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灰光寂境 （一）
白光伫立在灰光之外，越扯越远，最后成为瞳孔里的一个白点，宛如天地之隔般渺远而相对。
比起野林的浓雾之灰，此时周身的灰光更无穷无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而一前一后的他们仿佛是垂头丧气的懦夫刚刚离开了战场，不知归去何处。
左手游离在腰部，食指在试探腰袋口，他对大盗所赠东西甚是好奇。田老头何许人也，从来不吃半点亏，却不曾向他索取鞠躬磕头谢礼。这谢礼简直莫名其妙，大概也是碍于那老者年纪吧。不管如何，得了块东西，也不算是太亏。
“都进了你的腰兜兜，有何不放心，还怕长脚跑了不成。”田老头说。
田老头的后脑勺长了眼睛，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跟老子做人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就你这副沉不住气的德性，莫说荒极野人王，就是一方野林的野人王，你也够不格。何谓野人王，那就是一群人马首是瞻的首领、形同人族的酋长、族长。不仅要会决斗打架，还要收获人心，管理人性，你以为往决斗台上决一胜负，就可以得到这些。如果是这样简单，城里头那些地痞流氓，个个都比你强千百倍。又不是长在溪水畔的水芹，就算是水芹，那还得弯腰采摘。”
越听越恼火。“什么东西！”他咬牙问。“到底是什么？”手指头已经缩回来。
“重要吗？”田老头自顾自往前走，根本没有停下来好好解释的意思。“反正进了你的兜，就是你的东西。问问问，就知道问，你的脑子生来就当土垛光，就知道长头发，什么都不经脑子就知道问老子，老子做人的事情也不长，老子能问谁去？”
“你知道！”他甚是怀疑。
“老子不知道。”田老头加大步伐，迅速和他拉扯开一段空隙，“臭小子，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知道你知道。”他再度追上去。
“老子不知道你知道老子知道。”
像个十足无赖，田老头侧身及时躲开他的目光。
“有意思吗？”他停下来，站在原地问黑色背影。
“没意思。”田老头的背影朝他倒退，转身面对面对他说，“先离开。站在这里，老子没有安全感，浑身不自在。”
此时，他才意识到四周灰蒙蒙一片，根本无法辨识方向，更不知来时路。
是的，他们迷路了。
在白光里，双目可以毫不费力就看见一切。然而深陷灰光里，他们的眼里也只剩下沉甸甸的灰色，比起天际远山处的云层更厚实，视线近乎为零。
田老头的背影已经从他眼睛里消失，灰光立即涌进胸膛里，他一阵心慌意乱，提腿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转眼，那老头被灰光吞噬殆尽。
就在这时，“臭小子！”田老头在喊他。
鼻子一吸，熟悉的体味在侧前方，拔腿飞奔靠近。“就在你右手边。”他捂住左耳不停地重复道，“就在你右手边......”
“跟紧，要是走丢了，老子还要四处寻你。”田老头右手一伸抓个正着，攫住他的后领，往右侧身体一收，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看这灰光阵势，想必这黑市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难怪优哉老头不肯过来。在骨族好赖活着，一旦踏入此地，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老子的眼睛算是废了，臭小子，你呢？”
眼睛已经尽力而为。“什么都看不见。”他努力嗅四周，除了老头的汗臭味酒味，四周绝对没有任何有味道的东西。
耳旁一声叹息。“早知道就应该抓他们同行，料想优哉老不死一定知道，否则为何千方百计阻止那破将军给我们带路。”
紧接着，田老头便是噼里啪啦一顿咒骂，他只能装聋作哑。
好一阵子之后，老头终于骂累了，开始活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怎么办？”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他问，不管什么事情田老头都能掰扯出一个天地。“成天就知道吹牛自己乃荒极好书之人，真正需要你表现的时候，立即又当缩头乌龟。”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老子开刷，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左耳的声音变得极为严肃，显然真的不懂。“这一路，莫名其妙的地方又不是没有去过。你不是老说既来之则安之？”他套用老头时常敷衍自己的话。“怎么，经验老者也有蔫了的时候。不就是光吗？有雾气有什么区别，就当身在雾气里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路，什么奇怪的事情没经历过。”
灰光越发凝重，视线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且颇有加剧的苗头。
“自以为是。”田老头随口评价，继而解释，“这是通往真正地狱之路，你我父子能否重回人间，再次为人，权且得看是否能从这荒芜灰地找到地狱，再从地狱重返人间。该死的，那老不死的一定知道如何通过荒芜灰境，他不肯过界，定是贪活啊。”
“你又知道！”他张嘴吸食了几大口灰光，完全没有一丝的味道，竖起耳朵，也没有捕住一点声响。旋即耸耸肩膀，算是死心，不再继续折腾。
“不然咧，你以为那老不死的为何不肯来。他已经死透透了，躲在骨族至少还能寄生苟活。若是陪我们走一趟灰境，你觉得死透透的老头进入地狱会变成什么？娘的，那老不死的一定有所保留，该说的一句都没交代。老子定是成天和你混在一起，脑子都生锈了。用脚趾头想就该知道，定然是鬼王许诺了老不死的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真是榆木脑袋！当然是永生。”田老头拍腿大叫一声，“娘的，只要在白光那头，老不死就能永生，一旦离开白光，他就立即变成魂魄，然后变成鬼，从此经历一个人原本应该经历的，必须去那死后应该去的地方。估计那骨头族就像是竹鬼那样，与人族不太一样的部落，而真正的地狱在前面。”
“没什么不同。”他暗忖做鬼和做骨头，能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巴掌从脑顶盖了下来，田老头厉声道：“好歹闻着老子的汗臭味长大，你就不能多长点脑子。”
噌得站起来，挺起胸膛抬起下巴，握紧拳头，他深深一呼吸，咬着后槽牙警告；“老头，你要是再动手，我可管不住我的拳头。”一一松开指头，才缓气说，“反正都一样。”他实在想不出二者有何区别，“不都是鬼？”
“当然不同。”田老头又开始炫耀他肚子里的那点存货。“灵魂是灵魂，鬼是鬼，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可同论。老子琢磨着，骨头族的那些骨头人就是灵魂寄生在骸骨里，活动在受鬼王管辖的白境。而鬼更符合人们常说的，应居住在阴曹地府里的那些鬼，生前为人死后变鬼，自然是由阎王爷管制。且做鬼也不安宁，必须承受生时所作所为的清算，论功过罪孽才可判定变成何等鬼样。按照荒极现有记载，鬼可以投胎转世再为人，但也有投不了胎的。”
“那正好，扒皮鬼指不定已经在前方等你！”他深不以为然，人族传说出入太大。“趁此机会，你大可以验证一下，他生前孽债够不够炼油。”
“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田老头反而深信不疑。“轮回有序，一花一草一木皆不能例外，何况人。”
实在有些厌烦老头的卖弄，奈何老头每次所说都不一样，权且当旧瓶装新酒喝。“你怎么知道这些？”他想反驳也说不出所以然，就听个新鲜吧。
“荒极三岁孩童都知道。”田老头继续活动僵硬的肩膀，关节咔咔响，卖力吹了起来。“老子简直就是荒极活体书，有啥不知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进了老子的眼睛，必然要追根究底，弄个清楚。这叫什么呢？学海无涯，懂吗？臭小子，学着点。”
荒极活体书！那是什么东西？他翻起白眼，荒极啰嗦嘴才贴切，什么事情掉在老头的舌头上都能开出花。
“哼，你就该随身携带决斗台，看看谁能比你瞎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舒展筋骨，给足老头发挥的机会。“还有什么能瞎掰的，说来听听。”
田老头一屁股坐地，声音从腰下传上来。“元初开，划定地盘，立下规矩，分天地人三界：天上的神灵，地上的人间，地下的地府。其中地界乃名亡域死境，传说十殿阎罗主宰地狱，掌管地狱轮回。反正是指人死后该滚去的地方，听说还有个什么十八层地狱怪吓人。阎罗管地狱，属下有十八位判官主管十八层地狱。”
“不就是个算账的地方，有何稀罕，奴头就干这活。”他如此理解，顺便回忆了一下皮革店的层高。“十八层得多高，牛扒皮的地盘也不过是几层而已。看来阎罗王，也还是个厉害人物。”
或许是错觉，或许胆怯，他总感四周有东西偷听他们的对话。几次努力却都抓不住证据，只好继续一心两用，一边提防一边继续听老头讲故事。
“地狱又不是宝塔，岂能论层算。所谓十八层不是楼层，是按时间、受苦程度、区域大小、刑法不同来区别，其中永不超生的地狱称为无间地狱，指受苦无有间断，一刻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田老头的声音似冰霜冷静，宛若只是照着书上所说一字一句复述。比起优哉老先生，此时的老头更像是个说书先生吧。
裸露出的肌肤总有爬行的痒意。“如此说来，阎罗是阴曹地狱最大的主，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他想起了骨头人口中的鬼王，一时之间，难以确定鬼王的地位权利如何？“若是此二人决斗，谁输谁赢。”
“这个，老子不知道，毕竟故事里人物，老子也没见过。而且留下的这些故事，破破烂烂，也没有个全乎的。谁知道这其中少了多少，多了多少，还有几分真故事。”
“你随便说话，我随便听听，绝不嫌弃你嘴臭。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你们人族还是女族、骨族，所有的故事听起来，都像是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此刻，他祈祷有只蜜蜂能借一双眼睛，好让他看清楚身处何地？
“什么意思？”田老头问。
“不知道，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臭小子！”
“老头，你好歹是个经验老者，不觉得他们说故事都太容易了吗？人族从不会对野人如此信任和和善。”
“你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人族里还是有很多好人。”
“女族、骨族、蛇族，是不是更像竹鬼？“
”老子有点明白了。“
说完，田老头便陷入了沉默，层层寂静在皮肤上推来挤去，让他越发烦躁不安。这种寂静就像是皮革店前的河水般凶狠，让他心生畏惧，不得不提防。尽管根本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很确定，那就是经验老者的经验似乎只在人族和长屏才有用。
比起野林的浓雾之灰，此时周身的灰光更无穷无尽，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而一前一后的他们仿佛是垂头丧气的懦夫刚刚离开了战场，不知归去何处。
左手游离在腰部，食指在试探腰袋口，他对大盗所赠东西甚是好奇。田老头何许人也，从来不吃半点亏，却不曾向他索取鞠躬磕头谢礼。这谢礼简直莫名其妙，大概也是碍于那老者年纪吧。不管如何，得了块东西，也不算是太亏。
“都进了你的腰兜兜，有何不放心，还怕长脚跑了不成。”田老头说。
田老头的后脑勺长了眼睛，对他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跟老子做人这么久，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就你这副沉不住气的德性，莫说荒极野人王，就是一方野林的野人王，你也够不格。何谓野人王，那就是一群人马首是瞻的首领、形同人族的酋长、族长。不仅要会决斗打架，还要收获人心，管理人性，你以为往决斗台上决一胜负，就可以得到这些。如果是这样简单，城里头那些地痞流氓，个个都比你强千百倍。又不是长在溪水畔的水芹，就算是水芹，那还得弯腰采摘。”
越听越恼火。“什么东西！”他咬牙问。“到底是什么？”手指头已经缩回来。
“重要吗？”田老头自顾自往前走，根本没有停下来好好解释的意思。“反正进了你的兜，就是你的东西。问问问，就知道问，你的脑子生来就当土垛光，就知道长头发，什么都不经脑子就知道问老子，老子做人的事情也不长，老子能问谁去？”
“你知道！”他甚是怀疑。
“老子不知道。”田老头加大步伐，迅速和他拉扯开一段空隙，“臭小子，你是老子肚子里的蛔虫吗？”
“我知道你知道。”他再度追上去。
“老子不知道你知道老子知道。”
像个十足无赖，田老头侧身及时躲开他的目光。
“有意思吗？”他停下来，站在原地问黑色背影。
“没意思。”田老头的背影朝他倒退，转身面对面对他说，“先离开。站在这里，老子没有安全感，浑身不自在。”
此时，他才意识到四周灰蒙蒙一片，根本无法辨识方向，更不知来时路。
是的，他们迷路了。
在白光里，双目可以毫不费力就看见一切。然而深陷灰光里，他们的眼里也只剩下沉甸甸的灰色，比起天际远山处的云层更厚实，视线近乎为零。
田老头的背影已经从他眼睛里消失，灰光立即涌进胸膛里，他一阵心慌意乱，提腿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跑。转眼，那老头被灰光吞噬殆尽。
就在这时，“臭小子！”田老头在喊他。
鼻子一吸，熟悉的体味在侧前方，拔腿飞奔靠近。“就在你右手边。”他捂住左耳不停地重复道，“就在你右手边......”
“跟紧，要是走丢了，老子还要四处寻你。”田老头右手一伸抓个正着，攫住他的后领，往右侧身体一收，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看这灰光阵势，想必这黑市可不是什么风水宝地。难怪优哉老头不肯过来。在骨族好赖活着，一旦踏入此地，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老子的眼睛算是废了，臭小子，你呢？”
眼睛已经尽力而为。“什么都看不见。”他努力嗅四周，除了老头的汗臭味酒味，四周绝对没有任何有味道的东西。
耳旁一声叹息。“早知道就应该抓他们同行，料想优哉老不死一定知道，否则为何千方百计阻止那破将军给我们带路。”
紧接着，田老头便是噼里啪啦一顿咒骂，他只能装聋作哑。
好一阵子之后，老头终于骂累了，开始活动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怎么办？”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他问，不管什么事情田老头都能掰扯出一个天地。“成天就知道吹牛自己乃荒极好书之人，真正需要你表现的时候，立即又当缩头乌龟。”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老子开刷，究竟知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左耳的声音变得极为严肃，显然真的不懂。“这一路，莫名其妙的地方又不是没有去过。你不是老说既来之则安之？”他套用老头时常敷衍自己的话。“怎么，经验老者也有蔫了的时候。不就是光吗？有雾气有什么区别，就当身在雾气里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路，什么奇怪的事情没经历过。”
灰光越发凝重，视线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且颇有加剧的苗头。
“自以为是。”田老头随口评价，继而解释，“这是通往真正地狱之路，你我父子能否重回人间，再次为人，权且得看是否能从这荒芜灰地找到地狱，再从地狱重返人间。该死的，那老不死的一定知道如何通过荒芜灰境，他不肯过界，定是贪活啊。”
“你又知道！”他张嘴吸食了几大口灰光，完全没有一丝的味道，竖起耳朵，也没有捕住一点声响。旋即耸耸肩膀，算是死心，不再继续折腾。
“不然咧，你以为那老不死的为何不肯来。他已经死透透了，躲在骨族至少还能寄生苟活。若是陪我们走一趟灰境，你觉得死透透的老头进入地狱会变成什么？娘的，那老不死的一定有所保留，该说的一句都没交代。老子定是成天和你混在一起，脑子都生锈了。用脚趾头想就该知道，定然是鬼王许诺了老不死的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真是榆木脑袋！当然是永生。”田老头拍腿大叫一声，“娘的，只要在白光那头，老不死就能永生，一旦离开白光，他就立即变成魂魄，然后变成鬼，从此经历一个人原本应该经历的，必须去那死后应该去的地方。估计那骨头族就像是竹鬼那样，与人族不太一样的部落，而真正的地狱在前面。”
“没什么不同。”他暗忖做鬼和做骨头，能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巴掌从脑顶盖了下来，田老头厉声道：“好歹闻着老子的汗臭味长大，你就不能多长点脑子。”
噌得站起来，挺起胸膛抬起下巴，握紧拳头，他深深一呼吸，咬着后槽牙警告；“老头，你要是再动手，我可管不住我的拳头。”一一松开指头，才缓气说，“反正都一样。”他实在想不出二者有何区别，“不都是鬼？”
“当然不同。”田老头又开始炫耀他肚子里的那点存货。“灵魂是灵魂，鬼是鬼，完全不同的世界不可同论。老子琢磨着，骨头族的那些骨头人就是灵魂寄生在骸骨里，活动在受鬼王管辖的白境。而鬼更符合人们常说的，应居住在阴曹地府里的那些鬼，生前为人死后变鬼，自然是由阎王爷管制。且做鬼也不安宁，必须承受生时所作所为的清算，论功过罪孽才可判定变成何等鬼样。按照荒极现有记载，鬼可以投胎转世再为人，但也有投不了胎的。”
“那正好，扒皮鬼指不定已经在前方等你！”他深不以为然，人族传说出入太大。“趁此机会，你大可以验证一下，他生前孽债够不够炼油。”
“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田老头反而深信不疑。“轮回有序，一花一草一木皆不能例外，何况人。”
实在有些厌烦老头的卖弄，奈何老头每次所说都不一样，权且当旧瓶装新酒喝。“你怎么知道这些？”他想反驳也说不出所以然，就听个新鲜吧。
“荒极三岁孩童都知道。”田老头继续活动僵硬的肩膀，关节咔咔响，卖力吹了起来。“老子简直就是荒极活体书，有啥不知道。但凡有点风吹草动进了老子的眼睛，必然要追根究底，弄个清楚。这叫什么呢？学海无涯，懂吗？臭小子，学着点。”
荒极活体书！那是什么东西？他翻起白眼，荒极啰嗦嘴才贴切，什么事情掉在老头的舌头上都能开出花。
“哼，你就该随身携带决斗台，看看谁能比你瞎掰。”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开始舒展筋骨，给足老头发挥的机会。“还有什么能瞎掰的，说来听听。”
田老头一屁股坐地，声音从腰下传上来。“元初开，划定地盘，立下规矩，分天地人三界：天上的神灵，地上的人间，地下的地府。其中地界乃名亡域死境，传说十殿阎罗主宰地狱，掌管地狱轮回。反正是指人死后该滚去的地方，听说还有个什么十八层地狱怪吓人。阎罗管地狱，属下有十八位判官主管十八层地狱。”
“不就是个算账的地方，有何稀罕，奴头就干这活。”他如此理解，顺便回忆了一下皮革店的层高。“十八层得多高，牛扒皮的地盘也不过是几层而已。看来阎罗王，也还是个厉害人物。”
或许是错觉，或许胆怯，他总感四周有东西偷听他们的对话。几次努力却都抓不住证据，只好继续一心两用，一边提防一边继续听老头讲故事。
“地狱又不是宝塔，岂能论层算。所谓十八层不是楼层，是按时间、受苦程度、区域大小、刑法不同来区别，其中永不超生的地狱称为无间地狱，指受苦无有间断，一刻都不能休息，永生受苦。”田老头的声音似冰霜冷静，宛若只是照着书上所说一字一句复述。比起优哉老先生，此时的老头更像是个说书先生吧。
裸露出的肌肤总有爬行的痒意。“如此说来，阎罗是阴曹地狱最大的主，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他想起了骨头人口中的鬼王，一时之间，难以确定鬼王的地位权利如何？“若是此二人决斗，谁输谁赢。”
“这个，老子不知道，毕竟故事里人物，老子也没见过。而且留下的这些故事，破破烂烂，也没有个全乎的。谁知道这其中少了多少，多了多少，还有几分真故事。”
“你随便说话，我随便听听，绝不嫌弃你嘴臭。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你们人族还是女族、骨族，所有的故事听起来，都像是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此刻，他祈祷有只蜜蜂能借一双眼睛，好让他看清楚身处何地？
“什么意思？”田老头问。
“不知道，我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
“臭小子！”
“老头，你好歹是个经验老者，不觉得他们说故事都太容易了吗？人族从不会对野人如此信任和和善。”
“你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人族里还是有很多好人。”
“女族、骨族、蛇族，是不是更像竹鬼？“
”老子有点明白了。“
说完，田老头便陷入了沉默，层层寂静在皮肤上推来挤去，让他越发烦躁不安。这种寂静就像是皮革店前的河水般凶狠，让他心生畏惧，不得不提防。尽管根本不知道即将要面对什么，然而，有一件事情他很确定，那就是经验老者的经验似乎只在人族和长屏才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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