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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着旋转的水晶球,旁的什么都看不见了,听指令只专注于一点。

    水晶球转的并不是很快,但看着浑圆的球体转动着实费眼睛,渐渐地,我感到眼睛又酸又胀,开始有些犯困。

    “眼睛酸吗?如果坚持不住,那就慢慢地闭上眼睛.....”

    我没有时间概念,也不知看了多久,感觉撑不住了,便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全身放松,放松你的胳膊,胸膛,腹部,双腿,双脚,你感到胸膛内无比轻松,整个人仿佛飘起来....现在,你来到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是一片青青草地,旁边还有小河流淌,岸边开满了美丽的花.....那是什么花?”

    河水很清澈,我走过去,“白色的,不认识...”

    “继续前进,一直走,一直走.....”

    我依言继续前进,脚下的青草地一直延伸出去很远,我看不到边境。

    “你看到了什么?”

    周围的景色变了,草地和河水鲜花瞬间向后撤去,拉出了模糊的线条,我身处一条隧道前。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条隧道。”黑乎乎的洞口,不知通向哪里。

    “不要怕,走进去。”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很黑,很黑,我看不见...”

    “慢慢向前走....”

    我什么都看不见,不得不伸出手去摸索,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听到声音,那是轰鸣的声音,仿佛有巨大的东西正迅速的靠近我,“阿粤,阿粤.....”我害怕了。

    “不要怕,你看见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我很害怕。

    “你需要看到它,调整呼吸,慢慢地,慢慢地,往隧道边缘走....”

    我深呼吸几次,摸索着往旁边靠,摸到坚硬冰冷的石壁。

    那声音越来越近,卷起巨大的气流,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近了,近了....

    我背靠墙壁,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上面,巨大的东西呼啸而来,那是火车驶来的声音,几乎要擦上我的脸。

    “是什么?”

    “火车,是火车。”我不敢动,紧紧地贴着墙壁,等待火车驶过。

    轰鸣的声音渐行渐远,我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看清火车了吗?窗口有人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看清,窗口没有灯。”

    “好,继续走。”

    “我看到光了,在隧道的另一头。”远远看去,像一轮皎月。

    “走过去,全身放松,很好。”

    我慢慢摸索着向前走,终于走出了隧道,是刚开始的草地和河水,只不过多了一棵树,树下有一个蹲着的人影。

    “看到了什么?”

    “一棵树,有一个人。”

    “是男是女,看清他(她)是谁了吗?”

    “男的,看不清是谁。”

    “走过去,看清他。”

    我的心跳开始加快,突然有些退缩,正犹豫要不要过去,那一直蹲在树下的人,突然抬起头,往我这边看了过来,随后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

    “他往我这里走过来了。”

    “看清他是谁。”

    那个人越走越近,“他穿着黑色的衣服,系带球鞋,个子很高....”

    “好,等待他靠近你。”

    我屏住呼吸,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是谁,随着他走近,我看清了他的脸....

    “阿粤!阿粤!!我要醒来!阿粤!”我惊恐的大喊。

    “我数三声,你会慢慢醒来。”

    “快!快!!”

    “一。”

    我吓得不停地后退...

    “二。”

    我转过身准备逃跑,可双腿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迈不开腿,我回头去看,看见一双向我伸来的手。

    “阿粤!!!”

    “三,醒过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胃里翻江倒海般的难受,爬起来冲向垃圾桶就开始呕吐,将早上吃的牛扒和彩虹糖吐了个干净,最后吐无可吐,呕出了酸水。

    安先生一直轻轻地拍我的背,没有说话,我的眼泪流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也不知是因为心痛还是呕吐导致的,我伸手去擦,又有新的出来,头也痛极了,像是长了颗心脏,突突的跳着。四肢也感到无力,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将垃圾桶抱在怀里,因为感到脑袋很重,无力抬起,整个头几乎埋进去。

    安先生担心我整个人都掉进去,一直用手托着我的下巴。

    我抬头看了眼窗外,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心里的某处迅速塌陷,有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一瞬间的心悸另我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其实我很少哭,就算哭也不会让人看见,一般都是夜深人静的夜晚,或者鱼肚白的清晨,这个时候,我虽感到自由恬静,但代价沉重,有一种世间皆乐唯我悲的孤独,我必须每天按时按量的吞下苦涩的药片,来维持我大脑里的复合胺产量。

    如复一日,皆是如此。

    我丢掉垃圾桶,掩面痛哭,憎恨自己,明白等痛哭过后,迎接我的将会是羞耻与追悔,可我没有办法,我的心脏超负荷,得哭一哭缓解一下,否则会爆炸。

    这一哭,直哭到天昏地暗,虽然到最后只剩啜泣,但确实是耗费了我许多体力,我试着站起来,长时间的蹲坐,导致站起来时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安先生扶着我在软椅上躺下来,找了条毯子给我盖上,“你睡一会儿,我们今晚住在这里。”

    我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闭上眼睛,渐渐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快八点了,感觉比没睡还要困,我转了转脑袋,并不见安先生和医师,慢慢地坐起来,看向窗外。

    温和的落日余晖洒了进来,透着点粉红,空荡荡的房间阴阳分明,寂静无声,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出去。

    刚推开门,迎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我被吓了一跳,定睛去看才发现是医师,他看到我醒来,乌拉乌拉说了几句,知道我听不懂,便用手势示意我跟着他下楼。

    下了楼,看见安先生系着围裙在做饭,背影高挑挺拔。不禁再次感叹,像安先生这样的男神,不适合浸淫在烟火里,而是应该出现在各种晚会上,身穿得体的西装,手拿高脚杯,在繁杂的人群中游荡。

    其实这种场景对安先生来说是经常有的,只不过他从来不带我去,而我活的封闭,也不太喜欢那种地方。

    医师洗了手,帮安先生打下手。我背着手走到安先生身边,看见他正在煮豆子,一旁的蒸箱里蒸着多宝鱼,我还闻到了米饭的香味。

    “醒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嗯。”我很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睡觉吧唧嘴你知道吗?梦到好吃的了?”

    他真的好残忍,“是,我很饿,非常饿,豆子和鱼不够我吃。”

    安先生将煮好的豆子和菜丁装进掏空的番茄里,看着我说,“真的吗?我今晚多盛一点给你,你要全部吃掉,这里不是自家,剩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剩饭?说的对,确实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爸妈不在这里,我剩的饭没人吃,“嗯,那还是按我正常的量来吧。”

    安先生嘴角微微勾起,笑的甚是鸡贼,我撇撇嘴,这人总是偷偷笑我。

    医师从烤箱里端出一盘烤馅饼,浓香扑鼻。这种饼我吃过很多次,非常好吃,都是安先生亲手做的,我不仅饭点吃,平时还当零嘴,因为之前吐的胃里空空,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如果这是安先生家里,我指定偷吃几块。

    知道再看下去可能会犯罪,于是我选择在客厅等待,看着两个大男人忙来忙去。其实我是想帮忙的,但碍于一点都不懂法国菜,最终还是作罢。转身去洗手间简单清洗,然后靠在沙发靠垫上,四肢张开,像个废人一样瘫着。

    原先本来放不开的,但历经了一次催眠惊吓后,完全丧失了矜持与优雅。望着天花板,一帧帧的画面闪过,那条隧道和火车,我平时也经常梦到,没想到催眠也给催出来了。其实我并不乐意看到这个画面,因为什么意义都没有,它只能给我带来痛苦和懊悔,同样,我的痛苦和懊悔一文不值,它令我丑陋。

    那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事,可能是老天不忍看我太痛苦,索性让我忘了个干净,但安先生不然,我相信对于这件事而言,他是憎恨我的,不然也不会在我忘记后,还要给我从头到尾讲一遍,让我再一次陷进痛苦里。

    我看着安先生忙碌的背影,心下说不出的感觉,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他,可是后来我发现根本无法看清他,他似乎从没有在我面前显露过自己的喜好,以至于到现在连他喜欢吃什么我都不知道。

    他不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我也是,但不同的是,我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他没有,我有非常喜欢的物品,他没有。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一个人能够自律到这种程度,多多少少和变态沾点关系,而且他的社交圈也很诡异,他每天都要接很多通电话,经常在很多个国家之间辗转,可从不见他带朋友去家里,我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特工什么的,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不是我夸张,而是安先生的自身条件非常符合特工的要求,他精通多国语言,会多种乐器,会格斗,会潜水,会开飞机,会开船,会很多很多。或许别人是不相信的,别说别人,我自己也是,有时候觉得诡异,这样完美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就算存在,可是会出现在我身边吗?

    会,要不是他拉屎堵马桶,我还真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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