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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混沌之始(一)

    身囚于镜中,兜兜转转个不停,过了多久,有多久?

    他们竟然无一人知晓。谁都不清楚究竟在蜘蛛网镜中困了多少时间?

    直至混沌相连,一切都模糊成了无边无际的空虚,似乎狭窄逼仄却又似乎宽阔无穷尽。视之不见,听之不闻,空空如也。待到一丝渺小感生出,他们才缓缓恢复了意识,宛若聚沙成人形时,才终于意识到了身边有人,接着正式意识到了自己的存在。

    尔后,涌出其余意识,模模糊糊记起了过去种种,竟如梦初醒般浑浑噩噩,好不真切。

    这是何境?寂静得听不出任何声响,也看不出任何事物,自然也就无从判断。昔日的经验,在此处算是彻底没了用处。

    没有光明,亦无黑暗。不见景色,也无天地。

    前后左右,望不见头。白昼光阴,无穷无尽。

    “田老头?”他尝试着喊了一声。

    实则并不确定这喊叫是否可以被听见,他唯一肯定的是,的的确确意识到田老头就在身旁。当这意识出现时,他也就有了些许安心,胸膛下的恐惧还未成形,来不及害怕无知。

    “恩。”田老头应了一声,甚是清楚。

    田老头在恩声之后,没有说多余的话。显然处境和他差不多,也好到哪里去。若是有多余的力气,田老头断然不是吝啬之人,定会多说些话宽慰他。特别是在这样的处境里,有了熟悉的声音,人就会有莫名的安全感。

    有时恐惧,不是具体恐惧什么,而是因为清楚知道只有自己,除了自己,四周什么都没有。这种感受,越清楚就越恐惧。伶俜山有其他野人,还有树林、山涧、野兽,而他也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慢慢地,野人部落为求生存,被迫深入原始林中,越发少见了,他的恐惧便如花绽放。从小与白爷爷相依为命,若不是偶尔能见到其他野人,他对于自己的存在是无法确定的。故而,就算阿敢讨厌他,他依然渴望见到他们。若不是白爷爷的存在,他对自己是野人这个事实,都是一无所知的,自然也不会说野人话和人话。比起值得恐惧的猛兽而言,他更加恐惧于这种无知。而这种无知,会从他身体里不停地往外拆。

    张开手掌,抓握了几下空拳,并没有失去力气,往周遭里砸了几拳,野人之怒便奄奄一息。似乎没有什么可砸的,力量也就毫无用处,拳头落下时便若那滴水坠入汪洋大海之中无声无息。这时候害怕便及时攀附上了胸膛,比起先前奇怪幻境,此时只怕更是贫瘠。

    他清楚知道自己睁着眼睛,始终无物落入视线中。比起先前的那灰白光境,心底的虚无开始由内向外吞噬,待到把整个自己吞噬殆尽了,自然也就一并归入了这混沌之中。这种虚无不同以往感受,不知为了什么,竟竭尽全力地往外奔跑,要回家似的殷切,仿佛只要投身到混沌之中,便就得了安全。

    除了老头,似乎还有谁呢?他记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却还没有到想起的时刻,等吧,就差一点了。哦,言行举止甚是豪放不拘的大块头,还有嗜好钱币的侍童......他如磁铁般,正把溃散于四周的意识一粒粒收集回来。

    “大块头?”他喊道。

    大块头没有应答。

    “侍童?”他接着喊。

    “啊?”

    侍童答应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啊”,然而似乎不像是在回答他,更像活物发出的动静声。他想起了自己的意识刚刚从溃散到聚集的过程,料想着大块头和侍童还没有清醒吧。

    “田老头?”他只好再叫,毕竟只有田老头的回应还算是正常的,这也是他唯一觉得安全的事情。

    “臭小子,你竟比老子还快恢复,到底是年轻人啊。”田老头说。

    难道是因为他先喊了田老头的缘故?

    “大块头?”他大声喊道。

    “臭小子,这是老子的耳朵,不是你的传声筒。”田老头骂道,比刚刚多了些力气。

    “侍童呢?”他又加大了力气。

    “别喊了,我还存在。”侍童回答。

    虽有气无力的,侍童至少还能吱声,可见无大碍。然而大块头不知何故,竟到了此时还没有任何声响。他的恐惧迅速成簇,独独大块头未醒,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大兄弟为何还未醒来?”田老头问,似乎也已恢复得差不多。

    “估计是因为人族的意识比较单薄脆弱吧。同样是人族皮囊,你们俩为何醒得这么快?”侍童质问他们,这时的声音已然比先前亮了一些。

    “老小孩,你想说什么?”田老头问。

    “老呆头鹅,是我在问你们。分明都是人族皮囊,为什么你们父子俩的意识比甄爷要坚固些,这不符合常理。”侍童解释。

    意识已经全部归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遂发问侍童:“你还知道什么?”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能知道什么?要不是接待你们,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厮地步。”侍童回答。

    兴许真如大块头所言,这小孩皮囊下躲着一个阅历不差于经验老者的老鬼。然而,要想在侍童嘴里抠出点信息,实在不易,先前大块头多番尝试,侍童都一一含糊过去。若是大块头使钱币都无法让侍童开诚布公聊一聊,他又有什么办法让侍童开口呢?总不能暴打一顿吧。

    就在他暗忖时候,田老头长呼出一口气,懒洋洋道:“老小孩,你不想说那就别说,没人会强行逼供。你愿意憋在肚子里腌咸菜,那就可劲腌吧。反正老子和臭小子必然是要出去的,剩下的也就是个时间的事情。当然,这是你的地头,你的主意自然比我们多。愿意早点逃离困境,大家就齐心协力。你看不起人族,人族也没有强求你高看一眼,但眼下的现实就是我们是一根绳上蚂蚱,谁也跑不了。你要是有出路,大可自己独自逃离。我们父子和大兄弟还是有些缘分的,等大块头醒来再想办法也不迟,毕竟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你能出去,我们迟早也能出去。就算是走不出去,大家也能做个伴,不至于落个孤独。”

    “我可是酒肆里最好的侍童,你们是尊贵的客人,要是当真知道些什么,我怎么可能不说呢?”侍童急了起来。

    “老子也不能勉强一个孩子,大兄弟所言极是,你这身皮囊是穿得巧啊。”田老头说。

    “田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要是当真知道这一路所发生事情的缘由,定然全部都说出来了,何苦还让自己这身细皮嫩肉受这份罪。”侍童甚是委屈。

    “那就说你知道的。”他说。

    “关于什么的?”侍童问。

    田老头长叹一口气,劝说道:“臭小子,既来之则安之,等大兄弟醒来这段时间,你且先养会精神。这一路,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我们没经历过,闭目养神吧。”

    他听了,便闭上眼睛养神,就连质问侍童的念头都消失了。

    还没一会儿,果然如老头所料,侍童便急躁起来,嚷道:“老呆头鹅,你可不能自暴自弃啊,你活够本了,你儿子还年轻,你既为父亲,就应该负起父亲的责任,岂能就这么干等啊。万一大块头......要许久才能醒来,难道你们就什么都不做了?”

    “老子有心无力啊。”田老头回答。

    “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他问。

    可幸是自从意识回归后,身体里不断向外扒的虚无感此时已经老实,不再作怪。根据他落入其他眼睛里的经历判断,若是刚刚是一场意识的争夺赛,虚无把意识往外驱赶,而他必须收集意识,应该算是他赢了吧。既然意识归来,那便说明他们已经度过了第一关,想必田老头也是如此想的,才故作轻松。大块头若是还在拉锯中,那他和老头也是帮不上什么忙。除了等,并无他法。

    “每个生命都有自己过不去的心境,掉入蜘蛛网镜的任何生命,都在自我囚徒,只有过了心境,才能逃生。”侍童终于开口,把憋着的话倒出来。“若是要实现真正的生生不息,也就是你们人族所追求的长生不老,那就必须有不朽的皮囊、不枯的生息、还有不灭的意识,三者缺一不可。大致上,无论是哪一界哪一族哪一类生命,只要是想突破天命所定者,就必须朝这三者修行。若是区区蜘蛛网镜都无法看破,那就别异想天开,痴心于不老之念。”

    出乎意料之外,田老头竟耐住性子,没有发出惊讶,也没有搭话,依旧保持沉默。

    “就是先前所见的那境地?”他忍不住问。

    “那境地必定就是蜘蛛网境,我们之所以会一起经历这些共同的境地,应该是一部分执念相同所致。”侍童回答。

    “我对银币没兴趣。”他想不通这其中道理。若说因为目的相同而走同一条路,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但仅仅因为心中的一些执念相同,就可以幻想出一模一样的境地,并且一路同行,这是他无法想象的。

    田老头这时也开了口,问:“除了银币,你还有其他嗜好?”

    “人族生命短暂,转瞬即逝,自然惦记长生不老。”

    还没等侍童说完,他忍不住打断道:“你活在鬼国郊外,应该不需要长生不老吧?”

    “难道你赚到的银币等物还不足以使你长生不老?”田老头也起了疑心。

    先前大块头所说,犹言在耳,照理侍童不会惦记长生不老这事。他直截了当问:“你也会死?”

    “我为何不会死?”侍童反问他们。

    这个问题难倒了他。

    侍童见他们不言语,便继续道:“死可不是人族的特权,人族只是在活的时间上短促了些。人族以为求得百岁即是长命,那自然也有求得千岁万岁即是长命的其他族类。何况长生不老也不等同于长生不死啊。”

    贪婪!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先前他总是以为人族较于野人族贪婪许多,且不知满足。适才侍童的话语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贪婪之外还有贪婪。

    侍童对于先前处境的解释,还未全然说服他。蜘蛛网镜若只是心境所致,无法解释他从未到过的冰雪梦境。若是没有先前的经历,只是酒肆这处的莫名境地,侍童的解释还是凑合的。扪心自问,无论老头还是他自己,怎么可能对长生不老毫无念头,那是自欺欺人的。可若非说是执念所致,他对于长生不老的念头还不如七子之剑的兴趣浓厚,的确够不上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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