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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灰色刺墙

    忽现一片浓绿铺满了脚下,偶有一小朵朵黄色小花点缀其间,枝叶茂密、匍匐生长。无数卵形的小果子鲜红欲滴,惊艳了山坡。

    他们止步稍作歇息。破左耳一眼就认出了这小果子,料想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对田老头全盘托出,那老头就想有个女儿,全然不顾他在说什么,只能另寻机会。

    “蛇不见?”擦拭完汗,取水囊解渴的田老头眼尖得很,及时注意,立即皱起眉头,“臭小子,你故意的?”

    “那个梦未完。”他诚实交代。如果田老头不愿意继续前进,他能理解。换作自己,未必能走到这里。

    “未完待续?”田老头的咆哮如雷,戳着他的鼻子,无可奈何地问,“你知道什么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天穹之下,哪有傻子会追着没有做完的梦就进林送死?”

    “太真实了。”他不并希翼能说服田老头,因为他根本没有打算说服。就算一个人,他都必须前往。“我拒绝不了。”

    “洗耳恭听。你认认真真说,老子认认真真听。”田老头双手叉腰,来回踱步,糟蹋了一片蛇不见。他停了下来,青筋暴露,越来越凸出,瞪着怒目。“臭小子,你最好编得精彩一些。”

    “我不想你死。”他深呼吸,本来就不打算有所隐瞒。何况藏着掖着也不是野人热爱的事情。看着目瞪口呆的田老头石化般站在他面前,他们之间有一臂之长。“我不想你死。”他怕田老头没有听清楚,再次重复道。

    一片寂静,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在空气里流动。

    “你再度进林就是不想我死?”田老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深皱眉头眯着眼睛,像看个疯子一样瞅着他。骤然,抽出他腰间的宝剑直朝他屁股招呼。“臭小子,你根本不会说谎,老子这几年是白费力气调教你。”

    “我在梦境里看到你死了......”他脱口而出,望着丑陋的脸,脑海里的景象重复浮现,身体瑟瑟发抖。在燃烧着烈焰的双眸里,他看到了失望,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出现在田老头眼睛里的黯淡。“我想救你。”他咕哝着。

    “继续啊,看你还能胡说八道多久。”田老头举起剑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停了一小会儿,而后佯装清嗓:“野人就是野人,一点长进都没有。梦能当真吗?如果都是真的,老子早就光宗耀祖了、妻妾成群、儿孙满堂,还需要窝在南林这个阴冷之地陪你这个傻子吗?”

    明知是梦魇,醒来做不得真。可每一幕都烙印在他脑海里,就如时时刻刻伸手抚摸雕像般真实、具体,不容抗拒。

    “我信。”他固执道,涨红了脸解释道。“反正我就是要救你。”声音越来越小,然还是一字不漏地钻进了田老头的耳朵里。

    “救救救个屁啊。你我眼下就是自动送上门的两块肥肉,不吃白不吃。那可是一窝胃口好极的老妖婆,肉包子打狗有去怎么回啊!”田老头暴躁耸肩,呲牙瞪着他,张嘴却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接受现实。“算了。来都来了,权当见见世面吧。”拍了拍他的肩膀,田老头语调一软,反过来宽慰道。“说吧,臭小子,接下来你想怎么样?”

    越过一大片蛇不见,顺势下了山坡。他们无可奈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尔后相对无语,两人哭笑不得。衣服上还挂着彩,所幸没有破皮见血,可是继续往前,空有满腔热情,恐怕破皮流血也未必能解决耸立在前的难题。

    “这算什么?”田老头扭头问他,刚浇熄的怨怒又升腾。“咎由自取,专供自杀?”

    “铜墙铁壁,活人勿进。”他仰头而视,的的确确如老头所言,如此奇景也是他见所未见。几十尺的高墙堵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左右回顾,不见尽头。似乎没有其他选择,这是唯一的路,除非他想原路进林。然古藤老怪早就改变了先前的环境,断了他的踪迹,几乎无法判断是从哪逃出来的。

    “岂止活人哪,任何活物都无法穿越。臭小子,要不回头吧。”田老头终于忍不住劝说。“野人再厉害,也不是蚂蚁,对吧。做人得认清事实,你觉得我们有机会穿过去吗?”随即举起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成圆,对着利刺缝隙比划着大小。

    沉默以对,事实摆在眼前,他无言辩驳。就算有天赋异禀、奇技怪法缩小身体穿过手指圈,指不定一探出脑袋就被胡乱生长的刺针直刺脑顶。他无法窥视出刺墙的厚度,就算持剑在身也奈何不得。

    在刺墙周围,所有植物都绝迹,就连那先前所见的蛇不见都逃之夭夭。无处不在的野草也不敢扎根在此,唯有无所畏惧的矮小绿叶破土而出,抽芽待长。他俯身探查,伸手触摸那生机勃勃的绿叶,一阵强烈的疼楚钻心,迅速抽缩左手。鲜血已从食指上汩汩冒出,这一瞬间疼痛开始清晰,从指腹蔓延开来。因粗心大意所致,倒抽几口冷气。他有些恼怒,拿匕首劈开绿叶才发现藏身其下的锋利刺针,染着他的血迹。

    夺目的艳丽染红了手心,伤口比他想象的要糟糕一些。仔细一瞧,破左耳才发现刺针从指腹扎入穿透他的食指,两个小孔都止不住地流血。他从袖口扯下了一布条,简单缠绕几下捆绑住就算是包扎。

    “常言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人事听天意。男人嘛,有剑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有活头。老子这辈子做人,虽然短短几年但也算够本了,虽然还未能如愿,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田老头苦口婆心劝他放弃。“好歹做了灰人,老子还认识了臭小子你,也算不枉此生。何况阎王要人三更死,拖不到五更天。算了吧,臭小子,你的心意老子领了,反正不是亲爹。”

    还想说点什么,他努了努嘴,索性赌气回答:“你没这么早死。”

    利刺从根而生,枝枝皆刺,密密麻麻直至顶端,不见树干,他无法判断这究竟是不是树,也不知道有多少棵?南林带刺的树木有许多,但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只见刺不见树身的。他小心翼翼拨动着利刺,足有一指长,坚硬如钢针,无法折断。横七竖八、四椤八叉,毫无规律胡乱生长,刺上生刺,密密麻麻的利刺交织成蜘蛛网,数不清的网又堆砌成刺墙。

    “应该没有这么结实的蜘蛛吧。”他莞尔一笑,为自己荒谬的奇想。

    “老子不想变成风干肉丝。”田老头直摇头,用斧头手柄低着胸口,横对着刺墙,仿佛随时会倒塌下来。“万一这些刺刺有毒呢?”

    灰色刺墙肃穆异常,仿佛宣布着不可强闯的警告。他脱下左脚的靴子,往刺上轻碰,立即割破,那是皮革所制的靴子。真是多此一举。他顿时心生寒意,皮革尚且如此,更别论其他。

    “天意如此,打道回府吧。扎透划伤是小事,但这么多刺恐怕不是一两道伤口就可以敷衍了事的。人畜的肉体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穿越。”田老头摇头拒绝穿越刺墙,拿着铁锤用力捶打,刺针也只是弯曲了身体,略有颓废,并没有剥落。

    “可惜没有斧头和锯子。”他想起以前轻视过的工具,此时此刻却恨不得能从天而降,又或破土而出。“一定有办法的。”

    “靠你的匕首、老子的剑,猴年马月?没等跷辫子,老子就饿死了。”田老头旋即指出残酷的事实。“臭小子,回头是岸哪。”

    后退几步,转身面对着刺墙,他若有所思。“一定有办法的。”

    “臭小子,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田老头的声音充满了无可奈何,忍不住提醒他。“这么奇怪的墙壁为何偏偏堵在这里,偏偏就堵住你要去的地方,不堵在田间、小溪、峡谷、其他树林?这就是天意神谕,难道你要逆天而行吗?”

    “梦里我见过灰色的墙壁,只是没有刺。”他坦白交代。

    “有请勇士!”手臂一横,给他让路。“只要你能穿过去,老子就算把肠子扯出来也一定跟上。”田老头横剑指着巍峨刺墙,直翻白眼。“臭小子,你已经离开石洞很久了。这些年你跟着老子,虽算不上什么好日子,但起码是人过的吧。人活着哪,就得学会和现实低头,承认自己的无能。能屈能伸,能软也能硬才是大丈夫。此去阴城路途遥远,野人的固执能不能不要时时刻刻使用呢?好听点是坚持不懈,难听点就是愚蠢顽固,毫无自知之明......”

    还没有等田老头尽情发泄,他便及时打断道:“你的剑,给我。”

    或许随着年纪的增长,田老头真的越来越像农家老头,活脱脱就是爱训斥儿子的恶爹。幸好不是亲生的,否则哪有耳根清净的时候。不敢遥想老头真的年迈孱弱之后罗哩叭嗦的样子......没完没了的说教,真的太可怕了。他怕自己哪时心烦气躁,失去耐心时会让老头永远闭嘴。

    “可惜没有女人,否则定然要赌一赌,是你劈开刺墙快还是老子生一两个娃快?”田老头整理着沿路采摘的蛇灭门和蛇不见。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咕哝着。“原来如此。没错,就是这个味道,铁定错不了。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火石。”他伸手讨要。

    “恩,不寻常。”田老头自言自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臭小子,你说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住在人烟罕至的荒山野林里?”

    “我们都住在野林里。”他只好搜自己的身体,在大氅内兜里果然找到了黑色火石。腾出一块净土,将削弱的刺枝搭在地上,又从身旁摸来枯草垫在下面。

    “臭小子,你干嘛呢?”田老头急忙制止了他。“一阵风来,你和老子就成烤肉了。”

    “暗夜钢军果然都是胆小鬼。哼,我只是先试试。”他指着自己腾出的空地说,“她是谁?”

    “懂个屁,这叫小心使得万年船。还能有谁?绣娘的娘亲呗。”田老头将腾出的空地又扩大了许多,以策安全,手里握着绣娘临别时赠送他们的香囊。“南方野林很少有懂医制药的人......居然还是个住在这片古林里的农妇,老子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有什么奇怪之处,我以前还住石洞里。”他专心致志打着火,枯草带着湿漉之气,钢制匕首削着火石......想想以前如何费力生火,这点等待也就算不上折磨。人族生活其实有许多便利,值得学习。“你想女人了?”

    他仰视着田老头的下巴,汗珠子滚落下来。

    “老子是好色之徒吗?”田老头闻言颇为不悦,从腰间取火镰丢给他。

    “是。”他毫不思索。“顺手牵羊才是暗夜钢军最大的本领。”他一眼分辨出那是古藤女族的东西。

    弯弯火镰似刀,在钢条上刻有杏果子和老鹰的纹饰。一块皮革制成荷包存放着火石和火绒,并镶嵌在钢条内。其口上嵌有两块铁皮,其中一块带有磁性,不用时会自动把口封好,可防止其内所装的火石、艾绒等物件丢失或受潮。大致上与曾经使用的火镰相似,皮革店只在铁板上固定上一个木头把儿。而古藤女族喜欢缀以绳子挂于腰间,便于携带使用,在编织绳子时尤喜欢串骨珠等作饰品。

    “真不是个东西,早知道今日,老子还不如养头猪,饿了还能烤熟果腹。”田老头朝他踢了一脚,泥土飞扬。“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就是香囊。”香味涌来,他甚至没有抬头。“我也有。”

    “知道香囊里的药丸是什么作用吗?”田老头又使劲嗅了嗅,“如果寻常不懂草药的人,断然不会将蛇灭门混合其他药物制成药丸随身携带。绣娘家外大片的蛇灭门,老子怀疑根本是绣娘的娘亲刻意种植的。”

    人族之所以比野人部落强大,其原因之一就是人族擅长种植一切可种的食物。“不能种吗?”他深感疑惑,从皮革内取出火绒,一手火石一手火镰磨擦着,随即用力猛击,迸发的火星将火绒引燃,不久成簇的火苗窜起。“你管得真多,这又不是长屏巡逻道,她爱种什么种哪,你管不了。”

    望着越来越旺的火堆,他追着田老头的目光,希翼夸奖。

    “真是狗屎运。”田老头双手环胸,提出疑惑:“你打算放一把火烧到天亮?臭小子,玩火可是会自焚的。这么大的一片,倘若烧起来,恐怕不是你能控制的。”

    “不会。”他站起来,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将枯枝做成火把,拿火把对着少许刺枝将其烧断烧软即可。就像这样......如此一来,我们不需要烧掉刺墙,只要理出一个甬道即可。”他开始寻找最适合的位置。“刺针本身没有匕首坚硬,但这里似乎有一股寒气包围着刺墙,刺针才变得坚硬无比。不过,火能将其趋散烧软。只要气体消失,对付刺墙就容易很多。银斐然将军赠送的匕首绝对能轻而易举开出甬道。”

    鹰眼里满是惊诧,转瞬湮灭在老瞳里。

    “臭小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田老头一脸质疑,将身体挡在他面前。

    “大不了,做鬼我陪你。”他拍拍老头的肩膀,“有野人相陪,做鬼也不会寂寞。”

    “滚,老子喜欢女人。”

    两人的手和他们的嘴一样勤快,不久后,终于撕裂出一道口子。然而他们的骨头已经酸软无力,握着匕首的指头都颤巍巍。

    顷刻间,阴霾覆盖,缓缓坍塌。

    遵循着夜色,他们走出了刺墙,然还未及时换口气,他们的头发已经阵阵发麻。

    正面树上有个女人一脸倦色,仿佛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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