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活

    一连几天,休养在家的思飞没有收到鸿飞的电话了,连微信都没有一个,给他打电话则老是那“你拔打的号码已关机”,给他发微信则是石沉大海,没有丝毫的浪花,似乎是人间蒸发了,难道给她玩失踪?刚刚前几天,鸿飞早晨准时到地给她打电话,漫无边际地聊着,下午给她来个微信问好,不厌其烦地叮嘱她按时吃药,晩上九点半依然为她开启催眠故事模式,一直到她安然入眠。可现在却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呀?难道⋯⋯思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为今之计唯有早点想办法找到他。可是自己从未去过鸿飞的家,不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怎么办?这次轮到思飞急得团团转,像一只热锅里的蚂蚁了,唉……突然一道光亮如闪电一般在她脑海中闪过,思飞蓦然想起刚开始联系时鸿飞曾经把他的身份证拍传给她过,身份证上应该有他的详细地址的,思飞快速地翻动手机,寻找那张至关重要的图片。哇,找到了!思飞马上背上小包,拦了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坐上,不一会儿就到地方。思飞向附近的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鸿飞现在住的家。思飞走进了一个半旧小区,沿着楼道上去,到了二楼,轻轻用指头敲了敲那贴了一个斗大福字的门。“吱”一声,门开了,走出了一个五十五六岁的妇女,头发灰白,脸的轮廓与鸿飞有些相似,棕色的合身的羽绒服,黑色的裤子。应该是鸿飞的姑姑吧。

    “你找谁?”

    “阿姨,于鸿飞住在这儿吗?”

    “嗯,他不在家。”

    “那他去哪儿了?”

    “你是他的什么人?”妇人似乎想验明正身,不说清楚不会告诉她。

    “我是他很要好的病友,一直联系着,就这几天突然打不通他的电话了,阿姨,我特意过来找他的,你一定要告诉我。”思飞着急地向妇人请求着,声音都带着哭音了。

    “他住院了。”听到这个坏消息,思飞并没有惊讶万分,其实这在她的意料之外中,找不到人只能是在医院了,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下来。妇人让思飞到家里的一把木椅子坐下,脸色黯淡,向思飞缓缓地倾诉这些天鸿飞的糟糕的境况。

    原来鸿飞长久不进医院,一查靠口服药维持着血象,但近段时间不知为什么,他连口服药都停止了,因此他的血象情况很差,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父亲要他去医院检查治疗,鸿飞就借囗不想再增加父亲的经济负担,不肯去医院。父亲上周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叫了几个亲戚强行把他送进了附属医院。

    思飞一边听着妇人沉重的叙述,一边用眼晴打量着这套简陁的住房,鸿飞原先的房子为了治病已经卖掉了,这个套一看就是租来的,七十来平方的二居室,因为年久失修,淡黄色的墙布在边缘处已经微微的卷起,好像早上起来不听话的头发那样倔强,地上的磁砖已经被时间这把刀磨得失去了那鲜亮的光泽,客厅里只有一把淡蓝色的陈旧的布沙发,可能是前面的房东留下的,也可能是鸿飞他们从旧货市场淘来的,另外就是一张小圆桌加四条旧木椅,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可谓是家徒四壁。想起鸿飞自己住在如此的房里,却想看给自己炖营养丰富的药膳,用娓娓动听的语言给自己讲催眠故事,用采集来的野花野草精心编织花篮博自己的开心⋯⋯却舍不得花钱医治自己的病,莫非是他故意如此加速死亡,好成全自己吗?

    思飞不甴得潸然泪下,似乎内心有一団火把自己烘烤得暖洋洋的,她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向妇人告别,迅速地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出了租车直奔附属医院。一路上,她一边不停地催促司机快些,一边咬牙切齿地痛骂鸿飞,“这个傻乑,这个疯子!”在这么多日的相处中,在这“你死我活”的严峻抉择中,思飞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才不管那签订的一纸生死协议,她要拉紧于鸿飞的手,一起去横渡茫茫人生苍海,要一起活着。

    到了附属医院,思飞一刻不停地来到病房,看到鸿飞神情疲倦地躺在病床上,左手正吊着冰冷的点滴。旁边的小凳子上坐着一位面容苍老的男人,应该是鸿飞的父亲吧。思飞一看到鸿飞就不管不顾地骂着:“你这傻子,你不吃药,不化疗,你想找死吗?”

    鸿飞一看她这架势,生怕她说错话,捅了马蜂窝,连怕向她示意,父亲在别乱想说。可是思飞呢,干脆利落地把鸿飞的父亲拉到了病房外面,把她和鸿飞的事情和盘托出。

    “叔叔,我和鸿飞已经结婚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于父满脸的惊讶。

    “就是今年四月份,我因找匹配的肾源才认识他的。”

    “这样⋯⋯”

    “他是担心您以后孤苦伶仃一个人才和我签订协议的。”思飞从包的夹层里掏出了那折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干样的纸头,展开给于父看,于父戴上了随身带着的老花眼镜仔细地看了看,不由得感叹起来:“这孩子⋯”忍不住用手去擦眼睛,肯定是被儿子的这个份孝心感动了吧!

    “叔叔,如今我既然和鸿飞结婚了,那我们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我不会丢下他不管的!”思飞真诚地向于父表达自己的心意。

    “可是,唉,他现在不肯和医生好好配合呢,闹着要出院。”于父满脸愁容。

    “放心吧。我去劝他。”思飞安慰着。

    思飞返回病房,走到鸿飞身边,紧紧地拉着他的右手,闪光的眸子凝视着鸿飞:“你给我好好治病,否则,那我就和你离婚,你的肾我也不㚻了。”思飞给鸿飞下了最后的通牒。

    “可是,”鸿飞深情地说,“傻丫头,我不单纯是为了你放弃治疗的,我已经受够了这份罪,再说家里的经济条件,也真的负担不起了。我现在死了还能救你,等以后肾受损伤了,什么都晚了。”

    思飞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站起来抬起右手狠狠地扇了鸿飞一个响亮的耳光,他原本蜡黄的脸色突然飞上了红,真看不出思飞这文静的女孩发起怒来这么厉害,堪比一头发怒的狮子,连在一旁的于父都看得呆了。

    “你不怕死,我也不怕死,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是何苦呢?”鸿飞被眼前的思飞镇住了,他看到的不是那个风趣活泼的思飞,而是一位果断利落的女汉子,他含着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思飞又俯下身,双手握紧鸿飞的肩膀,泪流满面:“我不甘心,我都没好好谈过恋爱,你就不能给我当一回陪练吗?”

    “我行吗?”鸿飞喃喃地问,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求,对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画在纸上的很大的饼,他对思飞的好不过是想求得思飞以后对父亲的照顾罢了,况且自己这个样子又怎么忍心拖累本就自身难保的思飞呢。

    “你怎么不行?我俩本就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旗鼓相当,都是落后分子!”思飞大声地嚷嚷着,一点都不理会病房里的其他人,只是生怕鸿飞不答应。

    鸿飞听到思飞这发自肺腑的言语,他笑了,笑得脸部的肌肉都生动起来了,如同一朵盛开的向日葵,随即他又哭了,哭得稀里哗啦,毫无遮掩,似乎要把生病后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一股脑儿的发泄出来,泪水像刹不住的水龙头那样哗哗哗地流,生病的二年来,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毫无顾忌地宣泄过自己的情感,他总是一个人活在那孤独寂寞没有希望的黑暗世界中,而今天这一刻他分明看到了崭新的希望,以后的日子中有思飞和他牵手相伴,一起去面对疾病的折磨,他不再是孤身奋战了,他似乎觉得眼前展现了一个鲜花盛开芳香满院的世界,他要牵着思飞的纤纤玉手勇敢地一起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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