起来似乎孱弱，包裹在厚厚衣物下，脸上却一滴汗珠子也没有。
“口说无凭。杏子夜里说的话，白天就不算数。”他不会再上当。
她小步从他身边飘过，跪在树身脚下，双手合十发誓：“天地可鉴，真神作证。若是违誓，必遭灭族，生生世世，重生无望。”旋即，她提着裙摆站起来，问他。“你要什么？”
好毒！为她一人所说，竟要全族女人陪葬。如此无情无义的女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妙。他挠着脑子，树枝树叶在脚下嘎吱嘎吱直叫。
不一会儿，他提出了一个愿望。“把藤女给我，随我处置，你们谁都不得再命令她做事。”
老祖母一脸惊愕，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愿望，竟浓眉锁紧，长叹一声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你确定这是你的愿望？”
“废话。”他回答。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答应你。”老祖母的眼神闪过怪异。
不过，答应的这么痛快，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难道那兔子在女族真的毫无轻重？就像他一样，哪个野人部落会在乎石洞里是不是住着一个野人王呢。
“除了生孩子，你要我做什么？”他想不出自己对女族还有其他利用的价值，女人们几乎无所不能。除了生孩子，其他事情她们样样都行，根本不需要男人。
“在和武夺得勇士，去阴城加入暗夜钢军。”她坐在树下老根交织凹处，身子软了下去。
差点笑出声来，于是扭扭脖子故作镇定，才好不让自己爆笑。“就这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吟一唱，水灵激起，冰魄交付，鹰王追随，百兽应和，山魂来祝，龙骨即现。”
好耳熟！
一定在哪听过，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于是佯装抱怨。“这么多事，我亏大了。”他抬头望了一眼神树，眼前却闪过一幕：不知在何地，他将好几把剑丢进熊熊烈火之中。而那张脸，的的确确是他所有。
“你想反悔，还来得及。此事自然不容易，若是容易，也无须非你不可。”老祖母指着树神打断了他的幻想。“若是你已拿定主意，跪在树神面前发誓，今日你我便立下了天地契约。他日你若是反悔，天地真神自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傻子才会想反悔，何况他不傻。老祖母终年累月窝在女族，如何得知族外事，更何况就算没有这次交易，他也是要做这些事情。“不必再考虑。”膝盖一弯，他跪在树神面前，学着老祖母的样子双手合十，抬起下巴，说。“诶，什么神，管你什么神，听着！就按老祖母所说，这事就这么订下。”
站起来，转头望向老祖母，“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着实疑惑不解，继而故意试探，“你看不见听不到，如何确定我做了？”
“你尽管去做便是。”老祖母抬起眼皮，声音越来越小，伸出食指，指着他道，“勇士绝对不会食言。你我之誓，天地已见，树神已悉，万物会替我管着你。我看不见听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前路坎坷，有一番苦头要吃。你离开时，带走藤女便是。你走吧，我乏了。”说罢，她便枕着右胳膊，闭眼沉睡，左臂自然滑落在地。
“一言为定！”他压根儿不信，但是暂且信一信，就当故事听也没有什么坏处。
风吹树叶送他离开，原路返回，不久之后一阵腐味扑面而来。
真想抽自己几个巴掌，惹怒女族长对他而言毫无益处。
可是控制野人之怒真是难过登天，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无法控制了。整天被一个女人颐指气使教他如何忍受，活脱脱一只听话的小狗，主人叫你往东你就必须往东，叫你往西你决不能回头。他想起了成天躲在小扒皮怀里的小猫。
可他稍有逆意，族长就露出了獠牙。他答应过该死的丑老头，定然会忍耐、克制......他说话算数。幸亏在皮革店吃过一番苦头，懂得忍气吞声，否则他早就把古藤女族掀个底朝天。
族长之家的后院往右手边步行百步，穿过一片乱竹林，沿着石砌小径前行，淌过一条小溪，便见一片乔木林。可见针阔叶混合生长，十分茂密。并不认识银杏树，他只是识得杉树。山上很多这种长相差不多的树木，人族给它取名叫铁杉、柳杉等。
行至深处，可见叶色秀雅，树木高大、冠大荫浓，直射的阳光被拦阻，只剩下和暖。小小的叶片成扇子结在树枝上，他仰头而望，猜想这应该就是银杏。几株银杏树通直入天。真是怀念野林的阴寒噬骨！脚下传来嘎吱嘎吱声，他才警觉自己已身在银杏林中。
其间一株树粗不可抱，傲然在群树中央，河水悠悠从旁过，仰望而上，烦躁的心即刻恢复安宁。
“别惹藤女。”
耳畔回响着族长的警告，或许田老头言之有理，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动物。总之今日有幸，他换了一个漂亮的鸟笼，比起平时大如天地。不知道小兔子这时候在做什么？有些天不见人影，没了斗嘴的乐趣，他的生活只剩下乏味和劳累。
继续呆在女族长身边，他的命只会越来越短了，遑论长生不老，早死早投胎倒是铁铮铮的事情。
微风吹佛，鼻子嗅到了熟悉的青草和土地的浓郁芬芳。这真是久违的味道啊！
尽管女族四周都是绿色植物环绕，然而他却鲜少有机会触及。每日活动范围皆在女族长之家固定的几处，花草树木等任何一物都是无形的栅栏。难得有时光能像此刻这般闭目养神，无拘无束，没有眼睛盯着他，尽享悠然自得。
“瑟瑟秋风，凉意袭人，灿若黄金的银杏林每逢秋季，必枝桠累累，叶子里都住满了精灵，落叶飘渺随着秋风舞蹈。站在树下的人们，会忘记一切烦恼。”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而他竟然毫无察觉。
转身只见一抹白色背影，凭借似曾相识的直觉，他立即确定眼前来人的身份，只是疑惑神殿之上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于是小心翼翼打了个招呼：“老祖母？”
“破左耳！”她开口回应，似乎有了人的味道。“你很意外我出现在这里？”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许多。“你应该见过我的，在神殿中。”
“我当然记得在哪里见过你！你是老祖母，古藤女族皆是你的地盘。”惊讶转瞬即逝，换上无所谓的神情，他仰望着茂密头顶，突感人很渺小。“还有哪你不能去呢？”
“古藤女族是杏子的。”她的身影无限悠远哀伤，伸手抚摸着树躯，缓缓道来，“我只是徒有虚名的老祖母，从前人们还算虔诚，但岁月荏苒中，流逝幻灭的何止是时间。”
老祖母的话让他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困惑顿生。咬文嚼字从来都不是野人擅长的事情，却又不敢放肆打断，只好守候在一旁，静观其变。比起族长，他更不愿意独自面对老祖母，她看起来一点都不老。或许，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女人嘴里的各种故事吧。
老祖母继续道：“这是我的故乡，日日夜夜我守着神树寸步不离......”
寸步不离，山上的老祖母是鬼啊！
“你想说什么？”女人和苔藓一样黏糊！他克制着烦躁不安，脚趾头不断碾压落叶。
这样多愁善感的老祖母，真教他有些不适应。老头曾训斥过他的野人性格，说是若不改之，将会要了他性命。学会忍耐，是他学习人族生活的头等重要之事。此时，他只好想象自己是在狩猎，唯有如此，他才能稍获平静。
“古老的部落围绕着银杏树神繁衍后代，树神赐予部落子民长生不老的身体。直到后来外族人开始融入部落。其中较大一个部落从古藤外来，老弱妇孺跪求收留。树神心慈，打开了结界，放她们入林，成为了银杏部落的子民，这才形成了现在古藤女族的规模。如果不是部落子民将树神的赐予分享给外族，或许就不会违背神谕，惹来横祸。终于诅咒结界，无穷无尽地循环。”老祖母还是自言自语，全然没有看见他的眉头已打结。“族长杏子就是后来之人。”
“后来之人？”他歪着头，盯着老祖母的脸，找不到一丝撒谎的痕迹。挤眉弄眼试了几次，他还是无法坠入这双眼睛，也许下山后，他掉到其他眼睛里的能力已经消失殆尽。
“你愿意救银杏部落吗？”老祖母还是背对着他，声音似期盼又似恳求。“年轻人，树神会保佑你。”
年轻人？难道山下的人族皆喜欢扮演老人？老怪物如此，老祖母也是如此。“什么话在神殿里不能说？”他绕到老祖母面前，盯着她的脸，比起先前见面更冷冽。
银杏树叶随风簌簌，宛如天籁。
“我就是银杏树神，也就是原始银杏部落子民信仰的老祖母。”她答非所问。
族长让他来这里闲逛的目的是什么？“什么话，在黑水池子不能说？”他重复问题。
“她就是我，却不是我；我即是她，又不是她。”她再次答非所问。
真烦！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够了，这不关我的事。”他才没有兴趣陪几个女人玩猜谜游戏。“痛快点，你见我究竟想做什么？”
一阵疾风包裹了周围，树叶站在枝桠上如泣如诉。
“救救我的子民吧。”她和雕像一般假的脸终于皱起，语气近乎哀求。
“那是杏子的责任，与我无关！你求我没用，我连我自己都救不了。”况且，他不相信从她嘴里蹦出的每一个字。最烦神神叨叨之事，一句话不好好说，非得盖上一些乱七八糟的遮羞布。既然知道见不得人，那就别说出来惹人讨厌。他可不愿意把闲暇时间浪费这里陪她装疯卖傻。什么鬼话叫“她就是她，却不是我；我即是她，又不是她。”该死的！他听不懂，也不想听懂。
“只要你救了我子民，我就许你一个愿望。”她的表情看起来很认真。
“我要是救不了呢？”他反问。
“你若不行，荒极无人，我族必灭。”她说得斩钉截铁。
闻言，就知道在夸他，冷笑一声道：“听起来像真话，我的确是个很厉害的野人王。不过，这里的女人自己能保护自己，小寨的男人都要听命于杏子。实在看不出来，我还能做什么？”忽然想起族长的话，追问道，“不会又要我生儿育女吧？这种事情又不是抓田鼠，你要几只我抓几只。日夜不停干活，是真神都得喘息。”
老祖母摇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轻轻走向前，面朝部落若有所思，她轻叹一声，道：“那是杏子的愿望，并非我心所想。我既然肯定你能，你就一定能，不会出现任何万一。你也不是妄自菲薄之人，没有试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呢？除非你害怕，否则试试又何妨。也许我眼拙，将懦夫看作勇士。”
士可杀不可辱！一语直戳他心口，抹去额头刚渗出的汗水，手掌却没有湿濡。来不及作想，他扬高声音。“我天不怕地不怕，试试就试试，可是万一失败，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赖。丑话得说清楚，你真能做主？”
“如果你不害怕，即是出现了意外，那也是神的旨意，我绝对不会逆天而行，更不会为难你。现在，你可以放心地说出你的愿望。”她的身子看起来似乎孱弱，包裹在厚厚衣物下，脸上却一滴汗珠子也没有。
“口说无凭。杏子夜里说的话，白天就不算数。”他不会再上当。
她小步从他身边飘过，跪在树身脚下，双手合十发誓：“天地可鉴，真神作证。若是违誓，必遭灭族，生生世世，重生无望。”旋即，她提着裙摆站起来，问他。“你要什么？”
好毒！为她一人所说，竟要全族女人陪葬。如此无情无义的女人，还是保持距离为妙。他挠着脑子，树枝树叶在脚下嘎吱嘎吱直叫。
不一会儿，他提出了一个愿望。“把藤女给我，随我处置，你们谁都不得再命令她做事。”
老祖母一脸惊愕，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愿望，竟浓眉锁紧，长叹一声道：“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得。你确定这是你的愿望？”
“废话。”他回答。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我答应你。”老祖母的眼神闪过怪异。
不过，答应的这么痛快，着实出乎他意料之外，难道那兔子在女族真的毫无轻重？就像他一样，哪个野人部落会在乎石洞里是不是住着一个野人王呢。
“除了生孩子，你要我做什么？”他想不出自己对女族还有其他利用的价值，女人们几乎无所不能。除了生孩子，其他事情她们样样都行，根本不需要男人。
“在和武夺得勇士，去阴城加入暗夜钢军。”她坐在树下老根交织凹处，身子软了下去。
差点笑出声来，于是扭扭脖子故作镇定，才好不让自己爆笑。“就这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风吟一唱，水灵激起，冰魄交付，鹰王追随，百兽应和，山魂来祝，龙骨即现。”
好耳熟！
一定在哪听过，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于是佯装抱怨。“这么多事，我亏大了。”他抬头望了一眼神树，眼前却闪过一幕：不知在何地，他将好几把剑丢进熊熊烈火之中。而那张脸，的的确确是他所有。
“你想反悔，还来得及。此事自然不容易，若是容易，也无须非你不可。”老祖母指着树神打断了他的幻想。“若是你已拿定主意，跪在树神面前发誓，今日你我便立下了天地契约。他日你若是反悔，天地真神自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傻子才会想反悔，何况他不傻。老祖母终年累月窝在女族，如何得知族外事，更何况就算没有这次交易，他也是要做这些事情。“不必再考虑。”膝盖一弯，他跪在树神面前，学着老祖母的样子双手合十，抬起下巴，说。“诶，什么神，管你什么神，听着！就按老祖母所说，这事就这么订下。”
站起来，转头望向老祖母，“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他着实疑惑不解，继而故意试探，“你看不见听不到，如何确定我做了？”
“你尽管去做便是。”老祖母抬起眼皮，声音越来越小，伸出食指，指着他道，“勇士绝对不会食言。你我之誓，天地已见，树神已悉，万物会替我管着你。我看不见听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前路坎坷，有一番苦头要吃。你离开时，带走藤女便是。你走吧，我乏了。”说罢，她便枕着右胳膊，闭眼沉睡，左臂自然滑落在地。
“一言为定！”他压根儿不信，但是暂且信一信，就当故事听也没有什么坏处。
风吹树叶送他离开，原路返回，不久之后一阵腐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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