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访客
即使是过了多年，杜逢仍旧忘不了儿时的那个夏天。
“小少爷，老太爷叫您过去，他在大堂等您。”伴随着夏季午后的蝉鸣杜逢正准备开始每日的例行功课的时候晓雪走进来打断了他。
杜逢起身，收起竹简，和晓雪一起走到室外，对着来通报的姆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之后才询问道：“李姨，爷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说是老太爷的旧友来访。”
“哎。”杜逢应了一声，杜逢先是整了整衣服，检查了周身之后回复道：“走吧，李姨。”之后两人才跟在姆妈身后向大堂走去。
杜逢和晓雪来到大堂，先给主座上的爷爷行了礼然后他偏过头，有些疑惑的打量起了坐在客座上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眼前一亮对着老爷子说到：“老师，这就是您在信里提到的老三吧，还有这小姑娘就是杜晓雪？果然如您所说是两个个聪慧得体的孩子。”
杜孔对着两人招了招手：“杜逢，晓雪见过你们魏明爷爷。”
“见过魏爷爷。”两人转过身，朝着客座工工整整的行了一礼。
那是杜逢第一次见外乡人，那人身穿天素色云袖织纹丝衣，头戴浮纹高冠，腰间墨玉坠饰，一身什物十分考究。在杜逢的印象里，只有自己爷爷穿衣才会如此工整讲究，甚至自己的父亲都不曾如此。‘大概是扬州人。’杜逢想起爷爷平时谈起的各州人文，暗暗想到。
只见那个叫魏明的人乐呵呵的还了一礼然后魏明又对着老爷子聊起以前的事情来，杜逢被晾在一边，但他也丝毫不恼，自己在末席寻到位置坐下晓雪则默默的坐在杜逢的身后。杜逢细细的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虽然他好奇爷爷什么时候多了个徒弟，但他也知道不是自己插嘴的场合便安静的坐了下来。
“我这次去兖州述职，途径豫州，过来看望老师。”那人的声音浑厚，字正腔圆，应是久居高位之人。
“还劳你费心跑一趟。”杜孔平时不怎么说话但面对此人却也是一改往日的沉默。
不知不觉壶中的茶水已经重新沏了三遍，屋中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姆妈正准备换上蜡烛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喧闹的声音。
“是杜洪回来了。”老爷子对着魏明笑道。
仿佛是为了落实老爷子的话似的还没看到来人的模样，就听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爹，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就跨进屋内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客座上一身锦衣的魏明，惊喜道：“魏叔，您怎么来了。”随即少年人对着老爷子埋怨道：“爹，魏叔来了您也不告诉我。”
“馆里没活了？昨天交代你的事儿干完了么，工作的事情，一点都马虎不得。”
魏明笑着打起了圆场：“老师，不用那么生气，阿洪不也是随口一说嘛。”然后他对着杜洪笑道：“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半大小子，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你另外两个儿子呢。”
杜洪走到次席坐下：“老大还在店里呢，在核算这两天的账。老大稳重敦实，以后店里的事情就要慢慢的交给他了，我也放心，老二嘛......”说到这，杜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大概是去了外城，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外面，不过那孩子也不到处惹祸，倒是和各种人都混了个脸熟，可能再过一时半会儿就回来了。”对于杜家的老二杜洪只能一脸无奈的直摇头，倒是老爷子乐呵呵的一脸无所谓的摸了摸胡子。
又聊了一会儿魏明便对着老爷子起身作揖：“老师已经离开扬州二十余年了，但是老师的教导我一直都不曾忘记，此次赴京述职途中能有一见已是大幸，下次再见恐亦不知何时。”魏明看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便率先开口：“老师不必留我，我今日绕行至此已经耽误了行程，今天就不留在老师家过夜了，还望老师见谅。”
“好，那你一路注意安全，不要耽搁了正事。”说完老爷子起身唤来杜逢：“和我一起去送送客人吧。”
“哎。”杜逢连声应了下来，虽然两人的谈话很有趣，但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下午着实让杜逢的屁股有点痛了。
爷孙二人陪着魏明走至中庭，魏明看到庭中水塘便信步上前：“老师，本次来的匆忙，空手来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师不要拒绝。”言毕魏明靠着水塘蹲下的左手深入水塘之中，左手一搅一提，一块拳头大的洁净无比的冰晶便悬浮在魏明的左手之上，“夏日流火，老师也年纪大了，这块冰晶能让老师这一夏都不受酷暑蚊虫侵扰。”
老爷子笑了笑便挥手让杜逢接下仔细放好。
“这是什么？”年幼的杜逢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看着手中的冰晶呆呆的问道。
“道术。”老爷子宠溺的摸了摸杜逢的头回答道。
“我也能做到么？”这一次杜逢抬头望向了魏明。
魏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爷子这一送便送到了睢城城门之前。
临行魏明看了看亦步亦趋的杜逢，笑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墨玉坠饰，蹲下将墨玉交给杜逢后嘱咐道：“世界很大，睢城不过是毫城（今河南商丘，毫城是市区，睢城为乡镇）下属的小城，若有缘可带着这块玉到兖州曲阜来寻我。”
起身后魏明对着老爷子说到：“老师，再送就不知要送到哪里了，就送到这里吧，有您坐镇，在这一城之地杜家必有百年安泰，大孙子稳重敦实，二孙子心思活络两人相辅相成虽世事无常，但也无需过多担忧。”魏明说到这里顿了顿摸了摸杜逢的头说到：“只怕您这最宠爱的小孙子恐怕将来是无法长伴您身边。”
老爷子听完哈哈大笑：“这还不是怪你，不过人各有命，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小孩子自己的事不是我该操心的。”
魏明正了正身，一揖到底：“老师，别过。”语毕转身离开，只是一步便已走出百丈，两三步之下便以不知所踪。
此时天空已彻底暗了下来，这城门口除了守夜的兵士便只剩下了杜家的这一老一少。
老爷子摸了摸杜逢的头，说到：“别发呆了，回家。”
老爷子牵着杜逢的手走在大街上，此时杜逢看到西方的天际上出现了夜里的第一颗星星，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爷爷，长庚星升起来了。”长庚星升起代表着宵禁的时候到了。果不其然，杜逢远远的便听到了打更人的锣声，虽然现在不过将将入夜即使碰上差人也不会被笞打，但一番审问还是逃不掉的，甚至还可能要破财。想到这里杜逢暗暗握紧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回头笑道：“紧张什么，今天不会碰到打更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爷子的话一般，杜逢随着老爷子七拐八拐之后竟是一个差人都没有碰到。
到了杜府门前杜逢远远的便看见自己的老爹侯在门口，这时他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这也是道术么？”
老爷子也不作答只是淡淡的说：“睢城打更人共四组八人，一更时从四个固定的地方出发按着既定的路线巡游全城，既定的路线一共五组，虽每日都由打更人自由选择，但总是有迹可循，避开差人回家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又缓缓说道：“世界虽大，但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的规律，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能难到你了。”
“道术也是？”
老爷子看着自己孙子期待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道术，道术道理之术，道术是最讲道理的。哪有那么多妙不可言，知识的多寡罢了。”
那一年，杜逢五岁。
“小少爷，老太爷叫您过去，他在大堂等您。”伴随着夏季午后的蝉鸣杜逢正准备开始每日的例行功课的时候晓雪走进来打断了他。
杜逢起身，收起竹简，和晓雪一起走到室外，对着来通报的姆妈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之后才询问道：“李姨，爷爷找我有什么事么？”
“说是老太爷的旧友来访。”
“哎。”杜逢应了一声，杜逢先是整了整衣服，检查了周身之后回复道：“走吧，李姨。”之后两人才跟在姆妈身后向大堂走去。
杜逢和晓雪来到大堂，先给主座上的爷爷行了礼然后他偏过头，有些疑惑的打量起了坐在客座上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眼前一亮对着老爷子说到：“老师，这就是您在信里提到的老三吧，还有这小姑娘就是杜晓雪？果然如您所说是两个个聪慧得体的孩子。”
杜孔对着两人招了招手：“杜逢，晓雪见过你们魏明爷爷。”
“见过魏爷爷。”两人转过身，朝着客座工工整整的行了一礼。
那是杜逢第一次见外乡人，那人身穿天素色云袖织纹丝衣，头戴浮纹高冠，腰间墨玉坠饰，一身什物十分考究。在杜逢的印象里，只有自己爷爷穿衣才会如此工整讲究，甚至自己的父亲都不曾如此。‘大概是扬州人。’杜逢想起爷爷平时谈起的各州人文，暗暗想到。
只见那个叫魏明的人乐呵呵的还了一礼然后魏明又对着老爷子聊起以前的事情来，杜逢被晾在一边，但他也丝毫不恼，自己在末席寻到位置坐下晓雪则默默的坐在杜逢的身后。杜逢细细的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虽然他好奇爷爷什么时候多了个徒弟，但他也知道不是自己插嘴的场合便安静的坐了下来。
“我这次去兖州述职，途径豫州，过来看望老师。”那人的声音浑厚，字正腔圆，应是久居高位之人。
“还劳你费心跑一趟。”杜孔平时不怎么说话但面对此人却也是一改往日的沉默。
不知不觉壶中的茶水已经重新沏了三遍，屋中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姆妈正准备换上蜡烛的时候院子里传来喧闹的声音。
“是杜洪回来了。”老爷子对着魏明笑道。
仿佛是为了落实老爷子的话似的还没看到来人的模样，就听到了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爹，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青年就跨进屋内他刚想说什么就看到客座上一身锦衣的魏明，惊喜道：“魏叔，您怎么来了。”随即少年人对着老爷子埋怨道：“爹，魏叔来了您也不告诉我。”
“馆里没活了？昨天交代你的事儿干完了么，工作的事情，一点都马虎不得。”
魏明笑着打起了圆场：“老师，不用那么生气，阿洪不也是随口一说嘛。”然后他对着杜洪笑道：“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个半大小子，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你另外两个儿子呢。”
杜洪走到次席坐下：“老大还在店里呢，在核算这两天的账。老大稳重敦实，以后店里的事情就要慢慢的交给他了，我也放心，老二嘛......”说到这，杜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大概是去了外城，这家伙，一天到晚都泡在外面，不过那孩子也不到处惹祸，倒是和各种人都混了个脸熟，可能再过一时半会儿就回来了。”对于杜家的老二杜洪只能一脸无奈的直摇头，倒是老爷子乐呵呵的一脸无所谓的摸了摸胡子。
又聊了一会儿魏明便对着老爷子起身作揖：“老师已经离开扬州二十余年了，但是老师的教导我一直都不曾忘记，此次赴京述职途中能有一见已是大幸，下次再见恐亦不知何时。”魏明看老爷子还想说什么便率先开口：“老师不必留我，我今日绕行至此已经耽误了行程，今天就不留在老师家过夜了，还望老师见谅。”
“好，那你一路注意安全，不要耽搁了正事。”说完老爷子起身唤来杜逢：“和我一起去送送客人吧。”
“哎。”杜逢连声应了下来，虽然两人的谈话很有趣，但端端正正的坐了一下午着实让杜逢的屁股有点痛了。
爷孙二人陪着魏明走至中庭，魏明看到庭中水塘便信步上前：“老师，本次来的匆忙，空手来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师不要拒绝。”言毕魏明靠着水塘蹲下的左手深入水塘之中，左手一搅一提，一块拳头大的洁净无比的冰晶便悬浮在魏明的左手之上，“夏日流火，老师也年纪大了，这块冰晶能让老师这一夏都不受酷暑蚊虫侵扰。”
老爷子笑了笑便挥手让杜逢接下仔细放好。
“这是什么？”年幼的杜逢再也无法保持淡定，看着手中的冰晶呆呆的问道。
“道术。”老爷子宠溺的摸了摸杜逢的头回答道。
“我也能做到么？”这一次杜逢抬头望向了魏明。
魏明笑了笑，不置可否。
老爷子这一送便送到了睢城城门之前。
临行魏明看了看亦步亦趋的杜逢，笑着解下了自己腰间的墨玉坠饰，蹲下将墨玉交给杜逢后嘱咐道：“世界很大，睢城不过是毫城（今河南商丘，毫城是市区，睢城为乡镇）下属的小城，若有缘可带着这块玉到兖州曲阜来寻我。”
起身后魏明对着老爷子说到：“老师，再送就不知要送到哪里了，就送到这里吧，有您坐镇，在这一城之地杜家必有百年安泰，大孙子稳重敦实，二孙子心思活络两人相辅相成虽世事无常，但也无需过多担忧。”魏明说到这里顿了顿摸了摸杜逢的头说到：“只怕您这最宠爱的小孙子恐怕将来是无法长伴您身边。”
老爷子听完哈哈大笑：“这还不是怪你，不过人各有命，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小孩子自己的事不是我该操心的。”
魏明正了正身，一揖到底：“老师，别过。”语毕转身离开，只是一步便已走出百丈，两三步之下便以不知所踪。
此时天空已彻底暗了下来，这城门口除了守夜的兵士便只剩下了杜家的这一老一少。
老爷子摸了摸杜逢的头，说到：“别发呆了，回家。”
老爷子牵着杜逢的手走在大街上，此时杜逢看到西方的天际上出现了夜里的第一颗星星，心里不免紧张了起来：“爷爷，长庚星升起来了。”长庚星升起代表着宵禁的时候到了。果不其然，杜逢远远的便听到了打更人的锣声，虽然现在不过将将入夜即使碰上差人也不会被笞打，但一番审问还是逃不掉的，甚至还可能要破财。想到这里杜逢暗暗握紧了老爷子的手。
老爷子回头笑道：“紧张什么，今天不会碰到打更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老爷子的话一般，杜逢随着老爷子七拐八拐之后竟是一个差人都没有碰到。
到了杜府门前杜逢远远的便看见自己的老爹侯在门口，这时他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爷爷：“爷爷，这也是道术么？”
老爷子也不作答只是淡淡的说：“睢城打更人共四组八人，一更时从四个固定的地方出发按着既定的路线巡游全城，既定的路线一共五组，虽每日都由打更人自由选择，但总是有迹可循，避开差人回家并不是什么神奇的事情。”老爷子看着自己的孙子又缓缓说道：“世界虽大，但只要你掌握了其中的规律，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能难到你了。”
“道术也是？”
老爷子看着自己孙子期待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道术，道术道理之术，道术是最讲道理的。哪有那么多妙不可言，知识的多寡罢了。”
那一年，杜逢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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