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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离别的滋味(空椅子技术)

    “老师早呀,我正在仲裁院听一起劳动争议案。看着原告被告唇枪舌剑,谁说的都有理,真的是不分伯仲。我来了解了解别人的开庭步骤。”

    “了解是最好的,这样你的心里有个数,如果真的上法庭那时就没有那么恐惧。”

    “争议案刚刚结束,智哥,我不会和林立泽上法庭了。”

    “不想上就不上,没事,小顾念。”

    “我尝试第一次做了空椅子技术,您听听,对象是您。”

    智哥,您希望我长大,希望我独立是不是?可是我在想,我长大了,我独立了,我就不需要任何人了。那任何人对于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为什么这个社会为什么那么多人,我的父母,我的丈夫,包括您,都在逼着我成长,逼着我独立呢?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不给我依赖?

    我好难过,从今天开始,4月9日。我已经在数日子了,我知道我们的心理咨询快结束了。我真的特别的舍不得您,您于我,是个智者,每次都能指出问题的所在,我真的特别不舍得您走、离开我。我想此刻,如果您真的坐在我的面前,也会像我现在想象中的这个样子般沉默不语。

    我第一次一个人独立做空椅子技术,我最希望坐在我面前的人是您。您有一次跟我说,我不能每次通话结束时都向您索取,我得挂掉电话。您让我挂掉电话,不是嫌弃我,也不是抛弃我,而是希望我成长。

    就是当我面对要离开的人的时候,我特别难受,我仿佛回到了我小时候,有一次我妈要去外婆家,外婆家比较远,我妈知道我不想她走,知道我非常依赖她。所以她背着包就跑了。她从房间里冲出来开始跑,跑到二楼,又跑到一楼,跑出家门,她肩上的背包被晃动的“嘭嘭”响,和我心脏跳动的声音般那么紧凑密集,她跑远了,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她就是怕我跟着她走,怕我黏着她。其实如果那个时候,她跟我说一声,她只要跟我说一声,她只是回外婆家几天,她只是回去看看外婆,她跟我解释清楚,我就不会这么难过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她背着包头也不回的从家里跑走了,看见我就像看见了瘟疫一般,我好难过,我一直追她,我觉得那个时候我的头快要爆炸了,我妈不要我了,怎么办?我一直追她,追不动了就滚在马路边,一直喊着“妈!妈!你别走,妈……”

    我爸拿着棍子从后面追上来打我,那个时候我什么感受都没有了,只知道我妈走了,她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走了,她不要我了,我怎么办?天空突然塌下来压在我的身上,我难过的全身快要爆炸的感觉。

    其实,只要他们跟我说一下,说妈妈只是去外婆家照顾外婆,过几天就回来了。我就不会那么撕心裂肺,我就不会难过到浑身无力躺在马路上。我只是想他们给我解释一下,虽然那个时候我只有四五岁,但是我知道的,妈妈去外婆家没有什么的,她不是不要我了,他们为什么连解释都不跟我解释一下?他们可以跟我说——妈妈只是去外婆家几天,你跟爸爸在家好好的,没事的。至少我可以得到一个解释。

    可是他们连一个解释都没有,我妈直接跑走了,我只看见她的侧脸犹如一阵风似的在我面前闪过,好像我就是她的累赘般,不能跟我有任何的接触,她一接触我就会万劫不复。我那个时候心里脑里有股强烈的崩溃感——我妈不要我了!

    今天晚上,面对您,我想到的是那一次经历,我真的特别的难过,我记得我躺在路中间,我一直拼命的哭,犹如被抬上案板的猪般绝望的嚎叫——妈,你不要我了!你别走,带我一起!可她没看我一眼的就走了。我爸还拿棍子打我说我不懂事。我不懂,为什么他要拿棍子来打我,我都已经这么难过了,他为什么还要打我。即使他跟我解释一下就好了,他跟我解释一下我就不会那么难过、那般闹腾。后来我的一个发小来找我玩,我就跟她玩耍了,又开心的笑了。

    但我永远记得那种痛感——我躺在路中间,两只手伸向我妈走的方向,大喊“妈,你不要走,你带我一起走,你带我一起走。”泥土沾满我的全身,眼泪和尘土混合着朦胧我的双眼。后来,每一次林立泽走的时候,我看着他进入候车室的背影,我真的好想好想冲过去抱住他,对他说“别走,别走,不要离开我。”但我都忍了,我知道他必须出去赚钱必须去工作。

    智哥,我好害怕4月27日那天,我们结束这场咨询后,您也会像我妈一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跟我解释就离开我。虽然我知道您和我妈一样,希望我坚强、独立,要我成长。

    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就是想有一个人给我依赖,怎么了?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肯给我依赖,为什么连我爱的他都要跟我离婚,都要把我起诉上法庭呢?

    您现在就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沉默不语,一言不发,只是用您锐利的、关切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何顾念什么时候才能成长?虽然这段时间我心里的叫声叫林立泽的声音已经很少了,但是偶尔还有那么几次心里就突然响起立泽立泽这个声音。

    您发信息跟我说,您也很害怕,这两个月的心理咨询结束之后,我们不再联系,不再对话,一切都戛然而止,您害怕我会接受不了。当我看完这条信息之后,得到您的解释后,我突然不是很害怕这段心理咨询旅程的结束,不再害怕您的离开。您每天都告诉我很多真相,我都在慢慢消化。

    今晚在做完家教回来的路上,我的心里响的声音不再是林立泽,而是何顾念。我的心里一直叫着何顾念何顾念,快点醒来快点醒来……

    老话都说,相遇便是缘分。我相信我和您是有缘分的,等到有一天,我有能力赚了很多钱,不再那么心疼钱,我可以买得起一张去BJ的车票的时候,我相信我们有一天会见面,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向您索取,我要向您索取一个拥抱,我希望您抱抱我,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我会特别骄傲的告诉您——何顾念真的长大了,您口中一直说的小顾念,她真的成长了,不再害怕离别,有您的陪伴很好,没有了您的陪伴,我也可以快乐的生活下去。

    我们的咨询很快就结束了,一开始做这个咨询的时候,我以为两个月后,我如何的容光焕发,变得很好,他也会回到我的身边,我们夫妻会继续像以前那么恩爱。如果把现在的这个结果告诉做咨询前的我,那个我一定会很失望。但是今天的这个结果告诉现在的我,我是不会失望的,因为我看到了很多的真相,我知道了我的好多问题,我也知道原来那些问题都不是我故意造成的,我觉得我父母真的坑了自己的女儿。我现在还没有担当,把这些责任都揽过来,我就是觉得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害了我,害的我这么不自信,害的我这么没有安全感,没有保护好我。害的我这么不开心,28年了,他们控制着我的快乐,他们阻止我快乐。

    谢谢您,智哥,人们对牛顿的评价是——若是世上没有牛顿,万古如长夜。如果我没有遇到您,我的整个生活依然像咨询前那么黑暗颓废,我现在会更加崩溃,做出更多的不快乐、让自己伤心和让林立泽伤心的事情。

    到今天,我想我可以快乐的告诉咨询前的那个我——你可以放心啦,这个心理咨询没错的,你放心啦,即使最后你跟林立泽离婚了,也没事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如何让自己生活的更快乐更幸福。我也想对现在的自己说——何顾念,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我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工作能力又这么强,怕什么呢?我很快就要去乡下工作了,可以疗伤,可以继续感悟生活,可以继续成长。

    今晚我们的对话就到这儿吧,智哥,有缘再见。

    “我第一次做空椅子技术,对象是您。我做完这个空椅子我觉得挺舒服的,我回想起小时候那一次不愉快的经历,我哭的很撕心裂肺,我爸说我不懂事,拿棍子打我,那时候和母亲的分别已经够难受了。我觉得这点跟我和林立泽每次的离开挺像的,每次分开我总是哭,然后他总是呵斥我,他说不许哭,所以我才会这么难受吧。但是当我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我觉得也还好了,以后跟别人分开,我也没那么难过了,智哥。”

    “你感觉挺舒服,说明你又具备了一个技能,独立完成空椅子的能力。人生就是在不断的聚会和分别中进行,今晚你重新体验了小时候和亲人分别时的痛苦,你的感受是这个分别的痛苦像个大石磨般在你的身体上碾压。以后你再经历分别时就会觉得没什么,只不过又是一次大磨盘的碾压罢了,碾压结束,分别的痛苦就会滚远。”

    “是的,智哥,人生就是在不断的相聚和不断的分别中开始和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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