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梦中人（一）
约拿值完自己的那班岗之后，窝在一间满是霉味的屋子里，迅速进入了梦乡。黑域的雇佣兵一般都没有失眠这种病症，常年的艰苦生活足以让最敏感多思的人放弃想象，转而去为了下一顿饭奔忙。
佣兵自然也不例外。
他胡乱地把毯子裹在身上，缩在小房间门后的那个墙角，正好面对着床尾——可能是在野外过夜的时间太多，现在让他睡床，他反而不太习惯。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约拿握着剑柄，很快睡着了。
久违地，他做了一个梦——自从他出师之后，他就很少做梦了。实际上，根据格尔德·古斯塔夫的逻辑，大部分超凡者都不太会做梦，因为无论是专研战气的战士，驭使魔力的术士和法师，还是神明庇护的牧师或者德鲁伊，他们对于自己的思维掌握得一定比正常人更强。
而梦境是溢出的思考能力。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吃惊——约拿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他在做梦，但是很显然，这个梦境和任何人会做的梦一样荒诞。
他正仰卧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间，嘴上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佣兵猛地坐起身来，环绕着他的是带着幽香的风；他抬头望去，头顶是和煦的阳光和苍蓝色的天空，纯白色的云朵点缀在琉璃般的天空之间，看起来柔软得令人昏昏欲睡。一切都显得安闲而舒适，令人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约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既然知道是梦，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了。他站起身来，在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中，缓缓地前行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也没有特意去计算时——佣兵终于停下脚步。不是因为他走累了，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花海当中的第一个活人——
——一个美得过分的女人。
她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即便是黑域人，这个年龄也已经脱离了青少年的范畴；女人有一头淡茶色的短发，随着轻风微微摇晃着。她跪坐在花海中央，淡紫色的长裙隐没在花海当中，耳边带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耳坠。可能是注意到约拿的动作，她抬起头来，用手梳理着鬓角的碎发，明亮的翠色眸子里满是惊讶。
佣兵低头，才意识到自己仍然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旅行斗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请问，您是？”女人轻声问道。
“我还想问您是谁呢，”约拿粗声粗气地说：“这是我的梦。”
那个女人显然从佣兵的话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这原来是梦啊……”
“没有错。”佣兵摊手：“如您所见，我叫做约拿·古斯塔夫，是一名拾荒者。”
女人优雅地点点头：“您好，我叫做卡雅，是……”她思索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记得我是做什么的了。”
“反正这是个梦，细节什么的完全不需要在意。”佣兵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太阳和天空。
这么明媚的天色在黑域一年也就出现那么一两次，虽然是梦，有机会一定要多看看——约拿如此想到。
“约拿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自称卡雅的女人轻轻地说道：“还是说，您的梦里总是会出现其他人？”
佣兵叹了一口气：“我的梦里出现像您这么美丽的女人的情况确实不多，”他耸耸肩：“但是美丽的女人一般伴随着的都是大量的麻烦，我相信在梦里也是一样。”
“是这样吗……”
叫做卡雅的女人的情绪似乎有些黯淡。
约拿摆摆手：“这也不绝对。”他笑着说：“上次我就梦到了一位红发女性研究员，她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过，她没有您那么美。”佣兵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
“多谢您的夸奖。”卡雅仍然跪坐在地上：“那么，您要醒了吗？”
“我的伙伴在召唤我。”约拿抬手，他粗糙的手心里停着一只鲜红色的蝴蝶：“再见。”
佣兵的身形迅速淡化，消失了。奇异的是，花海却并未消失。自称卡雅的女人低声说道：“您还会回来的，约拿先生。”
男人咳嗽了几声，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盯着他的艾莉尔。少女弯腰躬身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一秒钟眼睛转动几次。佣兵能判断出她背在背后的双手里大概拿着水壶之类的东西，急忙站起身——这小恶魔真的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得！
“用不上了。”少女有些遗憾地举起手里的花洒：“我还以为你睡得太香，想要用这东西唤醒你呢。”
“我真是谢谢你。”佣兵将手中的剑收回铁匣：“怎么回事？”
“那群捕奴队正在向着赤鳞聚落前进，”女孩挑挑眉毛：“不过我看了一下，他们好像受了挺重的伤，只剩十几个人了，驱赶着二十几头巨蜘蛛。”她指了指镇子的北方：“毕竟也算是轻骑兵，再过大概一刻钟，他们一定会一头冲进赤鳞聚落。”
约拿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发现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骂了一句黑域常见的粗口，掏出武器：“你去叫一下癞子，我去截住他们。十几个人的话，拿我应该还没什么办法。”
艾莉尔点点头。
“让孩子们都躲起来，他们的机动性毕竟还是比我强。”佣兵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还得麻烦雇主大人你帮忙提供一下视野。”
少女轻快地说：“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蜥蜴人的集市中走出，向着赤鳞镇的北方踱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走到一半，约拿问道：“我必须得提醒你，现在沼泽的危险程度和之前不能同日而语了，那几个奴隶你打算怎么办？这个时候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艾莉尔冷静地说：“和艾比先生的拾荒团同行是一个意外，但是目前来说，这个意外还是对我们有利的。等我们遇到下一个蜥蜴人聚落的时候，咱们就离开拾荒团，那几个可怜的人也需要拜托艾比先生带他们回到南境。”
毕竟，比起这片反复无常的大沼泽，南境确实像天堂一样。
约拿点点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清醒很多。”
他站在蜥蜴人低矮的窝巢之前，拔出了手中的战锤。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影影憧憧出现了纳斯里花纹巨蛛的身影。血色的蝴蝶纷飞，隐没入夜幕当中，唯有一只站在他的肩上，为他共享着面前的敌人情况。
十二骑，外加八头巨蛛，不算多——没有骑手的巨蛛是纯粹的负战力，它们受惊之后就会胡乱移动，阻挡视线。当骑手们再接近一点的时候，约拿看得很清楚，这些善战的骑手们也浑身是伤，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佣兵点亮了护盾。
骑手的队伍明显乱了起来——他们想来也没料到在必经之路上会堵着这么一个人。巨蛛的队伍转了几圈，似乎是决定了什么，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在风中，约拿似乎还听到了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啊！”这种经典flag。
约拿拔出武器，反冲锋了上去。随着崩的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骑手已经被他一飞锤砸下坐骑。佣兵反身跨上巨蛛，一个急转头，将战锤当做链锤，抡着冲进了仅剩的捕奴队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
有艾莉尔提供视野，巨蛛骑手们甚至没法绕过约拿，在坐骑上使用远程武器的约拿控制范围实在太大，他武器匣中用于施展骨疽战术的铁线每根都足有二十几米长，在这种地形下挥舞起来就像是收割机。
当艾比迷迷糊糊地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约拿一肘子把最后一个舍命跳帮的倒霉蛋磕飞了出去——那个也是捕奴队的头领，他大概认为近战对他有利，殊不知就算近战，约拿也是重甲佣兵，他恐怕都没法破防。
“一群乌合之众。”佣兵对着艾比嗤了一声：“还有大概七八个人活着，你找人把他们捆起来。常年抓奴隶，这下自己变奴隶了，”他恶意地笑着：“也不知道这群人现在什么感受。”
艾莉尔在旁边点了点头：“回去控制住他们，在我们去下一个聚居点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他们。”少女对艾比说：“我怀疑他们可能知道什么线索。当然，留口气就行，”她阴恻恻地说。
癞子头打了个寒颤，立刻说道：“遵命，雇主大人！”
佣兵自然也不例外。
他胡乱地把毯子裹在身上，缩在小房间门后的那个墙角，正好面对着床尾——可能是在野外过夜的时间太多，现在让他睡床，他反而不太习惯。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走，约拿握着剑柄，很快睡着了。
久违地，他做了一个梦——自从他出师之后，他就很少做梦了。实际上，根据格尔德·古斯塔夫的逻辑，大部分超凡者都不太会做梦，因为无论是专研战气的战士，驭使魔力的术士和法师，还是神明庇护的牧师或者德鲁伊，他们对于自己的思维掌握得一定比正常人更强。
而梦境是溢出的思考能力。
所以他现在才会这么吃惊——约拿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他在做梦，但是很显然，这个梦境和任何人会做的梦一样荒诞。
他正仰卧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之间，嘴上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佣兵猛地坐起身来，环绕着他的是带着幽香的风；他抬头望去，头顶是和煦的阳光和苍蓝色的天空，纯白色的云朵点缀在琉璃般的天空之间，看起来柔软得令人昏昏欲睡。一切都显得安闲而舒适，令人不自觉地松懈下来。
约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既然知道是梦，就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了。他站起身来，在一望无际的紫色花海中，缓缓地前行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也没有特意去计算时——佣兵终于停下脚步。不是因为他走累了，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花海当中的第一个活人——
——一个美得过分的女人。
她的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到三十岁左右——即便是黑域人，这个年龄也已经脱离了青少年的范畴；女人有一头淡茶色的短发，随着轻风微微摇晃着。她跪坐在花海中央，淡紫色的长裙隐没在花海当中，耳边带着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石耳坠。可能是注意到约拿的动作，她抬起头来，用手梳理着鬓角的碎发，明亮的翠色眸子里满是惊讶。
佣兵低头，才意识到自己仍然穿着那身破破烂烂的旅行斗篷。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请问，您是？”女人轻声问道。
“我还想问您是谁呢，”约拿粗声粗气地说：“这是我的梦。”
那个女人显然从佣兵的话里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她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这原来是梦啊……”
“没有错。”佣兵摊手：“如您所见，我叫做约拿·古斯塔夫，是一名拾荒者。”
女人优雅地点点头：“您好，我叫做卡雅，是……”她思索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对不起，我不记得我是做什么的了。”
“反正这是个梦，细节什么的完全不需要在意。”佣兵在一个安全的位置盘腿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太阳和天空。
这么明媚的天色在黑域一年也就出现那么一两次，虽然是梦，有机会一定要多看看——约拿如此想到。
“约拿先生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自称卡雅的女人轻轻地说道：“还是说，您的梦里总是会出现其他人？”
佣兵叹了一口气：“我的梦里出现像您这么美丽的女人的情况确实不多，”他耸耸肩：“但是美丽的女人一般伴随着的都是大量的麻烦，我相信在梦里也是一样。”
“是这样吗……”
叫做卡雅的女人的情绪似乎有些黯淡。
约拿摆摆手：“这也不绝对。”他笑着说：“上次我就梦到了一位红发女性研究员，她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过，她没有您那么美。”佣兵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
“多谢您的夸奖。”卡雅仍然跪坐在地上：“那么，您要醒了吗？”
“我的伙伴在召唤我。”约拿抬手，他粗糙的手心里停着一只鲜红色的蝴蝶：“再见。”
佣兵的身形迅速淡化，消失了。奇异的是，花海却并未消失。自称卡雅的女人低声说道：“您还会回来的，约拿先生。”
男人咳嗽了几声，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正盯着他的艾莉尔。少女弯腰躬身看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判断他一秒钟眼睛转动几次。佣兵能判断出她背在背后的双手里大概拿着水壶之类的东西，急忙站起身——这小恶魔真的是什么都能干的出来得！
“用不上了。”少女有些遗憾地举起手里的花洒：“我还以为你睡得太香，想要用这东西唤醒你呢。”
“我真是谢谢你。”佣兵将手中的剑收回铁匣：“怎么回事？”
“那群捕奴队正在向着赤鳞聚落前进，”女孩挑挑眉毛：“不过我看了一下，他们好像受了挺重的伤，只剩十几个人了，驱赶着二十几头巨蜘蛛。”她指了指镇子的北方：“毕竟也算是轻骑兵，再过大概一刻钟，他们一定会一头冲进赤鳞聚落。”
约拿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有些无奈地发现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骂了一句黑域常见的粗口，掏出武器：“你去叫一下癞子，我去截住他们。十几个人的话，拿我应该还没什么办法。”
艾莉尔点点头。
“让孩子们都躲起来，他们的机动性毕竟还是比我强。”佣兵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还得麻烦雇主大人你帮忙提供一下视野。”
少女轻快地说：“没问题。”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蜥蜴人的集市中走出，向着赤鳞镇的北方踱去。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走到一半，约拿问道：“我必须得提醒你，现在沼泽的危险程度和之前不能同日而语了，那几个奴隶你打算怎么办？这个时候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时候。”
“我当然知道。”艾莉尔冷静地说：“和艾比先生的拾荒团同行是一个意外，但是目前来说，这个意外还是对我们有利的。等我们遇到下一个蜥蜴人聚落的时候，咱们就离开拾荒团，那几个可怜的人也需要拜托艾比先生带他们回到南境。”
毕竟，比起这片反复无常的大沼泽，南境确实像天堂一样。
约拿点点头：“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清醒很多。”
他站在蜥蜴人低矮的窝巢之前，拔出了手中的战锤。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影影憧憧出现了纳斯里花纹巨蛛的身影。血色的蝴蝶纷飞，隐没入夜幕当中，唯有一只站在他的肩上，为他共享着面前的敌人情况。
十二骑，外加八头巨蛛，不算多——没有骑手的巨蛛是纯粹的负战力，它们受惊之后就会胡乱移动，阻挡视线。当骑手们再接近一点的时候，约拿看得很清楚，这些善战的骑手们也浑身是伤，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佣兵点亮了护盾。
骑手的队伍明显乱了起来——他们想来也没料到在必经之路上会堵着这么一个人。巨蛛的队伍转了几圈，似乎是决定了什么，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在风中，约拿似乎还听到了什么“他只有一个人，大家一起上啊！”这种经典flag。
约拿拔出武器，反冲锋了上去。随着崩的一声巨响，冲在最前面的骑手已经被他一飞锤砸下坐骑。佣兵反身跨上巨蛛，一个急转头，将战锤当做链锤，抡着冲进了仅剩的捕奴队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屠杀。
有艾莉尔提供视野，巨蛛骑手们甚至没法绕过约拿，在坐骑上使用远程武器的约拿控制范围实在太大，他武器匣中用于施展骨疽战术的铁线每根都足有二十几米长，在这种地形下挥舞起来就像是收割机。
当艾比迷迷糊糊地赶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约拿一肘子把最后一个舍命跳帮的倒霉蛋磕飞了出去——那个也是捕奴队的头领，他大概认为近战对他有利，殊不知就算近战，约拿也是重甲佣兵，他恐怕都没法破防。
“一群乌合之众。”佣兵对着艾比嗤了一声：“还有大概七八个人活着，你找人把他们捆起来。常年抓奴隶，这下自己变奴隶了，”他恶意地笑着：“也不知道这群人现在什么感受。”
艾莉尔在旁边点了点头：“回去控制住他们，在我们去下一个聚居点之前，我还有一些问题需要问他们。”少女对艾比说：“我怀疑他们可能知道什么线索。当然，留口气就行，”她阴恻恻地说。
癞子头打了个寒颤，立刻说道：“遵命，雇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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