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信

    谢炯皱着眉把手中酒一口喝完：“颜若兮是若兰之妹，你二人也算得青梅竹马，才情长相俱是一流，又是两位长者许了媒约，两家连庚帖都已换过，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硬是推了婚期，在这野山中呆了快两年。”

    “如今若兮那娃娃都成了长安城世家中唯一的大龄未婚女子，众说纷纭，你可莫坏了女娃娃的名声，”

    “还要往南去，你就不怕颜家三郎寻来？”

    颜家三郎是颜莳大儿子颜子洛的三子颜淳祐。

    此子一改颜氏儒家本色，性情耿直，自幼武力过人，力大无穷。

    淄州民风彪悍，淄州城南大青山聚集了一伙盗匪，逐渐做大了，竟偶尔下山来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官府数次剿杀，都是无功而返，倒是助长了这伙盗匪的气焰。

    颜淳祐少年气盛，联合了一帮志士，将各家族奴仆精壮汉子装备起来，大家将淄州盗匪一扫而清。

    淄州刺史因此荐举颜淳祐为淄州团练使，三年前因军功由淄州团练使又升职为鹰扬军统领，领兵剿灭青州聚义乱民，去了不到一年，青州便无匪患。

    今年进京述职，有传闻殿前司副都督要调往中书省任左丞，朝中有意让颜淳祐任殿前司副都督，若是原来，刚好是铁衣卫的顶头上司。

    颜淳祐数年前曾在京中颜莳府中住过一段日子，对颜若兰之死亦是痛愤，对叔父行径多有不齿，也曾指教过几日崔牧云武技，两人相知甚密，颜淳祐十分疼爱这个堂妹，再三撮合她与崔牧云婚事。

    崔牧云慵懒的看着夕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说道：“淳祐兄也要入京了。”

    谢炯道：“颜家三郎若任殿前司都督，便有劾纠京防驻军之职。铁衣卫这数年游离于三省军府之外，早为晋王上下诟病，有皇上、皇后护着，虽说无事，但荣盛坊渐渐声名在外，如同一块肥肉，有多少人眼红？”

    崔牧云烦躁道：“见了利益，自然是眼红，当年初创荣盛坊时，我四处举债，唯有姐姐将自己贴己银子给予，数年经营，不见其中艰辛，只看面上光鲜。再说坊中收入，大都支应了宫中用度。”

    谢炯斜着眼瞥道：“这些许年来铁衣卫无犯规之举，却也无做什么利国利民之举，倒是公子的酒坊和作坊怕是开遍了四国各大城池。”

    崔牧云俊脸微红了一下，干笑了两声：“便宜之举。”

    “便宜之举，公子可真是大魏范蠡，可如今大魏群狼环顾，长安城内危机四伏，都说倾巢之下，安有安卵，公子事不关己，可到头来，却是害人害己啊。”

    崔牧云也端起酒杯，不耐烦道：“某自有应对，先生无复多言。”

    眼看夜色渐深，山间风气，寒气浮起，山中偶传来几声野兽嘶鸣，无咎端来青铜蜡台，顺便为二人披上大氅。又换上新酒菜，这才退回石屋，收拾卧榻去了。

    突听得山下几声响动，一道身影闪现出来，急急走到近前，拱手低声说道：“风十二由襄城来，有事禀报。”

    崔牧云挥了挥手，那个卫士一闪便隐去身影，闪入茫茫夜色，仿佛从未出现。

    谢炯唏道：“早就听闻你的铁衣三十卫大名，这几日所见几人，俱是身负绝技，都是独步天下的虎挚之士，却号令肃正、行动如一，虽不曾为铜臭所误！只可惜未得其用，可惜可惜。”

    崔牧云懒得理他。

    谢炯继续说道：“若你不是皇室外戚，养着一群劲卒，难免不让人怀疑。”

    崔牧云平静说道：“你跟着十三来时也看见这一路的艰辛，盗匪横行，他们负责财务的押运，若无劲卒，怕早成别人口中餐了。”

    正说着，由山下匆匆上来一位彪悍大汉，一身黑色行装，龙行虎步，底盘沉稳，一看便知身手不凡。

    到跟前趋步上前，抱拳恭立，看了一眼谢炯。

    谢炯笑道：“今日困乏，我去歇息了。”

    说着便起身朝石屋西厢走去。

    待谢炯走远，崔牧云才在风十二的扶持下直起身，风十二为崔牧云整理了一下大氅，从怀里掏出一张打了蜡封纸条，低下半个身子，悄声说道：“主上，长安飞鸽传来一封密信，上有老三加急签印。”

    老三说的是铁三，且现在是拱卫司统领，负责京中事宜。

    崔牧云接过纸条，拆开蜡封，借着月色看了一眼，却是神情一变，道：“掌灯！”

    风十二忙将灯盏端在手中，取下银发髻，挑明灯芯，将油灯凑到崔牧云面前。

    崔牧云将字条仔细看了几遍，方才大笑，对着石屋喊道：“如此喜事，当浮一大杯。梧桐，快斟酒来！”

    不等梧桐来，风十二疾行去石屋，不多时，带了酒杯和一盘小菜过来。

    谢炯也跟了过来。

    看到崔牧云手舞足蹈，自颜若兰离世，还从未见过崔牧云如此兴奋过，不由大为好奇。

    崔牧云自己拿起酒壶，也不要酒杯，对着壶嘴狂饮几口，对着众人笑道：“收拾行装，明日便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