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曾玉悬梁
李后主的虞美人……
是哪里的女子在吟唱这曲子？
李秀成侧耳凝神去听，这声音是从天京城根儿的秦淮河畔那里飘过来的，凄凄楚楚，歌声如诉如泣，不成调子……
那里可是秦楼楚馆云集，是风尘女子和浪荡子弟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往日里只听得那里传出的尽是寻欢作乐靡靡之音，而今却破天荒地传出亡国之曲……谁言商女不知亡国恨？
默默凝望着，聆听着……渐渐地，视野里模糊了天京城的断壁残垣，耳边上也渐渐寻觅不到如泣诉的歌声……别了——天京城！别了——劫后余生的我的百姓……别了——！
天京城——远了……
天渐亮了，队伍依旧马不停蹄地走着，曾国藩叫人把囚笼用一块巨大的黑幔遮了起来。
掌灯的时候，队伍已行至苏皖搭界的小镇上。曾国藩下令在此停驻了一宿。他特地让随行厨师做了两道广西风味的菜，让士兵端给李秀成。送菜的士兵回来报告说，两盘菜，李秀成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掀翻在了地上。
又是一日，队伍进入了安辉地界。天过晌午，曾国藩食毕，又叫人给李秀成送来酒菜。孰知，这个毫不识相的小兵一见囚笼中的李秀成，便随手把碗碟朝囚笼里一摔，脱口骂骂咧咧道：“吃吧！狗东西！”转身便走。
李秀成闻听此言，不禁勃然大怒：“尔等无名小卒胆敢公然辱骂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抄起碟子，劈头砸向小兵的后脑勺。顿时，碟碎血溅，疼得小兵抱头鼠窜。
小兵跑到曾国藩这儿诉苦。曾国荃一听急了，立马拍案而起：“娘巴伢，大不了我们押着李秀成的死尸赴京！”
“胡说！”曾国藩瞪了曾国荃一眼，“皇太后指明了要活口，到时候她问起来，你我怎么解释？这是抗旨不遵！”
曾国荃缄默了。
曾国藩又恶狠狠地瞪了小兵一眼，怒道：“连本帅都让他李秀成三分，你竟敢公然挑衅他，这是你咎由自取！混账东西，还不快滚！——慢着，重新背上好酒好菜！”
“大帅，您不是已经吃过……”
曾国藩怒不可遏：“混账！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去！”
酒菜备好，曾国藩亲自端着给李秀成送来。他轻轻掀开黑幔，只见李秀成正悠然地倚在栅栏上闭目养神。
曾国藩面带微笑，把酒菜摆在李秀成面前，又提壶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恭恭敬敬地说：“贤婿，岳父敬你一杯……”
李秀成缓缓睁开眼，只用余光扫了曾国藩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曾国藩自酌一杯，关切地说：“贤婿不思茶饭是为何故？不妨说说，说出来了心里就舒坦了。你两天滴水未进，这身子骨也受不了……”
李秀成依旧闭目坐着，丝毫不在意曾国藩的言语。
曾国藩挺尴尬地怔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看得出贤婿的意思……嗯，贤婿你是担心到了紫禁城，受不了那千刀万剐，所以才出此计策，想速死了之，免受酷刑。我曾某人说的对吗？”
李秀成倏然睁开眼，转过身来正对着曾国藩，不屑地道：“笑话！我天国立国十四年，除了几个残渣主动上前投奔你们甘心做奴才之外，但凡因战败落到你们手中的，有惧死的吗？！林文忠公说的好——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嗯……你说的这点我曾某人也赞同。对于你们所谓‘天国’的一些被捕的王侯将相，他们的骨气很让是我曾某人惊憾。李开芳在菜市口凌迟之时，目视刀锋所到之处而毫无惧色；石达开凌迟之时神气凌然，肉尽而身不仆；陈玉成伤口撒盐而面不改色……既是如此，你不惧死，那为何不肯进食？”
“无可奉告！”李秀成毫不客气地扔下一句话，顺手把黑幔扯了下来，把曾国藩挡在了外面。
曾国藩颇为沮丧，愤愤瞅了一眼垂下的黑幔，便把手背在身后悻悻而归。他刚转身没走多远，身后便想起了一阵碗碟猛击地面的声音。
曾国藩当然不死心，慈禧在懿旨中说的很明了，如果自己不能让李秀成活着进京，那便是抗旨不遵。在满清的律令中写着：抗旨不遵——杀无赦！他犹豫片刻，径直奔向曾玉暂住的营房。
“你们不在里面伺候小姐，都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见几个侍女都在外面站着，曾国藩便问道。
“回侯爷，小姐她说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我们就出来了。”侍女们低头回答。
“咯噔……”屋里传出一声桌椅倒地的声音。
曾国藩叩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又朝里面喊了几声：“玉儿……玉儿……”依旧没有回应。他用力推了推门，门却在里面用门闩销上了。
曾国藩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好，玉儿出事了！”
“快过来！”曾国藩转身忙不迭朝不远处的几个护卫喊道。
三个士兵匆忙跑过来：“大帅有何吩咐？”
“快把门打开！”
“哐当”一声，两个士兵的脚同时踏出，这门应声倒地。
眼前的一幕让曾国藩惊呆了——曾玉被一条红绸带悬在房梁上，而她脚下的那条长凳竟被她蹬开半丈远！
“快……快把小姐放下来！”曾国藩扯着嗓子大嚎一声，身子立刻就软了下来，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三个士兵拖着曾玉的脚，把她放了下来。
曾国藩一边叫喊着：“快去叫军医！”一边连滚带爬挪到曾玉身旁。曾玉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两腮内侧数道泪痕清晰可见。
“玉儿，你醒醒……看看父亲！军医，军医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一个背着药匣子的人大步跨了进来，忙不迭说道：“来了，来了！”说话间，军医已放下药匣子，蹲下身，一把抓起曾玉的一只手，三根手指贴在腕上把起脉来。
“你要是救不活她，本帅就要你的命！”曾国藩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戳指着军医咆哮道。
是哪里的女子在吟唱这曲子？
李秀成侧耳凝神去听，这声音是从天京城根儿的秦淮河畔那里飘过来的，凄凄楚楚，歌声如诉如泣，不成调子……
那里可是秦楼楚馆云集，是风尘女子和浪荡子弟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往日里只听得那里传出的尽是寻欢作乐靡靡之音，而今却破天荒地传出亡国之曲……谁言商女不知亡国恨？
默默凝望着，聆听着……渐渐地，视野里模糊了天京城的断壁残垣，耳边上也渐渐寻觅不到如泣诉的歌声……别了——天京城！别了——劫后余生的我的百姓……别了——！
天京城——远了……
天渐亮了，队伍依旧马不停蹄地走着，曾国藩叫人把囚笼用一块巨大的黑幔遮了起来。
掌灯的时候，队伍已行至苏皖搭界的小镇上。曾国藩下令在此停驻了一宿。他特地让随行厨师做了两道广西风味的菜，让士兵端给李秀成。送菜的士兵回来报告说，两盘菜，李秀成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就掀翻在了地上。
又是一日，队伍进入了安辉地界。天过晌午，曾国藩食毕，又叫人给李秀成送来酒菜。孰知，这个毫不识相的小兵一见囚笼中的李秀成，便随手把碗碟朝囚笼里一摔，脱口骂骂咧咧道：“吃吧！狗东西！”转身便走。
李秀成闻听此言，不禁勃然大怒：“尔等无名小卒胆敢公然辱骂本主，你算个什么东西！”他抄起碟子，劈头砸向小兵的后脑勺。顿时，碟碎血溅，疼得小兵抱头鼠窜。
小兵跑到曾国藩这儿诉苦。曾国荃一听急了，立马拍案而起：“娘巴伢，大不了我们押着李秀成的死尸赴京！”
“胡说！”曾国藩瞪了曾国荃一眼，“皇太后指明了要活口，到时候她问起来，你我怎么解释？这是抗旨不遵！”
曾国荃缄默了。
曾国藩又恶狠狠地瞪了小兵一眼，怒道：“连本帅都让他李秀成三分，你竟敢公然挑衅他，这是你咎由自取！混账东西，还不快滚！——慢着，重新背上好酒好菜！”
“大帅，您不是已经吃过……”
曾国藩怒不可遏：“混账！叫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去！”
酒菜备好，曾国藩亲自端着给李秀成送来。他轻轻掀开黑幔，只见李秀成正悠然地倚在栅栏上闭目养神。
曾国藩面带微笑，把酒菜摆在李秀成面前，又提壶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恭恭敬敬地说：“贤婿，岳父敬你一杯……”
李秀成缓缓睁开眼，只用余光扫了曾国藩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曾国藩自酌一杯，关切地说：“贤婿不思茶饭是为何故？不妨说说，说出来了心里就舒坦了。你两天滴水未进，这身子骨也受不了……”
李秀成依旧闭目坐着，丝毫不在意曾国藩的言语。
曾国藩挺尴尬地怔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看得出贤婿的意思……嗯，贤婿你是担心到了紫禁城，受不了那千刀万剐，所以才出此计策，想速死了之，免受酷刑。我曾某人说的对吗？”
李秀成倏然睁开眼，转过身来正对着曾国藩，不屑地道：“笑话！我天国立国十四年，除了几个残渣主动上前投奔你们甘心做奴才之外，但凡因战败落到你们手中的，有惧死的吗？！林文忠公说的好——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嗯……你说的这点我曾某人也赞同。对于你们所谓‘天国’的一些被捕的王侯将相，他们的骨气很让是我曾某人惊憾。李开芳在菜市口凌迟之时，目视刀锋所到之处而毫无惧色；石达开凌迟之时神气凌然，肉尽而身不仆；陈玉成伤口撒盐而面不改色……既是如此，你不惧死，那为何不肯进食？”
“无可奉告！”李秀成毫不客气地扔下一句话，顺手把黑幔扯了下来，把曾国藩挡在了外面。
曾国藩颇为沮丧，愤愤瞅了一眼垂下的黑幔，便把手背在身后悻悻而归。他刚转身没走多远，身后便想起了一阵碗碟猛击地面的声音。
曾国藩当然不死心，慈禧在懿旨中说的很明了，如果自己不能让李秀成活着进京，那便是抗旨不遵。在满清的律令中写着：抗旨不遵——杀无赦！他犹豫片刻，径直奔向曾玉暂住的营房。
“你们不在里面伺候小姐，都在外面站着干什么？”见几个侍女都在外面站着，曾国藩便问道。
“回侯爷，小姐她说她想一个人安静一下，我们就出来了。”侍女们低头回答。
“咯噔……”屋里传出一声桌椅倒地的声音。
曾国藩叩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又朝里面喊了几声：“玉儿……玉儿……”依旧没有回应。他用力推了推门，门却在里面用门闩销上了。
曾国藩马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好，玉儿出事了！”
“快过来！”曾国藩转身忙不迭朝不远处的几个护卫喊道。
三个士兵匆忙跑过来：“大帅有何吩咐？”
“快把门打开！”
“哐当”一声，两个士兵的脚同时踏出，这门应声倒地。
眼前的一幕让曾国藩惊呆了——曾玉被一条红绸带悬在房梁上，而她脚下的那条长凳竟被她蹬开半丈远！
“快……快把小姐放下来！”曾国藩扯着嗓子大嚎一声，身子立刻就软了下来，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三个士兵拖着曾玉的脚，把她放了下来。
曾国藩一边叫喊着：“快去叫军医！”一边连滚带爬挪到曾玉身旁。曾玉面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两腮内侧数道泪痕清晰可见。
“玉儿，你醒醒……看看父亲！军医，军医怎么还没来？！”
话音未落，一个背着药匣子的人大步跨了进来，忙不迭说道：“来了，来了！”说话间，军医已放下药匣子，蹲下身，一把抓起曾玉的一只手，三根手指贴在腕上把起脉来。
“你要是救不活她，本帅就要你的命！”曾国藩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戳指着军医咆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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