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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身负拳脚散心志 纵有风月难掩愁

    火光,滔天的火光占据了卢辰的视野,一束束升腾的火苗如同毒蛇不断扭动着,似乎随时都要扑上来一般,在火海的深处隐隐约约有一道背影,厚实而伟岸,是父亲吗?

    他伸出双手想去触碰,可就在看到自己的手掌和那身影几乎一齐高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身影是有多么的遥远,远到光是静静看着就已花光了全身的力气。

    嗡~忽然一道悠长的金石鸣声打破了之前那诡异的安静,卢辰用力扭动自己沉重的头颅,奋力看了看四周:原来是一道剑光。

    不,不是一道,而是一道接着一道,四周迭起了无数长剑破空的声音,震耳欲聋,不过幸好似乎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然自己立时就要化成一滩肉泥了吧,卢辰这样想着。

    “这到底是在哪啊?”他问着自己,但脑中好像有着一只凶猛的野兽撕扯着万物,他越是奋力回想着什么,就越是疼痛难忍。

    “呃啊!”他终于不堪重负,用尽所有气力,发出一声嘶吼,想要一吐心中所有的不快。

    “喂呦,小爷,你可吓了我一跳~怎么样了,睡得还舒服吗?”那是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了卢辰的耳朵,令他感到十分不适,但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何处不适。

    眼前的场景渐渐清晰:自己正坐在的,是一张华贵的床,身上的破衣烂衫也焕新成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丝绸,桌子,椅子,甚至镜子,门和门框,都像是发着光一般,闪着自己的双眼。

    他将头转向一旁,才看清了方才发出声音的那人,原来正是于啸于侍郎,只是不知道为何他会发出那种令人厌恶到几欲呕吐的声音。

    “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卢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瞪大双眼,一把掀开身上的锦裘,跃到了地上,同时吼道。

    “哎呦!乖乖,您可千万别摔着了!刚擦了金创药,可千万不敢!”于啸一见他这样,几乎是一瞬就跪爬在了地下,脸上的几条垂着的肉还在不住地颤动着,甚至额头两旁也渗出汗珠。

    又过了一忽,直到于啸抬起头看见卢辰血红的双眼时他才猛地反应过来,回答道:“您已睡了大概两三个时辰了吧......此刻是......”

    他越说声音越小,也不知是说给卢辰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哦!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吗,只要您吩咐,小人我无不遵守!”话锋一转,他又低声下气地说着,似乎怕卢辰怪罪自己,只能尽快将话头转开。

    “两三个时辰吗,那还不算太晚吧。”卢辰想道,看向窗外,已是残阳如血,刚刚的那场昏迷对他来说也算不错的休息了。

    “于大人,我父亲的死,想必您也听说了吧。”卢辰默认他已相信了自己就是卢慎之子,如是说道。

    “是,是,我当时听说以后啊,那叫一个......”将到此处,于啸又操着一种令人反胃的腔调准备开始阔论。

    “他正是被那沈离所杀,而就在我们来到京城的前几天那沈离还派人来施诡计,对我父亲下了毒手,废掉了他的武功,还,还抓走了我的母亲和兄长。”

    “啊!那可糟了!听说那沈离乃是狠毒至极,唉。”于啸惊得直吼了出来,仿佛沈离不是抓走卢辰的家人,而是一刀刺入他的胸膛一般。

    “所以我今日前来乃是寻您一个帮助,我父亲生前对您也是欣赏有加,你们又私交甚好,到时候只需在朝堂之上为我父伸张冤屈,说上几句话便好了,再没其他事。”

    “好!侄子你放心!你父亲的事就是我的事!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父亲报仇雪恨!”没想到这于啸答应地倒是痛快,竟是没有丝毫顾忌。

    本来卢辰还准备好好跟他说道一番,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如此一来他本该大喜过望,但,此刻他心中却是蒙上了一层灰尘:看来此人是不会帮手了,此时答应地如此痛快,到时候真要挺身而出,他只怕是早就缩到了不知何处了。

    但既然他嘴上已经答应了,自己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就此作罢。

    “好,那就劳烦大人了,自然也希望您能再多找些朝中其他的大人们一同帮手,小人先在此谢过了。”卢辰虽然心中不快,嘴上还是十分恭敬。

    “好好好!大侄子你就放心吧!”于啸仍是满口答应,脸上挂着满溢的虚伪。

    卢辰不想再看着他这张脸,迈步便向门口走去,刚走一步他只觉得两腿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看着卢辰的身形一闪,于啸赶忙又要赶到近前扶他,却被卢辰双手一摆,挡了下来。

    “不劳烦您了,留步。”卢辰的声音已是虚弱至极,自己都险些没有听到。

    说完他转过身,走出了那道门,走向了初秋的晚风,有些萧瑟而对他来说近乎刺骨的晚风。

    “奥,从昨晚到现在,我好像都没吃东西啊,原来是这样。”卢辰心中想着。

    一阵寒意直直刺入了卢辰的骨头,才让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腹中空空,向来方才腿软也是因为这个吧。

    卢辰摇摇头,此刻自己能喂给自己的,也只有苦涩的笑了。

    走进于啸家中的院子,灯火通明,山环水绕,于啸家中环境幽静安然,于人生息来说乃是极好,是个颐养的好去处。

    不过此时的卢辰心中丝毫不敢停留在这不多的美景上,在明天正午之前他不仅要再去找几个达官贵人,还得再赶回破庙一趟。

    他两手将衣服紧了紧,想把自己裹住,隔离开刺骨的寒风,但这秋风也是无孔不入,不只是故意的还是本该如此,它依旧向卢辰的胸中钻去,直吹着卢辰瑟瑟的身躯。

    他加快步伐,想赶快走去到另一个“贵人”的家,好免受严寒之苦。

    傍晚的京城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此时距宵禁还有两三个时辰,街上人来人往亦是行色匆匆,大都是结束了一天的辛劳想赶快回家的人们,拼凑出了一个热闹的阑珊。

    平坦的大道,崎岖的小路,他在忐忑中加快了脚步,几乎踏遍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池的每一条蜿蜒,同样也见识到了夜幕之下的,蛰伏着的灰暗:

    老鼠们似乎知道何时人们会放松警惕,在这时一齐钻了出来,四处寻觅着,没讨到饭的叫花子们也没了走出城去的的力气,随意找个避风的角落,便能融身了,代替老鼠们潜伏在暗处,静待着第二天的来临。

    而另一些人呢?宵禁自然是约束不了他们的,衣着华丽,左提壶,右执钱,被众人簇拥着,在各种格格不入的热闹场合返回,酒醉醺醺。或许纨绔子弟们,本该如此,尽管他们目不识丁,尽管他们胸无点墨,尽管他们飞扬跋扈。

    卢辰更加疑惑了,若这世间竟是这般模样,有人形同老鼠,有人却如龙似凤,而有的人也能一夜从龙凤跌落成了过街老鼠,还有什么意义呢?而自己时常从父亲兄长口中听得的三纲五常,人伦道理又在何处呢?它们真的是人间至理,能拯救众生吗?他不敢细想,只是不断奔忙,奔忙在各个贵人的府间。

    说来也怪,除了下午去到的于啸家里,那个护院对自己是态度凶恶拳打脚踢之外,各人的护院对自己都是十分恭敬,甚至于是像提前知道自己将要“光临”一般,恭候着了。

    而那些侍郎甚至将军尚书们对自己的请求也是满口答应,拍了胸脯保证,让卢辰不禁怀疑自己到底又是如何在短短几天之内又从老鼠一跃成为了众人的座上宾呢?

    “不过总好过被他们再打出去吧。”卢辰心中想着,不知是辩解还是开释,总归是心下稍宽。

    走出最后一人的家门,抬头已是圆月高挂当空,“十二个,比我想得还要多啊,也不知道那成松打的是什么算盘,这样真的有用吗?”卢辰心中却是平静异常。

    面临大敌的他心中升腾起了一阵诡异的祥和,输赢?成败?对他来说已没什么所谓了,他早已当第二天就是自己人生的终点了,“说不定明天见了那太子,我直接暴起给他一巴掌,大不了就是一死,哈哈。”卢辰心中想着,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与他此时的处境甚是相悖。

    城门早已大锁,想要出城只恐难于登天,回去找成松的事也只能明日再议了,此刻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容身,不至于立时便冻死在了秋风里,都没能给他一巴掌。卢辰对于扇太子巴掌的执念是越来越深,乃至到了渴望的地步。

    “真龙天子?看我一巴掌打得他头昏脑胀,他难不成还要在大殿上失态不成?”卢辰此时的思绪却是泉涌了出来,想象着自己打完太子之后意气风发而后赴死的模样,是多么潇洒。

    走着走着,眼前的一颗大榕树吸引了卢辰的目光,它粗壮的树根背风的一面毫无落叶,干净异常,近旁还扔着一大块破布,显然是曾有某个叫花子在这里居住过,只不过此刻已不见了踪影。

    “哪儿去了?出城去了吗?那为何不带着这棉被啊?还是死了?”卢辰已将这破布当成了抵御风寒的棉被,“算了,就当他是,飞黄腾达了吧。”

    他左手扶着榕树粗壮的树干,两腿前伸,缓缓地坐在了两枝旁根形成的坑洼里,慢慢扭动了几下自己的背,舒服地躺着,只是不一会儿来了一阵顽皮的风让他不得不又起身拉过了破布,盖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他再怎样扭动着自己疼痛的躯体,也回不到之前那个舒服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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