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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出梦

    一头石狮子从岩石里走出,目光冷漠无情,始终直视天空,不知所思。

    刚刚从桫椤林里走出来的一老一小,正齐肩伫立岩石前,学着狮子的姿势仰望其上,久久无言。

    直至两人脖子僵硬,破卓尔扭转脖子,随即双掌敷脸揉搓。见老头沉默,他不由地长嘘短叹,喃喃自语:“梦里还是梦外?”

    “小小年纪,哪来的老气?”田老头瞪了他一眼。

    “难道还有规定什么年龄必须做什么表情动作吗?”

    “年轻人就应该生机勃勃。”

    “那你应该奄奄一息。”

    “做人要善良,做儿子要孝顺。”

    “那得看和谁混?如果跟着优哉先生那样的老者,想必我也是......”

    丑脸暗沉,眉毛紧揪,田老头扬声问:“也是什么?人中之龙!老子瞅着你能当好个野人王就不错了。偌大天下,你以为只有伶俜山有野人族?等你去了荒极,就知道野人族遍布各地。决斗台上,永远不缺挑战者。”

    “荒极也有野人族?”

    “哼,荒极还有野狗野猫。”

    随即,田老头便一如既往卖弄起所知,告诉野人王:“荒极大陆也有不少土生土长的野人部族,自古以来势单力薄,且大都隐居于人烟罕至处,从不与人族往来。野人部落几乎隐形,且形不成气候,根本无法立足于荒极大陆的决斗台,自然也不会成为各国的眼中钉肉中刺。不像野林,野人族霸占了深山古林,宛若神秘力量圆盘上活蹦乱跳的兔子,碍眼至极。”

    “难道这就是七子七族要除去野人族的根本原因?”

    “命运如此,谁教野人部落是天下的地头蛇呢?”

    脑子里混乱不堪,田老头脱口而出的几句话引起他对野人部落及命运的思考。老怪物曾言:命是弱者借口,运是强者谦词。空隙之际,他曾请教过优哉先生,大意已懂,只是不懂荒极天下及后来强龙。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眼下强龙已把地头蛇统统驱逐至荒蛮,却还不见罢战息兵。

    兴许有天,这狮子也会被搬走吧。对着石狮子一阵发呆,他不禁怀疑自己对皮革店的了解:“皮革店也有巧手?”昔日相处过的那些伙计和铁匠们,如今不知如何?

    “这绝不是皮革店的杰作。唉,博赫努一定想不到区区铁城竟也有如此能工巧匠。”田老头捻着一指长的胡须,转身环顾四周,感慨道,“或许,是我们想错了,自古以来,野林并非一直野蛮。”

    我可什么都没想。他暗忖,尽管心中起疑,却不知那是什么。“你们人族就是想太多。难道一切的好事能人美物都必须是荒极所有,野林凭什么不能有?”

    刚睡醒眼尾还粘合在一起,他从眼角扣下了一块眼屎,卡在指甲缝隙里,足有绿豆大小。没有一件事情,他能想得透彻明白,索性暂时搁置。旋即将眼屎剔除在地,又看了看鞋子,右手摸上脸皮,胡乱搓揉了几下。借着地上的一泓清水,照出困倦的模样,竟真与进入林子时所差无几,不过身子的确拔高了不少。

    然长梦真实至极,让人不得不怀疑此时此刻,或许也只是梦的一境。他望着望着,竟连天地都觉得不真实了。

    醒来后,田老头对过去保持缄默,神情肃穆如初见时一般严厉苛刻,教人生怕。至此,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仿佛是一种默契似的,谁也不先主动提一个字。不开口依旧无法逃避心中翻滚的迷惑,那大块头和侍童二人,难道仅是他和田老头幻想而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记忆所有的传说里,根本无此二人,如何幻想?

    “臭小子,这狮子乃是石匠就地取材,在岩石面上雕刻而出,瞧瞧这后半身子还留在岩石里。你在山上土生土长,何时何地见过有哪个野人有这等闲工夫?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抓几只兔子填肚子。”

    的确,野人部落不会干这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他的心思立即又掉头,生怕自己的影子还留在过去里,就像这石狮子身不由己。

    始终憋着那股好奇劲,任凭无数个字眼堵在牙齿里头,一个都不往嘴巴外蹦。“那有什么稀罕的,我看此树才是勇者。”他指着迎客松,转移话题。“老头,你看它的根,无需泥土,自己扎根在巨岩裂隙中,就能屹立于天穹之下大地之上,可见厉害得很呢。”

    “臭小子,孤陋寡闻了吧?此树名迎客松,乃勇士也。然也是环境所迫,迫不得已为生,岂料竟也生了另一种活法。”田老头摇头,娓娓道来,“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地不绝树之根,只要尚余一口气,断不能自暴自弃。山穷水尽疑无路时,也能柳暗花明又一村。虽无泥土可安生,但你瞧它倔强非常,从不言放弃,默默扎根,如今得了苍翠提拔,隽秀飘逸。究竟是天地养育了它,还是它想方设法养活了自己呢?又或许是云,或许是雾,或许是露水,谁知道呢?不过,老子瞧见这树也觉亲切,就像瞧见臭小子一般。”

    说罢,田老头伸手就朝他的脑袋摸来,他立即躲开,却惹松针在额前不断挠痒。

    “我是野人王,它是树。”他伸手捏住一把松针,眼珠子却盯着松树,不由重复道,“迎客松。”听起来,倒是个适合侍童的好名字。难怪皮革店前没有,牛扒皮算是有先见之明,知道进店的都不是客人,而是猎物。

    眼前的松树针叶粗而短,有在巅峰独立者,有在绝壁倒悬者,才见冠平如盖,转眼又尖削似剑。无不干曲枝虬,几十棵松树在巨岩身上长出了千姿百态,令人刮目相看。虽不及桫椤林的参天之势,却比起先前所见的松树,着实活泼有趣几分。迎客松这名字取得好,树如其名。

    “臭小子,刚才你还夸它呢,怎么转眼就忘记了?要是没有惊人的韧性和毅力,如何能改变生命的形式,创造出这一奇迹,教你我看见。一切都是为了活命啊,树如此,人亦然。”

    “他也这么说过。”犹留不由望向桫椤林,不知道大块头是否醒来了?长梦之外,大块头身在何地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酒肆乃是侍童之家,大概是不会跟出来的。

    田老头回头诧异道:“谁?”

    “大块头。”他确定这个人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是纯粹幻想而出。

    “哦。”

    有一件事情是可以确定,那便是大块头真实存在过,或许是来过他和田老头的梦境里。“他说生命的承受力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当我们无法解释时,就说那是生命的奇迹,其实只不过是我们无知而已。”

    “梦里人梦中话,梦醒人去话犹在。”田老头舒出一口长气,并未否认与他共有一梦的事实。“也不知那位大兄弟现在如何?大兄弟见多识广,若是他在,此时应该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野林的秘密何止长屏啊。”

    为了避开陷入梦的回忆里百思不得其解,他索性抓起了一条树根,仔仔细细端详好一会。只见须蔓般的树根从狮子脚下空生,日日夜夜在风中摇曳,吸收阳光露水。

    “树根烂了枯了就活不了了。人自诩聪明,却也回答不了所有的困惑。”他嘟囔道。

    “所以荒极各地的人都往这跑,野林就越来越热闹了。”田老头说罢,歪着下巴,眯起了眼睛,对他猛吸鼻子。“臭小子,老子的鼻子告诉老子,这必定是红房子无疑。”

    “皮革店门前的老狗都不敢怀疑你的鼻子。”他评价。

    “那对势利的狗眼倒是识趣,就是老矣,炖多久都不烂。”

    “它是闻见了你身上同类的魂魄味道,要不是你过去吃了太多它的兄弟姐妹,也不至于不敢对你吠叫。”他倏然想起,那门前老狗,见了老头就像人见了鬼似的哆嗦。

    “哼,野人王也不是吃素长大的。那老狗哪里是怕老子,它怕的是鞭子和刀子。同是天涯沦落的,不分人和狗。棚屋里多少伙计是羡慕那老狗儿能看门,起码三餐可得,平时安然无虞,还有奴头马三偶尔慈悲于它。”田老头说罢,松开裤腰带,望着红房子,丑脸上露出欣喜。“红房子在此,老子可以过个身瘾咯,还是人间真实自在。”

    丑脸就像一块抹布皱在一起,曾经的鹰眼蜷缩在深陷的眼眶下,可以明显瞧出了衰老好几年的痕迹。紧接着,他掀开自己的裤头,看了一眼那簇毛发,并未见异常茂密。田老头与他虽然同行,然而,他们在生命轨迹上却处于截然不同的阶段,他像小树苗一样抽高,而老头却一步步趋向终点。大块头说;这便是生命,任何人只能交集一段,鲜少有真正能同生共死的可能。

    一想起大块头这番言语,窒息感立即袭来,他必须靠快速呼吸才能缓解,不让老头察觉出一点异样。这次醒来,分明有些东西横亘在两人中间,奈何田老头就是只字不提,他亦无计可施,只是舌头上长满了虱子,咬得人难受至极。

    松针将红房子切割成细线挂在视线的左前方,仿佛是红绿两色线织成的一块幔帐,令人迷离,分不清过去和未来,也不知是梦还是现实。

    他们从狮子下方走出来,大步朝红房子前行。

    回头一望,青狮石旁的迎客松从树干中部伸出两大侧枝,足有十米长展向前方,缠住整个路面。就恰似一位青衣女子微微一倾,伸出细长的手臂,热情地迎来送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男人。莫怪每个男人都痴想有朝一日身怀巨款,必定来红房子一掷千金,逍遥快活一回,才不枉为男人。偌大野林永远长着一张阴沉的脸,这抹红色就像是心脏一样跳跃,让人觉得活着是有颜色的,且够带劲。

    或许它们原本不是树,奈何成为了树。无论穿罅穴缝、破石而出,还是循崖度壑、绕石而过,都更像是渴望自由自在的生命,行走在艰难境地中,竭尽全力拼搏一种与众不同的活法。他想起了崖羊,那些可爱的小身影,仿佛就在眼前跳跃。

    他往后撤了几步,目光将岩石紧紧攫住。

    几棵迎客松的根皆扎在没有泥土的岩石缝里,枝桠都喜欢向一侧斜长,就像红房子里的女人们,总是站不稳身子,随时都可能倒在男人怀里。树子曾经如此告诉他;女人的骨头都是柳条所做,软趴趴地根本无法支撑她们的身子,所以这世间才必须有男人,因为男人的骨头是石头做的,坚硬无比。

    而田老头却有另一番解释;男人若是石头,女人便是水,滴水穿石而过,故而英雄难过美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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