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3

    徐玊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感到有些不对劲,仿佛有什么人在黑暗中凝视着他,虎视眈眈着他身上的什么。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妇女的双眼……

    这样可不行,徐玊深深吸了口气,他相信那个人,相信命运,只需要一步一步按照既定的路线走就可以了,那些路线之外的……还好,那个妇女已经死了。现在看来应该是睡不着了,徐玊坐起身,开始准备今天的测试。虽然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不需要带笔,不需要复习。徐玊看着手机上那长长的信息,是潘玮阳发来的。徐玊捏了捏紧皱的眉头。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潘玮阳把这一切想得都太简单了,他不能总像个孩子一样,一厢情愿总是不好的。

    徐玊开始准备早餐,和往常一样,不同的是,那个可爱的小猫餐盒好像一脸好奇的望着徐玊,徐玉依旧沉浸在睡梦中,她睡得很香,发出如小猫一般十分轻微的呼吸声,眼球在眼皮地下微微转动,徐玊默默靠近她,想要伸手抚摸她的长发,然而,那只手却悬在了半空……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

    徐玊默默关闭了女孩儿的闹钟,今天她们放假,他想让自己的妹妹好好休息,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接下来做的事。他相信那个人的话,但他不会完全把自己和妹妹的将来交给不切实际的理想,他有自己的打算,徐玊的要的是稳操胜券,他不允许出现意外,现在是时候了。凌晨四点,将早饭保温好,徐玊没有骑自行车。

    今天,半个城市的街道都封锁了,所有车辆都不能出行,这次的考试极其特殊,参加考试之前会有政府对家庭组成,也就是政治考核,其要求极其严格,光是这一步就会刷掉不少人,毕竟上一代很多人都参与了大掠夺,这就已经是影响三代人的污点了。罗永就,走在大街上,和周围的考生没什么区别,回想起昨天晚上在母亲遗物里发现的吊坠,他感到疑惑,现在看来初步推断并不是他一个人来到的这个世界,可是为什么……太多的疑惑了。

    “那个,同学,同学?”此时,一阵清幽的温柔的嗓音打破了罗永就的思绪,他猛的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缕仿佛可以肉眼看见的清香,淡淡的如同刚刚采下来的茶叶一般。少女干净的脸庞上眉头微微皱起。

    “同学?身体不舒服吗?那个……绿灯已经过了哦。”少女指了指已经变红的人行灯。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没看到。”罗永就立刻习惯性的陪起了笑脸,憨憨的挠了挠头,

    “两次了……”少女嘴里小声的嘀咕着。

    “啊……什么?”

    “红绿灯已经变了两次了,刚刚后面那个阿姨一直骂你来着,你都没听到?还骂了我……”

    “卧槽……”罗永就顿时感到一阵尴尬,这等于是人家刚刚好心提醒,然后跟着被骂了一顿“抱歉……”

    “噗,哈哈哈,你好好玩啊,今天可是资质考试诶,这么魂不守舍的可不行哦。”少女用手背捂住嘴,娇俏的动作很是可爱。

    “话说,你怎么一个人来啊,你爸爸妈妈呢?不陪你一起去?”

    “你……你不也是一个人吗。”少女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我们同病相怜呢…”罗永就很会看人脸色,尽管眼前的少女已经很努力的掩饰,但那一抹悲伤却从低垂的眼帘下流了出来,像迎来日出的最后一抹黑夜,转瞬即逝。

    “你是那个学校的?”少女突然抬起头问到。

    “一中”

    “哦哦哦!我们一个学校的呢,好巧。”

    “好巧”罗永就挠了挠头,眼前的少女在沐浴在阳光下,破有种出水芙蓉之美,弄得他不知道该把眼睛搁哪儿放。

    “要不一起走吧,去考场,哼,反正我们都是没人陪的孩子。”少女微微撅起嘴,一脸要强的表情,她的嘴唇好像果冻啊……罗永就如此想到,随后立刻觉得这样很失礼,立刻收回了视线,然而这一刻被眼前的少女敏锐的捕捉到了,少女的眼角微微弯曲,仿佛在发出嘿嘿嘿的笑。

    “嗯,挺好的,反正也没差。”罗永就觉得耳根子有点烫,他不知道是不是红了,总之现在得先很自然的用手遮住耳朵才行,罗永就想着,手就开始不自然的往耳朵上放。

    少女的眼角更弯了,她觉得眼前这个傻小子挺可爱的,让她有种照顾小狗的感觉,她喜欢小狗,喜欢它们软软温温的舌头舔在手背的感觉。越想越好玩,少女偷偷的将腰微微挺了挺,原本可爱的曲线顿时多了几分妖娆,突然,一阵撕裂的疼痛蔓延全身,少女的眉头紧皱,双眼有些微红,啧,下手真是一如既往的重啊。少女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她也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喜欢打扮自己。她怕疼,怕皮带抽在自己后背的刺痛,怕从伤口蔓延开了的犹如火焰灼烧般的疼痛,怕即使伤口愈合却总是感到滚烫的幻痛。

    罗永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少女似乎和自己很像,至少是曾经的自己,所以他很清楚这种时候,少女多半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了。罗永就是个非常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这种情况他见得多了,但为什么就是觉得自己不能扔下她不管呢。

    “啊……红绿灯刚刚是不是又过了。”罗永就看着眼前刚刚变红的红绿灯,转向少女指了指,少女也尴尬的转过头。于是,四目相对,同病相怜。双方都仿佛看到了深藏在对方眼底的,那是一种默契,如同协议一般。

    少女的眼眸是罕见的灰黑色,罗永就很擅长通过眼镜观察人,但这样的眼睛总给人一种无声的压抑,仿佛充满迷雾一般,看得见却看不清,让人想要一探究竟却又让人不知所措的迷失,实在是不适合她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罗永就如此想着,渐渐的两个人都很默契的,笑了,先是轻轻的笑,浅浅的笑,少女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抚着肚子,终于是止不住了,罗永就看着少女笑声越来越明亮,好像要发泄什么似的。“你的眼睛好奇怪哦,哈哈哈哈,一个大一个小诶。”

    “喂喂,很失礼啊你这样,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啊。”罗永就佯装生气道,嘴角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很好笑。听说,两个人对视的时候很难忍住不笑,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冬天的阳光总是比其他时候更能讨人喜欢,寒冷中夹杂的温暖才是弥足珍贵的,温润的阳光穿透琉璃的天空,轻抚着少女的脸颊,隐隐约约能看到少女脸上细细的绒毛,似乎给少女加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晕。罗永就看得有些入迷了……

    “呐,反正也没什么车不是吗?要不?”

    少女眼神示意了一下空无一车的马路,明晃晃的红灯依旧不依不饶的亮着,然而,少女眼中的渴望几乎快要溢出来了。“那,快一点?”刚说完,少女立刻迈着轻快却又有几分拘谨,僵硬的步伐,快步的蹦了过去。还没来得及确认周围有没有人,罗永就只得快步跑过去。

    “喂喂,干什么啊……”罗永就刚想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女却有些出神,有些木讷的微张着嘴轻轻的出着气。这时,一条流浪小狗也从马路那边横穿了过来,这是一条灰黄的小狗,身上有些灰尘,但总体还算干净,耷拉着耳朵。少女顿时就被这只没人要的小狗吸引人,蹲下身来,试探性的伸出手,纤细的手指微微勾起,小嘴轻轻翘起,发出啧啧的声音,那小狗好像听懂了似的,乖巧的向少女走去,任凭少女的手为它梳理毛发,酣畅的发出了微弱的呼噜声。

    然而,少女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的小狗,又看了看身旁的罗永就,沉吟了好一会儿,嘴里时不时念叨着什么,罗永就没有听清,但是看到少女脸上那种仿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正在憋笑一般的,使他有些恍然。

    少女用双手的手指轻轻捻起那小狗耷拉的耳朵,好像觉得不够,又换了个姿势,半蹲着将那小狗的耳朵提的更高了,而那小狗茫然的配合着将头尽力的上扬,生怕这个少女一个不小心把它耳朵扯掉。“噗,哈哈哈,果然还是立着耳朵好看啊”少女发出莹莹的笑声,眉眼弯的将要遮盖住那双盈盈的眼睛,而少女似乎并不满足,提着小狗的耳朵开始左右摇晃,渐渐的少女微站起身,整个身子如同风吹的柳条徐徐摇曳,脚步也欢快了起来,好像跳起了舞,可怜的小狗,以为遇上了好人,没想到饭没捞着,耳朵还快被扯掉了,只能尽力配合这个神经病了,欲哭无泪啊。

    过了好一会儿,少女才缓过神来,冲着罗永就嘿嘿一笑。“你……很喜欢狗吗?”罗永就问道。

    “嗯,喜欢,最喜欢的是耳朵挺挺的,毛多多的,像柴犬啊,秋田啊,但是果然秋田还是太大了啊,大点好!大点就可以骑在它身上逛街。哈士奇也不错,就是太瓜了,太不听话,金毛也很棒,可惜金毛的耳朵哒哒的,还有还有……”少女双眼顿时闪着耀眼的光芒,先前的阴郁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对未来理应有的向往和渴望,罗永就和少女并排走着,配合着少女跳舞一般的步伐,少女的小皮鞋鞋跟在砖块路上轻轻敲击,哒哒哒的。罗永就一路上认真的听着少女风铃一样的声音,他突然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没有那些需要拯救的,没有更多的责任需要背负……安安心心的做个配角,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下去。这条路,要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了。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都向着一个地方汇聚着,四周开始有些喧嚣,少女的眼神渐渐落寞下来,刘海垂下,遮住了少女的双眼。眼下,将要路过的是一家电影院,张贴着五花八门的电影海报,海报上的人或是眼神坚定的仰望,或是深情落寞的凝视,少女顿时被吸引了,像猫一样的少女永远渴望着外界的事物,尽管她是一只家养的猫,总是要回家的。

    罗永就顺着少女的双眼向着那张海报看去,那是一张黑红色的海报,奇怪的电影名,严格的人物并排排列布局,红黑色的背景算得上是最大的亮点,就好像干枯燃尽生命力的血一样,配合上严格的队列让人隐隐感到一丝肃杀,只是片名有些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部电影……我看过哦,男主角最后带着女主角逃出去了,很老套吧。”罗永就看着这张海报,有些出神。

    “很老套,但是我很喜欢这部电影哦,虽然我不推荐别人看就是啦,毕竟真的很老套诶,老套到一看开头就会知道结局的那种。”

    “但是啊……你不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嘛,一开始就知道结局的话,只需要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的,即使遭受痛苦也能坚持下去了吧,毕竟,已经知道最后会happyending了嘛。”罗永就看着眼前的少女,等待着……

    “诶,你说……我们的世界,会不会也有主角呢?可以的话,我也想试试当女主角呢,最好还是提前知道剧本那种,诶嘿嘿嘿,很幼稚吧。”少女尴尬的笑着,细细的风吹起已经有些凌乱的发丝,偷走了那一缕茶叶味的冰淇淋,自在的飘散着,炫耀着。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少女的脸颊突然蹭的一下涨得绯红,慌张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把刘海又往下甩了甩,大口哈气的声音好像熟透的苹果,清晰可见。

    “有哦……”

    少女突然有些惊讶的回过头,又有点兴奋,有点庆幸,有点迫不及待。罗永就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女孩能同时散发出这么多情感。

    “有的……那个,就是……主角。”罗永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刚一说完,耳朵也蹭的红了上来。

    “噗……”少女掩嘴憋着笑着。

    “啧!干什么干什么,我这是配合你。”罗永就后悔了

    “没什么,哈哈哈哈。”那天,是弯弯的眉眼压着细细的睫毛,是原本大大的眼睛压成了一条小小的缝,是轻风的小偷被男孩敏锐的嗅觉抓了个正着,是迷失了自我的男孩找到了一刻的避风港,卸下了伪装,是这个故事的开始。

    先前时不时造访的阴霾彻底消失,她和他就这样一路打闹着,正如彼此一开始的那样,孩子的时候那样。时间过的很快,他们最后还是到了考场,少女看起来并不在乎这场考试,这让罗永就觉得,这个资质考试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毕竟约好了一起回去,就好像以前没有的现在想要补上一样的迫切,两个人,刚刚好。他们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自然的或者假装自然的,都是情理之中的自然而然。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罗永就。”罗永就第一次觉得说出自己的名字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这名字好像不是很好听。

    “我叫戴婉月。”戴婉月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名字会这么帅气,让人感到安心。

    “很……很好听的名字。”罗永就感到气氛有些尴尬。

    “啊……那就,我往这边咯,等会儿见。”少女挥挥手,随后转身,双手背在背后有些扭捏,又有些轻佻的向前走去。

    罗永就感觉嘴角似乎有些上扬。

    “啊,对了。”戴婉月的突然转身让罗永就赶忙收起笑脸,尴尬的咳嗽两声。

    “你说那个……有,是认真的吗?”戴婉月的脸颊肉眼可见的涨红,轻咬嘴唇,刘海下垂,双肩微耸。罗永就楞了会儿神,思考着如何回答才算好,他不想说假话,至少……现在不想。

    “啊,那个啊,开玩笑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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