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历史军事 > 太平晚清十四年 > 第一百一十四章:天国虽逝

第一百一十四章:天国虽逝

    说完后,曾国藩深深舒了一口气,不禁为刚才自己一番滔滔不绝的演说而欢欣,而后却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李秀成的命运赶到惋惜。

    李秀成早已看出老奸巨猾的曾国藩唱的是哪一出戏。他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不耐烦地说:“说了这么大半天,你到底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说,别绕弯子!”

    “痛快!”

    赵烈文前脚刚踏进门槛,便听到李秀成的话,便觍着脸顺口接上了。“不愧是太平天国的股肱之臣。都沦为阶下囚了,说话还这么理直气壮。着实让我赵某人佩服,佩服啊!”

    “我早就听说曾大帅手下有个因溜须拍马而大名鼎鼎的赵烈文,想必就是你吧。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啊!呵呵!”李秀成似笑非笑着说,“烈文小儿,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依本主看,你这溜须拍马的癖习,这辈子是改不掉了。”

    赵烈文本想逞一下嘴,想借机寒碜一下李秀成,没想到反被李秀成寒碜一番,自讨没趣。他面有怒色地对曾国藩说:“像他这种冥顽不化之人,恩师还跟他叫什么劲?干脆及早杀了,砍下他的头颅交给朝廷算了!”

    “唉,谁叫为师求贤爱才呢。这么一个良将,为师真不忍心杀他。李秀成,你可想继续活下去?”

    “蝼蚁小虫尚且求生,更何况我是一个人。”

    “嗯,好。那我就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曾国藩转身对赵烈文说:“烈文,去取笔墨纸砚来。”

    不一会儿,赵烈文端着笔墨纸砚上来了。曾国藩对李秀成说:“你现在给那些太平军各路逸兵遗将们写封招降信,让他们归顺朝廷。等事成之后我向朝廷请示,算你将功补过。”

    李秀成沉吟片刻,淡淡地说:“好,我写。”

    赵烈文眼里发出犹疑的光,顿了顿,把笔墨纸砚从栅栏的空里递了进去。

    李秀成提起笔,低头看了看砚池里的一汪清水,笑着对曾国藩说:“曾大帅,你不会是让我蘸着清水写吧?”

    “唔。”曾国藩应了一声,对赵烈文说:“烈文,给他研磨。

    赵烈文把眼一瞪,挺难为情地说:“恩师,这……”

    “怎么,你想让为师来研?”

    “不不不,我研,我研……”

    赵烈文很不乐意地蹲下身子,把砚台从栅栏里取出来,把右手袖子撸了撸,捏起研石,在砚台里磨了几圈,砚池里的水变成了墨色。

    “劳烦了。”李秀成满意一笑,从赵烈文手中接过了砚台。他转过身去,把纸平铺在地上,又提起笔,在砚池里掭了几下,握笔悬腕疾书。只见他面色装肃凝重,时不时眼角突闪讥诮之意。背后的曾国藩和赵烈文只听得耳边刷刷作响,他们探头上前来看,怎奈纸全被李秀成的身躯挡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见他写了些什么。

    写罢,李秀成将笔随手掷于一旁,把写满字的纸张对折了一下,顺手栅栏。

    曾国藩迫不及待地俯身捡起纸,赶忙打开,却见上面潦草地写道:

    美俄英法,魑魅魍魉。

    满妖诸狗,舐痔吮疮。

    合朝汉吏,为虎作伥。

    割土喂狼,拱手降洋。

    天国虽逝,不日必昌!

    重整旗鼓,复我冠裳。

    杀尽汉奸,诛妖灭洋。

    天下万民,气吐眉扬!

    曾国藩捧着纸的双手不停地颤抖着,脸色如同死灰一般。刚才在李秀成动笔书写的时候,他还在暗暗高兴,心想自己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终于要“奏效”了,孰知李秀成写的竟是这些东西,真是败兴至极!

    在一旁看着的赵烈文耐不住了,朝李秀成怒吼道:“娘巴伢!大帅惜你良材,才以良言相劝,你这人竟然给脸不要脸!你……你就等死吧!”

    李秀成唾了一声说:“我自知罪不可赦,反正都是死,我何必要留下这千古骂名?你可知道我李秀成在天国之中并非是骤登高位,而是由一个普通的圣兵做起,刀山火海近十年打拼,直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斗志信仰之坚定无可置疑。我绝不会因一时的贪生怕死而出卖国家,出卖我的将士!砍头怎样,千刀万剐又能奈我何?!”

    曾国藩强忍着气把李秀成写的诗折了几下,放进了衣袖里。又阴冷着脸低声说:“以后你是流芳百世,还是贻臭万年——那就由不得你了!”

    “烈文,我们走!”

    “哐当!”一声,牢房的门被骤然撞开,一个黑影冲了下来。曾国藩冷不丁打了一个寒噤,定睛一看,这竟是自己的女儿曾玉。

    曾玉刚从下人口中得知李秀成被捕的消息,便不顾下人的阻拦,直奔地牢而来。刚一进门,她就看见了灯下一身囚装,蓬头垢面的李秀成。数日前与丈夫分别之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这还是我的秀成吗?……那时的丈夫是多么英俊、神武、气宇轩昂,而今却……想着,泪水不由得溢出眼眶。她哽咽道:“秀成……”

    李秀成似是遭了一个晴空霹雳,蓦然俯首,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她是曾玉?”

    李秀成神色黯然,干裂的双唇紧咬不舒,双目凝视着隔着栅栏跪在自己面前早已泪流满面的妻子。

    自己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与妻子倾诉,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话至喉边,却欲言又止。

    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地,只见一滴剔透晶莹的泪从他脸颊顺流滑下……

    一时间,二人执手相看泪眼,虽有千言万语,竟无语凝噎!

    曾国藩目瞪口呆地伫立一旁,闷闷不乐地说:“只认得夫婿,眼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父亲。”

    曾玉转身扑倒在曾国藩脚下,哭诉道:“父亲,太平天国已经亡了,您何必要赶尽杀绝呢?女儿与秀成已经结为连理,他便是您的夫婿,难道您就忍心杀了他?!”

    曾国藩冷峻着面孔说:“他犯的是滔天大罪,原本国法难容。为父念他良材,有心救他,他却毫不领情。这怪不得为父!”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