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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章 林侍郎 (下)

    杨临安刚吞下的茶水差点吐了出来,又强行咽了下去。还是亲爹吗?啥事都往外说!不是说好出了将军府后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吗?你俩是真铁啊!

    “茶水有点烫嘴,伯父您接着说。”

    再喝口水压压惊,眼光余角瞥见闻冠雪朝他看过来,一脸鄙视。不懂阴识术,杨临安也能明白那意思:颜如意是个女子吧?师父果然没看错人。

    杨临安只能在心底反驳她,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実夫接着道:“世侄仍没答完我的问题。”

    杨临安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逐一分析道:“京城不仅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明争暗斗,且是个大染缸,一不小心可能回不去象州,又或是把象州拖入泥潭,影响到与赤霞人和突疾狼人的交战。”

    “当今陛下继位多年,虽说脚跟站得还算稳,可大周这两年频频遭遇天灾人祸,各地民生凋零民声沸腾。而卧榻之侧也不让人安生,明的暗的时不时让人头尾难顾。”

    “质子这事都说是那些言官御史们聒噪出来的,但肯定是陛下首肯,或许……就是他的授意。”

    杨临安继续道:“大周不是很太平,为什么陛下在此时候闹这么一出?小侄愚笨,只看得出个子丑寅卯来,可那些封疆大吏、藩镇武将们,哪一个不是人精?”

    “至于卯后……小侄看不懂,家父不愿说,不是还有伯父嘛?”

    “在象州时候,我爹懒得管我,小子每次和人打架,心里没谱的时候就会整出些幺蛾子,这些盘外招当是烟雾也好,使诈惑敌也好,总之姑且一试,实在不成当求个心安。”

    “小侄觉得吧?大周不好,咱们陛下缺乏安全感,才来了这么一招无理手。至于效果咋样?是好是坏,小侄就说不好了。”

    “我爹有句话说得好,凡事留一线出门靠朋友,还说老子的朋友,当儿子的靠一靠无妨……”

    林実夫失笑道:“这话你爹说的?”

    杨临安面不改色道:“原话差不离,就这么个意思吧。”

    林実夫收敛笑容,端起茶杯道:“藩镇勋贵子弟入国子监读书向有成例,说不上是无理手。只不过以前读书就是读书,痕迹没这么重罢了。”

    “伯父说的是。凡事有个度,向好向坏有时候就在这个度上。以前还能装一装,现在装都懒得装了。照小侄说,如今的大周看似一派风光,实则……呵呵!”

    林実夫若无其事道:“这里没有外人,说说无妨。”

    说就说!其实有些话是杨临安自己的,有些话则是法传六耳,道听人说。“实则内忧外患,暗流涌动。”

    “内忧外患暗流涌动”这八个字是杨临安最近一个多月被逼“悟”出来的。既然要来盛阳混,不做功课怎么行?

    林実夫微微动容。

    杨临安看向目不斜视的林侍郎,询问道:“伯父,小侄说错吗?”

    “无关对错,你接着说。”林実夫小呷一口香茗。

    官场老油条,都是深沉的装逼高手,哪怕心里惊涛骇浪,脸上不动如山。杨临安苦笑道:“不会等小侄一说完,左右冲出来五十名刀斧手吧?小子胡掐,伯父过过耳就算。”

    林実夫再度失笑,“别说五十,就是五百五千,也不够大将军打一顿牙祭的。”

    一句玩笑话气氛稍轻松些。

    一直只带耳朵忘带嘴的闻冠雪听他侃侃而谈,虽然不懂,却没觉得太枯燥。师父师叔说的没错,这家伙嘴皮子顶溜,绝不是什么怂货!一念及王牵机,她神色顿然一黯。

    杨临安继续道:“在此形势下,我爹让小侄到盛阳后先来林府,就容易想通了。”

    多简单的事儿,一句话就能说明白:你是我在盛阳的靠山,老杨让我借你这棵大树遮风挡雨。

    偏要绕一个大弯子,不过他能理解。能做到兵部二把手的人,心思能简单?再铁的关系帮忙也有个限度。值不值得帮、扶不扶得上墙?总得掂量掂量。

    “我爹觉着小子是个愣头青,所以请伯父稍加照看。”管束到他嘴里变成了照看。

    林実夫未置可否,淡然道:“那你是吗?”

    愣头青?杨临安略作思索后回答道:“有时候还真是。”

    林実夫对他的回答颇感意外,“有时候?”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小侄不是什么大丈夫,偶尔愣头青的莽撞一两回应该不算什么吧?像伯父和我爹一样,大半辈子都精打细算、三思后行,小侄怕是做不到。否则现在在武阳关的是我,来盛阳的是我大哥才对。”

    林実夫稍稍一愣,随即笑到:“你本想说我和你爹是活得很累的老狐狸吧?”

    杨临安笑道:“小侄可没说,是伯父您说的。”

    林実夫放下手中茶杯,“好了,你我是多年未见,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你们留在府里住一晚,明天我让人送你去国子监。闻姑娘有什么打算?”

    闻冠雪平淡道:“林大人不用理会我,师门有命,我会在京城待上一段时日,呵!有人武功低微,掌教师伯担心他被人宰了。”

    林実夫轻笑道:“如此甚好。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杨临安茶盏在手上纹丝不动,他注目杯中淡绿浅黄茶水,恰如满月,徐徐道:“谈不上。”

    林実夫似是不觉意外,问道:“说来听听。”

    杨临安隐瞒了姬长生劫单一事,其余仔细交代了一遍。“小侄有些后悔了,还没进京呢,接二连三被人劫道,到了盛阳哪天横死街头,找谁说理去?”

    林実夫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恼色,微作沉吟道:“能确定都是冲你来的?”

    杨临安道:“瞧着不像是误会。”

    “对方来历?”

    “不明。小子就奇了怪,都已经把自己送到了眼皮子底下,还想赶尽杀绝怎么的?一个象州侯府的纨绔二少爷,小命有那么金贵?竟然连真言道人公孙爞那种千年王八都请了出来!”

    “此人我从未听说过。”

    “鬼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

    林実夫道:“江湖之远庙堂之高,没那么界限分明。看上去冲你来,未必是你看到的那样。”

    不愧是林侍郎啊,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杨临安道:“我爹这些年干了很多龌龊事儿?结下不少仇家?”

    林実夫一愣,三度失笑,摇摇头道:“你喊我一声伯父而已。但以大将军的位份不遭人忌确实不容易。世侄也说了,盛阳水深,无风三尺浪不稀奇。”

    杨临安笑道:“总以为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敢情偌大的盛阳城,贼多的老王八啊!”

    林実夫再度失笑,今天的笑容比过去一旬还要多。不是说杨家老二金玉其外嘛?“这是连我也一并算进去了!”

    杨临安收起笑容,玩味道:“知道是替我爹挨的这两顿打,小侄心里舒坦多了,盛阳城至少没白来一趟。”

    林実夫一双锐眼直视过来,正色道:“盛阳不比象州,世侄虽然心里有准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献丑莫如藏拙。”

    意思杨临安明白,老林是要他学会低头。“小侄谨记。”

    林実夫轻轻点头,“你来京路上遇袭一事,我会让人知会象州。可还有什么要求?”

    杨临安眨了眨眼,微微凑头道:“小侄离开象州时走得匆忙,身无长物,林伯父能否借我些银子,不用太多,三五千两就够了。”

    一旁的闻冠雪咂舌,败家子!

    林実夫未置可否,只道:“我已让人在国子监附近找了一处僻静宅子,权当你们的落脚之处。不管怎么说,顶着伴读的名号,等闲人等也不会招惹你们。读书之外的事,我尽量替你安排好。”

    杨临安起身,正儿八经的行见大礼,“那小侄谢过伯父大人。”

    林実夫目光转向杨临安改背在后背的桃枝,“师侄在弈天宗的师父是哪位真人?”

    杨临安道:“流云观孙重癸孙真人,上山刚满月就来了盛阳,啥本事也没学到,师徒一场名不副实啊。所以让闻师姐一起下山,一来历练,二来……怕我惹事生祸被人打,丢了弈天宗脸面。”

    他本以为作为大周最高学府的国子监,虽说清流遍地、清汤寡水,可再怎么清也是衙门,朝廷肯定慢待不了,入学国子监,好歹是国之栋梁,好吃好喝好住是跑不了了吧?

    现在也甭操这个心了,老林既然安排好,那就却之不恭。出门靠……爹的朋友,有个大将军亲爹就是好啊。

    京城不比象州,要开销的地方多,银子得省着点花,也不知道老林家底儿咋样?五千两咳…多是多了点,但对于大周从二品的兵部左侍郎来说,还不够秋节打点的!早听说盛阳的青楼生意不是一般的好,有机会定要去见识见识,要是有匹识途老马就好了,省得多花些冤枉银子。

    林実夫起身,看着两人沉声道:“盛阳是天下最好玩也是最危险的地方,有看得见的刀剑,更多是看不见的。国子监相对单纯得多,只要不是刘姓人找你麻烦,凭你爹带甲数万和伏牛山的名头,只要世侄不犯乱上床的毛病,挨打的机会应该不多。”

    杨临安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两边都疼,一边是唾沫星子砸的,另一边是闻冠雪的眼光。唉,老林你也太实在了!师姐你太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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