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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夜幕,早已撕裂了。一幢楼高耸入云,插入了那黑水的黑暗夜色里几近消失不见。不过夜幕压着,没有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楼里只有一层楼开着灯,亮着,别的楼层都黑着,闪耀的像一圈腰带。不过哪怕别的楼层都没开灯,哪怕在这看透了也无济于事的黑暗里,楼还是亮着,在全世界所有人的瞩目下。

    呜呜呜……一架、两架、三架……整个城市的直升机都绕着这幢楼,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井有条的那么飞着,呜呜呜……空气迎合着,迎合着所有高速旋转着的直升机螺旋桨。

    四个角落都有白色小棱角,中间一个白色的十字,右上角一个REC。一个红色衣服的女人拿着麦克风到了镜头里,她的头发乱飞着,这三千烦恼随风飘着,但就是不断。她大口吸着气,让自己能够发出最大的声音来,至少要盖过无数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声音,让全世界的人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现在,世界的安危就……”

    世界各地的聚光灯都运到了这个城市,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能找到的角度,照射着这幢大楼。反正世界就要毁灭了,不如在最后的时刻看的真真切切。

    楼内。

    噗,他吐了个烟圈,又扬起头,将烟圈全吸了进去,又张大了个嘴,低下了个头,头顺势向下一点,一咽,将烟吞进去。他在楼内,阴差阳错,现在全世界都只能不得不看着他。他轻松的迈着自己的步伐,调了挑mp3,伴着音乐,世界需要爵士,一步,回头,一步,回头……

    他怎么那么装啊!

    世界在楼外等着,世界也看不见楼内。他想干什么都行,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对对对,刚才一只大怪物,不过被我头一点,吃了……对,吃了。”

    世界只能相信,全力支持。已经到了尾声阶段,大结局了,这是最后一道难关了。

    为什么世界会毁灭?因为剪错线,炸弹就会爆炸。Boom!但是,只要剪对了线,成功拆下了炸弹,世界就被拯救了。

    黑色的,黑色的线在他面前,交错着,交织着。多少根?现在啊,楼内一共有着1606938044258990275541962092341162602522202993782792835301374根线。只有一根,只有剪了对的那根线,倒计时才会停止,炸弹才不会爆炸。呵,这是什么概率?这相当于你在英语考试,满分150分,每题1.5分,ABCD四个选项,总共100题,然后呢,重点是你不会英语,你学的是法语,当然了,你也没有眼睛,就瞎蒙,你得得满分,才和这概率一样。

    啊,世界完蛋了。

    啊,没就了了了。

    他下意识又想点一根烟,又把手垂了下来。蹲着,抱着头,想像电影里一样回想着什么。良久,无所获。算了,随便剪一根把!他视线聚焦在一根上……

    换台了,谢嗣换台了。

    剧情太老套了,况且已经处于尾声了,这电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压根没有可供遐想的空间,就不过是那样那样,再这样这样,没啥有点,不过女主是大腕,敢称第二就连第一百都没人敢称的那种,不敢离她太近。不过在这部电影里倒是受了不少非议,毕竟爆出她的片酬有那足足208万嘛!说白了,不过是戏子,和乞丐一样,一样是下九流,哪配的上那么多钱!不过说起来,前端时间新闻里抓的乞丐……话又说回来,爆出那么多片酬,又没准是那精心策划的宣传呢?谢嗣感觉自己什么都不会相信了。

    谢嗣又换了个台,不是生活台,他已经戒掉看那生活台的习惯了。平平淡淡的生活台太让他骨头酥了,不看不看了。也不知道换啥台,他就瞎调了一个。

    “您好!很荣幸见到你。这位就是单字界鼎鼎大名的紫……”

    “我的名字不重要,不提也罢!”

    “好的,紫先生。听说您最近又试出了那所悬赏的字。为什么您每隔短短几年就能有那么伟大的成就呢?”

    “天赋可能在我们这一行确实很重要吧!我的方法和单字界大部分学者一样,都是复读法。很简单,就是按照字典,一个一个字排在那文章的末尾,每试一个字,就从头将文章读一遍。哪怕这个字看似在无厘头,也要从头将整部作品读一遍,就像我这次试出的……”

    屏幕上显示了紫先生尝试出来的字和无数的惊呼浮夸的称赞声。

    谢嗣笑了笑,差了很多啊!作家送给自己的字越想越妙。

    谢嗣猖狂的笑了起来。

    不如我。不过他也没那用这个字,换悬赏,换钱的心,哪怕那么做了,他就是首富了。换了,他也不是第一名。他很清楚,作家就是第一,他换了,也不过还是第二罢了。

    谢嗣又换了个台,新闻台。

    不错,是他很喜欢的一位明星。当然,是明星,更是明“新”。他怎么说呢,是一个选秀节目出身的,他是个废物。啊,不不不,不是贬义,就单纯的,也是单纯的他自己说的,那时啊,他的口号就是,“我是个废物,所以请支持我”。啊,哼,什么叫名浮于四海啊!喜欢吧,就是喜欢,为什么喜欢,那当然是因为废人,代入感太强了。这次啊,又是他和什么知名女星的爱恨情仇,啊,废人也可以这样的啊,舒服舒服。谢嗣照了照镜子,应该挺像的,不过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罢了,一点点,一点点。谢嗣继续看着这新闻,满心欢喜,修不得欢喜禅,亦可满心欢喜。看着看着,笑着笑着,谢嗣突然一阵反胃,恶心。

    ……

    去厕所处理完一番之后,可惜可惜,已经放下一个新闻了。谢嗣不禁懊悔,他刚才怎么就不能忍着恶心去看了呢?生理上的不适凭什么就不能客服了!也估摸全世界不止一个人不舒服,凭什么就他……

    哦,这则新闻也是相当不错。

    “本市残疾人运动会的名单有所更改,有谢……”

    谢嗣抿了一口茶,不错,他的名字在第一个。

    电话的苦闷一扫而散。

    不过想了想白月光,茶又变苦了。害,不提也罢。

    夏天无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端着水,从KTV后门出去了。狗可以一直缠着你,但你总不能一辈子避着狗吧!应当是狗避人而行,而不是人遇狗则退。

    推开了门,窥了一眼,地上没狗屎,看来是没狗,出去,“哗啦”,一脸盆的水泼到了巷子里,墙上、地上,一下子从像狗一样伸着舌头吐着气,变成了落汤鸡。鸡,比狗顺眼多了。夏天无右脚向后撤了那么一步,转身,扭了下大花裤,进屋,关门。她也仍在这ktv里,说着是陪唱的,不过算是个丫鬟了,没活,每天干干杂事。

    她落魄的紧,现在算是那落魄山上的落魄人了。衣食住行,害,只能先那么说一句害了,奢求不了什么。

    衣,倒也清爽。蔽的了体。室内总归是温暖的,所以够蔽体倒也就够用了。而且单论布料来说,她在这KTV里算多的嘞!

    食,哎,确实有点问题。

    住,KTV的沙发总是能睡人的,舒服的很。没人规定那自己房子的大床比那KTV吹着冷风的沙发舒服。

    行,狗在外面,她现在也就懒得出去了,不出去,要什么行?因此,也便够了。

    哈,衣食住行,她四者满足于其三,这生活,倒不是很好吗!她大体上还是满意的,就是有时候肚子叫的声音太大,让她听不清自己的歌声了。若是没了肚子,不叫了,就彻彻底底的完美了。

    她安居的很,是那安居湖里的安居人。

    其实她不该那么潦倒,不该的。音乐是长存于文明的,只不过现在的社会好像也不那么热爱音乐了,不友之于琴瑟。说白了吧,她在KTV里给点她的客人唱歌,可客人的目光从不在她的喉咙上——看她有没有喉结,看那雌雄莫辨的声音从何而来,而是在一些别的地方,32,30,36(别忘了查资料,查完修改个牛逼的三围)。她呀,只想唱歌,无所谓出名,她就只是想唱歌。视线很恶心,但视线永远真实存在的,只要不是真实存在的,也就不影响她唱歌了。她爱唱歌。

    其实吧,每当她听着自己录音里的歌声,她也那么觉得,她也没到那水平,没到那老天爷可以赏口饭的吃的水平。可她就是喜欢唱歌啊,她就想唱着歌,就想那么活下去。这呀,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确实错了,理想主义者的浪漫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的,现实主义的现实不过是三两肉罢了,但她不改丫!现实忘了你的梦想。但你自己不能忘记。

    她站在空空的包间,站在那小麦克前,张嘴想唱歌,喉咙却有点干,只能作罢。没水呀!实话,她心里也那么的清楚,要不是她长的还算可以,她早就被赶走了,庆幸,脸蛋不错。她现在确实没被赶走,但待遇,害,她终究不想靠那脸吃饭的。

    她漫无目的的想着,确实,什么样的老板会要她这种人呢!这种不能为KTV创造经济价值的歌姬有什么……哦,或许本来要的就不是歌姬。她还能在KTV,就还是要感恩这个老板的。老板现在算是收留了她,是个好人,没错。顾客在她身上消费不到想要的,性价比低所以不买,没错。那想必啊,是她没那么浮世之上的才能,却不曾放弃,是她的错了吧!

    如果一个人的才能配不上她的梦想,那她的梦想就是一个废物,她也是一个废物。一切都以创造的价值为尺度进行,在这社会里,她的梦想是垃圾。

    她想了想,或许吧,她就是一个废物,一个老天好歹给了一副漂亮脸蛋却没有好好利用的废物。她又有点悲哀,淡淡的、无能为力的哀伤,她那么胡思乱想着,城市的生产力怎么说也比十年前好了,可作为一个废物,她却依旧不能好好的活下去。她有那么一点点讨厌这个社会了,她想要的,不是这个只有努力者努力就能好好活下去的世界,而是那个废物都能一辈子好好废物下去的世界,那样的话,她就能好好每天自由自在唱歌了。哎。

    一想到她的生活绝不是最惨的,有的是人活的比她惨,哈,这个社会酷毙啦!社会不错,这样就好。

    其实她也可以不用付出什么就那么衣食足的,就那么仓廪实的。毕竟外面总是有狗,嘴里衔着她所需要的一切,像小麻雀一样,也貌似不需要她回馈什么。像那田螺姑娘,老狗男人。不过她讨厌那些狗,倒也没什么生理上的不适,不过就是恶心罢了。因为她知道,狗一开始都不是狗的,它们是人,它们那时候都看上去有一颗柳下惠的心。

    它们那时候就看着她的喉咙,像是要看清她有没有喉结一样,那时候啊,他们眼光算是清澈,陈酿,醉人的,它们那时候也或是漫不经心,看上去是这样的,只是叫她一首一首唱着下一首的歌,这样啊,最好不过了。后来啊,害,不想也罢。现在它们又想先回到从前,说着就那么像以前一样听着歌好了,一首又一首,求求你啦,求求你啦!他们是什么都不会干的。那好呀,那叫什么都不敢呗!既然终将要前进至面目全非,又何必要回去呢?这群狗啊!虽然工作时会变成狐狸的孙荪笑称那不是狗,而是狼。男人都是狗,不要喂太饱。

    总而言之,夏天无拒绝了那群狗低三下四送来的一切,然后就落魄的铃儿响叮当。不过哪怕这样,她觉得自己还算是知荣辱知礼节的。

    “夏天无!接客。”

    “来了。”

    这次啊,希望是钟子期。实在不行,是西门庆也行喽!

    ……

    谢嗣双手撑着家里的墙,他刚刚回到家,喘着粗气。

    对着镜子。

    今天他没去训练,没工作。训练晚上才开始,现在还是白天。

    他抬起了头。

    不是人。

    是一只狼。从起床开始就是这样,现在慢慢的向着人变,慢慢的。

    暮光,垂着,夜幕,降着。一只乌鸦一只脚立在体育馆上,不是金鸡,却偏独立。乌鸦嘴巴张着,却也没掉出那瘆人的呻吟,但啊,黑漆漆的口水洒落,灯也照不亮,陷了进去。它震了震翅膀,先左后右,头也顺着转了几下,抖下几缕灰,掉了下来,冲着谢嗣。一群乌鸦向着谢嗣,它们从谢嗣两边扑棱过去。一身灰,但好歹爪子没让谢嗣破那么一寸的皮,流下那么一滴血。

    戏虐,无言。谢嗣面无表情,他身上还有几竖毛没完全退下去,不过没事,马上训练又开始了,又要变成狼了。

    风还是喧嚣,本应下班时间吵吵闹闹的体育馆还是人声鼎沸,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也没有一个人和谢嗣一起走进这体育馆。还好,谢嗣已经习惯了。身边一下子没了柯克季的吵吵闹闹,终还是能习惯的。习惯寂静远比习惯喧嚣来的轻松。

    是不是我的问题?是不是我没看……谢嗣又被风推了一把,断了思绪,不是剪断的,是扯断的,血淋淋的。他什么也不想了,只是朝着体育场内走了进去。

    ……

    “呼哧——”谢嗣那么用爪子撑着自己毛茸茸的腰,站在100米的起点处,大口喘了几口气,不是被死死掐住脖子的人重新呼吸的歇斯底里的喘气,而是更像比赛前让人不在紧张的深呼吸。

    谢嗣也没看见那宋牙,但他知道,宋牙就是在那终点处,他知道,因为他看见了宋牙的大手在那摆着,嘴唇动着。至于为什么看不见宋牙的人了,只能看见宋牙的大手和嘴唇,谢嗣也没多想,他也没想过为什么人都是一日三餐的呀!这些问题都不重要。总之,自从他得到残疾证后,就这样了,就这样只能看见那部分的宋牙了。更准确的说,是他确信自己可以参加残疾人运动会时就这样了。两个时间反正是一块的嘛!为何这得到残疾证和确信自己可以参加残运会的时间是一样的?因为谢嗣知道,自己优势太大了,当他得到这残疾证时,他就那么确信,他注将成为那参加残运会的人选。不过是断了一根指甲嘛,还是自己平时起跑时就从来不用的手指的指甲,对大多数狼来说,少了个爪子,但这对他来说,和没受任何伤有什么区别啊!是的吧。一个只能在平常运动会里万年老二的人,拿个残运会的冠军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他终于要拿那第一了。

    当主任在门口劝他去办残疾证,劝他去残疾人运动会时,他就相信,这一次,在队内他绝不可能输,他优势太大了。是的吧。

    等到了体育场,他发现他优势更大了、体育场内就那么一个半人嘛,他算一个,宋牙的手和嘴算半个。选一个人,那只能选他呀。嗯。未来已经很明确了,训练,出征仪式,获得第一名,凯旋。

    谢嗣全身毛茸茸的,慢慢向起点走了回去。宋牙的嘴还在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不过谢嗣知道,宋牙没有在对他喊着,这次真不是谢嗣的偏见,故意爱见不见,而是宋牙的手明显指着另一个方向。宋牙在干什么?关我谢嗣什么事。谢嗣也没想过日子为什么总是一日三餐。

    谢嗣走回了起点,锤了锤自己的肩,最近肩膀沉的慌,酸的慌。扭来扭脚脖子,扭来扭脖子,继续吧!八浅一深的深呼吸过后,宋牙生疏的又一次吹响了预备的哨音,谢嗣八根爪子那么牢牢插在地里,狼尾巴指着前方,冲着那终点的方向。瞟了眼四周,豹子、熊、兔子、狮、老虎,目光又继续专注于眼前的跑道,四宇皆敌,何妨?

    枪响!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啪!!

    狼,冲过了终点线,回首四周,豹子、熊、兔子、狮、老虎皆在百米路上挣扎,又是第一,呵。

    我是最强的。

    假想敌训练确实不错。宋牙还算有点用,这是宋牙知道他无敌之后教他的。既然看不见对手,就在脑海里想象,想象着你这一步迈出的时候,他们都是什么竞技状态。

    哈!五个对手,路上摔倒了三个,一个跑不过我,一个暗恋我,哈!

    这是谢嗣第……嗯,他训练了好久好久了,他也忘了第几天了。拿到残疾证的第二天他就来训练了,当时宋主任就把参赛名额给他了,中间因为白月光的事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也没大碍,参赛名额还是他的。等胖子他们的运动会结束了,就该他上了。也有一个出征仪式!他在这跑道上跑了好久,假想训练了好久,一次都没输过,到时候冠军肯定是他的。

    谢嗣美滋滋的笑了,还好当时没听宋牙的,还好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一直用那九指起跑。这残疾与不残疾,对我的成绩没有那丝毫的影响。不然的话,怎么适应的过来!我这样的残疾人,难道还跑不过别的残疾人吗!

    谢嗣还在傻呵呵的笑着,宋牙的声音传了过来,“别笑了!再跑一趟!”好嘞。谢嗣心情不错,以至于在心里这次都没怒骂宋牙。

    九根手指抓地,用力,后腿一绷,准备……“都会,等一号跑道上站好!”宋牙的手还挥着,嘴唇还动着,不过他也只能看到宋牙的手和嘴。他也不知道一号跑道上有什么,他也不在乎,他要拿第一了。出征仪式上可以大大出风头了。

    假想敌训练又开始喽!

    预备——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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