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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蒿隔竹炉烟升,怆惶夜静伊茫茫

    日天平胜宝六年十二月一日

    黑夜的灯光永远是那么幽静,灯芯的燃烧时而跳动狂躁,一波一波之间,仿佛灯火拥有了生命的脉搏,它身旁空虚寂寞的人也必将被这光明庇护,这是一份没有物质传递的信赖。

    松前还没有睡觉,其实他根本懒得睡,每天待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干,和三弟高知在一块儿,吟诗作赋,谈琴赏月,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最近常常听说到清经的消息,叫他如何入眠?

    半夜之中,庭院空荡无一物,骤然刮风走石,乌云高笼,天色中似有神明奔走之象。黑云攀升,四方嘘声一片,好像有人在大街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十足诡异。

    待这一切安平下来的时候,高知横卧在书房的席上,大气不敢喘一口,眼神迷离的注视着天空,估摸着是要有什么客人来了。

    高知庞大的五尺身材,袭一身洁白的宽袍,活脱脱一副唐人的模样。要说这张面孔,似乎与他大哥精致的五官无异,可那两条嚣张灵活的眉毛,则总是令人历历在目。加上他不修边幅如两条毛笔似的八字胡,更是难以区分他与哥哥的长幼。加上那对灵敏的耳朵,堪比寺庙里的怒目金刚活灵活现。那可不是装饰,关键时刻可是很有用的。这会儿可算是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这才想起之前的暗想,奇妙的重合。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小心谨慎的推开门,这才使得心心念念期盼归来的亲人终于来到自己面前,实在让他惊喜一番。

    “哎呀!是二哥!你在外实在是太久了!”

    “高知!我也常想着你!我当初离开故土,离别如此长的时间,总算是远跨重阻!”

    两人对视良久,激动难以言语,痛哭哀嚎地拥抱在一起,明月之下一片团圆气象。

    松前听到哭泣声,全身如中雷般打起颤,连滚带爬地闯了出来,看见两兄弟在门口相拥的情景,顿时热泪纵横,喜极而泣。站在原地摊开双手,不由分说的骂了起来:“清经!你让我好生等!你怕不是在外丢了魂!把你的家人忘的一干二净!”,嘴上这么说,可还是抹了鼻涕抱了上去,心里只害怕清经还要等好久才回来,这才难以遏制心情,终究是可喜可贺的事。

    三人紧拥在一起,如果不多说两句,怎可能让这三人分开?希在一旁看着叔叔与爹爹相逢,也是感到惊喜的,不说清经如果整天待在家里,怕也是要和父亲磨成一个性子,那样就不好说了。

    三人这才慢慢把紧拥的臂膀松开了,高知还没有因为过度激动失了视力,很快发现了被三兄弟冷漠在旁的人们,那分别是希,榛灵,长亭和一位叫做都鹿的佣人,那是和长亭在唐国争吵的其中一位武士,当初还在日本的时候被清经招募,从此随清经走南闯北,忠心不减,向来奉清经为座上宾,此人相貌虽如豺狼样凶狠,确是位在危机时刻重要的帮手,他的才智常常让清经感到敬佩。不过此人的性格相比较常人略为孤僻,因此并没有与榛灵长亭等人有过接触,不过他照料希的功劳,确实是有一说一的。

    那高知抬起头来,看见希已经长成为亭亭玉立的姑娘,感到安心。不过另外三人他可是从来没见过的,于是就发问道:“你们是清经在唐国结识到的朋友吗?幸会各位,想必各位车马劳顿,就请在舍间歇息吧!”,那都鹿解释道:“阁下误解了,这两位是来自唐国的客人,我是清经的佣人,恐怕今日是不能在此过夜的。”,都鹿对着还被松前抱着的清经拱手道:“恕在下不奉陪了,我刚想起在下家中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速速查看,公可否让我这一夜先行告退,明日再来府上,今日先送到这里,在下告辞了。”

    清经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挽留了,你可先去,明日莫要误了时间!”,都鹿点头称是,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松前见到少了相貌恐怖的生人,放下心来,这才看到丫头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连忙松开清经,双手拉着希的手,又是欢喜,又是难以言语的,却还是说不出话来,还是紧紧地搂住希,说来也还紧张啊,分别了这么多年,女儿曾经的样貌他也不太清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惶恐。

    从那儿之后过了许多日子,有将近一个月吧,总之这段时间榛灵总是在努力学习日语,也不跟着希他们出门看看,长此以往,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弱了。

    空中的月亮好像在地上的人作捉迷藏,一会儿躲进了乌云的棉被里,过了很久又从天空另一边的叠叠层云中发出亮光来,让人难以琢磨清楚它运行的轨迹,好可爱的天体啊!

    松前的家也不算小了,后院里蒿草丛生,竹林茂密,一看就知道吸收了魏晋文人自我陶醉的环境影响,榛灵所下榻的书房正对着这蒿草竹林,他可实在是不高兴的,谁料想到自己荡过漫漫大海,结果等来的住宿和自己家里氛围是一模一样,太不像话,却处处弥漫着安逸的气象。这让榛灵感到不对劲,如诺更甚些则会让他警觉起来。无论榛灵走到什么地方去,说不定即使到西域,他也不会感到这样一份轻松与活跃,榛灵经历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且看这第一张图,大概就是榛灵所设想群山叠嶂难以耕种的地形,他听闻日本岛内多山多丘,陆地上该以何种方式冲刷出广大平原用于种植,濒临海边该如何提防洪水?经常地震该在哪些山间的地势里寻找到适宜居住的地方?这都是应该毫无保留传授给这些可怜的人们的。即使这仅仅是大千世界冰山一角的地形一显,却已经可以解释出很多水流走势以及筑坝之道,此乃唐人以及之前的中土百姓五六千年来总结的经验之谈,这些方法与解说何其珍贵,何其重要,这都是这里的人们难以想象的。

    榛灵伏案而思,一会在地图上圈圈画画,一会儿搁笔发呆,不知不觉,已近丑时。

    房间门口旁侧立了个看上去恐怖苍白的东西,余光如不加注意,坐在房间里的任何角落都是看不到那个东西,榛灵本以为这是凶宅闹了鬼,便不想搭理,连过了半个时辰那东西都没有什么动静,这可让榛灵感到心急。

    “莫非是因为对我感到新奇吗?”,榛灵这么猜测道,害怕让对方吓得魂飞魄散,于是扭头过去轻轻问道:“何人?”

    那人可未料到榛灵会扭头看她,恐怕她还是被吓着了:“啊,我...”

    “希?”榛灵越发觉得奇怪了……在下还以为是别人...时候已不早,何不先休息?”

    “可是……你又在作什么事呢,这上面绘了些什么?”,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也察觉到自己在胡言乱语。

    榛灵怕希看不清楚,毕竟烛光疏疏,于是他耐心的解释道:“这个?在下现在正在准备治理天灾的各种经籍,因为明日起就要奔赴此间穷困之地,因此夜而不眠,不敢耽搁,难道是在下惊扰到了你么?”

    “呃……不是……”

    “若非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吧!拿给你看哩!”,榛灵摊开那些图纸,邀请希坐过来一起看,希懵懵懂懂地正坐在榛灵对面,显得有点羞涩。

    榛灵一边指着形成犄角之势的山地图,一边问希:“此间山林大多与这差不多吧?”

    希哪还记得这些那些,自然回答不上来,这只让榛灵感到十分的别扭。

    “随它吧,今夜天色不佳,也无月可赏,为何不先早早休息,来日再看也不迟”榛灵浑身难受的要死,胃里简直跟吃了砒霜一样倒腾,赶紧披上外衣,扶着希站起来,端着灯就把希往门口送。正在此时,不知哪里吹来一股劲风,堂中呼呼拉拉,使人置身清玄之地,风儿呼毕,四周阴森黑暗,不见得一丝月光。

    这个榛灵还觉得奇怪呢,真是,太奇怪了!突然,希转过身来,眼睛死死的盯住榛灵,仿佛要刺杀他的魂魄。榛灵心中一惊,像是看见了讨债鬼一样,身体轰然倒塌,一屁股坐在席子上,直摔的他腰疼。书桌也被他撞的七零八落,桌上的笔呀,纸啊,墨砚什么的,凄惨地散落在地上,于是乎整个昏暗的房间也变得凌乱了。

    希关上房门,一步步向瘫倒在地的榛灵移动过来,将自己的身体与榛灵慢慢靠近,榛灵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希这样抬举自己了,不,这是儿抬举吗?这分明是要吃他!希仿佛是一只走火入魔的老虎,捉住了被她设计了圈套而获得的猎物,榛灵……榛灵他不是真的无助,只是有点过于惊讶了,且看那老虎向它的猎物一点一点逼近,仿佛一只吃人的老虎张开血盆大口道:“我自……”

    “我知道我知道”,榛灵没见过这仗势,还能没见过这态度吗?这地上可滑着呢,榛灵两手往前一推,轻轻松松脱离虎口,敏捷的站立起来,一步一步脱离到映着蒿影的窗口前道:“为何要如此麻烦呢,你还莫要太疲惫了,我这几日常常不动的,还是想找机会出去走走,啊……”榛灵顿了下,捶了捶背“我……我在那海上的事,你看见了吧?”

    希又不是什么魔鬼,这会已经清醒一点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明白了……我只……我只一个请求,莫要把此事告知他人,我只是……我……啊,我只是想出去动动……快去歇息吧……我劳烦您快去歇息吧!”榛灵翻了个白眼,身子往后一倒,如同蛟龙出海般扑通一下,行云流水地这蒿草丛中溜走了。

    希愣愣的,站在原地。此时她已经真的摸不清楚榛灵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了,他原来是个夜猫子么,又或者哪有人能经得住这般“威胁”?希全无头绪了。

    这些人生来就具有的感观,如果一定要受人指导,接受禁忌的话,那便一定是罪恶的开始。如果自己不曾犯下什么错,或者促成了什么原因,又怎会使发展停滞不前?

    如果是这个道理,那么这四处空旷无人的阿鼻地狱定是她自己造成的,如若这人世间没有属于她的事物,她还不如活在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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