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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继承

    天府,盛乐。

    完颜子玄站在城墙上,看着前方的军阵,脸色越来越难看。

    “轰!”

    巨石轰鸣,落在城头,整个城墙都颤抖起来,守城的军士皆是缩在城垛之内,脸色灰暗。

    攻城的投石车仍在不断投掷石块,甚至是炸药。

    盛乐城中其实有火炮,杀伤力巨大,可以轻易摧毁眼前这些匪军。

    但真正令他忧虑的不是战事,而是元家和宇文家。

    “就算城破,对我们完颜家的影响也是微乎甚微。”完颜子雁站在完颜子玄的身后,说道。

    完颜子玄冷哼一声,道:“元家和宇文家到底是什么意思?真要让乱军杀入城中才肯罢休?”

    完颜子雁道:“大哥,你说,是维持旧的格局好,还是换一个新的?”

    完颜子玄道:“我们能受益吗?”

    完颜子雁微微一笑,道:“天府再怎么变,贵族,依旧是贵族。我们有大陵老祖撑腰,莫非真的怕了另外两家?天府的大萨满,本就只有那么几位,若是乱了,也许对他们和我们,都是一个机会。”

    完颜子玄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太微教主南征失利,各大家族现在都想要重新划分自己的区域,争夺更大的利益。”

    完颜子雁点头道:“不错,据我所知,目前的起义军中,有不少都在暗中得到了各大家族的扶持,即便是眼前这支进攻盛乐城的军队,大哥你又怎能肯定,真的只是一群毫无背景的草莽?”

    完颜子玄眼里目光一闪,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元家和宇文家的支持?”

    完颜子雁道:“那就要看他们的行动了。”

    完颜子玄闻言默然,忽然冷笑一声,道:“既然他们有这个想法,我们走便是了。”

    “走?”完颜子雁听后倒是一怔,不太明白完颜子玄的意思。

    完颜子玄道:“我们三家在盛乐城斗了这么久,可曾斗出什么结果来?大家彼此忌惮,谁都不敢出全力,现在天下大乱,他们既然认为自己有机会,我们又何尝没有机会?伊汗省和台沃省还有大片的土地,有的是我们完颜家发展的空间。”

    天府的星君一共只有九位,哪怕四个省份均分下来,其余各省也不过是各有两位星君,实际上的分配还没有这么均匀,伊汗省和台沃省虽然也有不少大家族,但是有星君坐镇的都不过只有一位。

    完颜子雁听后,不禁问道:“可这样做,岂不是要抛弃祖业?”

    完颜子玄道:“不破不立,这个三足鼎立的关系,我们都分不到什么好处。若是趁机离开,剩下的元家和宇文家彼此间的关系,恐怕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好了吧?”

    完颜子雁听后亦觉有理,当即道:“大哥,你说得不错,我们这就去和老祖商量,就此离开盛乐城。”

    完颜子玄点了点头,和完颜子雁一同下了城楼。

    两日之后,完颜家就悄然离开了盛乐城。

    失去了完颜家的支持,守城的军士士气也跌落不少,又勉强坚持了两日,终于抵挡不住攻势,就此宣告城破。

    当阿雅率军进入城中之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宇文家和元家的家主。

    宇文成欢和元彦成各自带着族人站在城门之下,似乎早已恭候多时。

    阿雅看着两个大家族的族长,目光一动,却是落到了元彦成身后的那名女子身上。

    “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元彦成看着阿雅,点头道:“似你这般年纪,便能成为一方起义军的领袖,着实不易。”

    阿雅下了马,道:“如今天府大乱,各方起义军不知凡几,元家主又为何不说,是时势造英雄呢?”

    元彦成哈哈一笑,道:“英雄出少年,时势造英雄,这天下,岂不是正在你们这些少年英雄的手中?”

    阿雅摇了摇头,道:“天下不是谁的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宇文成欢抿嘴笑道:“小友果真是气魄非凡,不知你们入城之后,又是如何打算的?”

    阿雅问道:“古台在哪?”

    宇文成欢和元彦成听后都是一怔,他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元亓音站在元彦成的身后,低声对他说了一句。

    元彦成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又向阿雅道:“既然入了城,不如先到府上休息片刻?”

    阿雅摇了摇头,仍是站在城门口,不一会儿,只见元家的两名随从押着一名灰头土脸的老汉来到了众人面前,那老汉一副下人打扮,脸上还沾着黄泥,但阿雅等人还是能够认出,这人正是古台。

    达歌站在阿雅身后,看到古台的那一刻,双眼顿时红了。

    阿雅身后的军队中,当初随他从姑臧出来的有数千人,不少人都受过古台的压迫,如今见到古台,都是群情激昂,恨不得上前捅上他一刀。

    阿雅道:“达歌,你先来。”

    达歌听后,立刻翻身下马,提着长枪来到了古台身前。

    古台惶恐地看着达歌,拼命地往后缩,却被两名元家随从按住,根本挣脱不开。

    “你……你走,别过来!”古台额头上冷汗直冒,从达歌的眼里看到了刻骨的仇恨,他毫不怀疑,眼前的少年会举起手中的长枪,然后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达歌举起长枪,便欲刺去,却又回头看了阿雅一眼,眼里有些犹豫。

    他忽然想到,古台是贵族,而元家和宇文家都是天府的超级大家族,古台当初就是向这些大家族寻求庇佑,才得以在盛乐安身,如今他杀了古台,元家和宇文家又会怎么想?

    “你在怕什么?”阿雅看出了达歌的犹豫,冷冷道:“忘了自己姐姐是怎么死的吗?”

    达歌听后,心里一阵剧痛,看着那惶恐鄙陋的老头,大吼一声,长枪终于刺入古台胸口。

    古台瞪大了眼睛,没有惨叫,嘴里却是涌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

    达歌握着长枪的手在颤抖,他不是缺乏勇气,只是面临抉择时会有些犹豫,可一旦下了决心,便放下了所有顾虑,狠狠抽出了长枪,又踹了古台一脚。

    古台跌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彻底失去生机。

    阿雅收回目光,向元彦成点了点头,又对两位家主说道:“我们的军队不会全部进城,也不会征粮征钱,只会颁发一条征兵令。城中所有人,无论奴隶、平民还是贵族,都可自愿参军,他人不得阻拦,奴隶参军后成为自由人,主家可获得一匹马或五只羊作为补偿。”

    在天府这样重视畜牧的国家,一个奴隶的价值远低于一匹马,差不多只和两三只羊相当,如今阿雅颁布这样一条征兵令,明显是要解放奴隶。

    天府以往的历史上,想要解放奴隶的人不在少数,但往往以失败告终,便是因为他们侵犯了贵族的利益,但是在阿雅这里,却考虑到了这一点,对主家提出了补偿。

    参军并不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也许能一战成名,也许会战死沙场,但对奴隶来说,却是翻身成为自由人的一个机会。而一匹马或者五只羊的补偿,也是从他们参军后的军饷里扣除的,也许还未赎身,便已经战死沙场。

    但这好歹给了奴隶们一个翻身的机会,不然他们一辈子都只能是奴隶,按照以往的天府律令,永远不会有翻身的一天。天府是个残酷的国度,阿雅虽然想让天府变成一个没有压迫没有欺凌的国度,却也知道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而且,他也不可能无条件地施行平等,这对另外一些付出更多,功劳更大的人又是另一种不公平。

    饶是如此,听到这个提议后,元彦成和宇文成欢仍是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们不缺马和羊,可是一下子失去太多奴隶,却会造成许多不便。当然,有些事不一定非要奴隶做不可,他们也可以选择雇佣劳动的方式,但这样一来,获利就难免少了许多,仔细算下来,所谓的补偿,不一定就划算。

    “好,我们宇文家可以答应你。”开口承诺的不是宇文成欢,而是宇文燕秋。

    宇文家的人都知道,宇文燕秋的地位还要高于家主宇文成欢,听她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不好再开口。

    元亓音也和元彦成低声说了两句,元彦成听后,勉强笑道:“既然宇文家同意了,我们元家自然也不会反对。”

    阿雅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下去,果真没有让所有人进城,而是只带了最初来自姑臧的数千人入驻官府,至于原先的知府,早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入夜之后,官府府邸之中,阿雅正与萧凉、达歌、奎木等人商议今后的战略方向,却听到侍卫报道:“报告大将军,元家和宇文家的大小姐求见。”

    阿雅微微一怔,看向萧凉,萧凉会意,笑道:“大哥既然还有要事,我们便先不打扰了。”

    其余几人听了,也是起身告辞,陆续走了出去,阿雅坐在堂中,不一会儿,便见元亓音和宇文燕秋走了进来。

    北国不同于中天,萨满不像是星官那般不预凡尘事,尤其是这些萨满大多出自贵族,更加注重家族利益。对于元家和宇文家来说,都需要一个阿雅这样的人,而对于阿雅来说,想要成功,也离不开这些贵族的支持。

    元亓音见到阿雅后,道:“从某种程度上说,你在盛乐城是怎么做的,未来的天府就是怎么样的。”

    宇文燕秋则是对阿雅微微一笑,道:“我们两家都会支持你的行动,大汗殡天后,北国确实该有一番变化了。”

    阿雅听了宇文燕秋的话,心中一惊,道:“关于大汗的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

    宇文燕秋笑而不语,元亓音则道:“她会些占卜的手段,你不用太吃惊。”

    阿雅道:“若是这样,你们莫非已经看出了未来?”

    宇文燕秋微微摇头,道:“未来时刻都会有变化,又怎能看得清清楚楚?但愿将军能顺从自己的心意行事,这便足够了。”

    阿雅回想过往种种,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北国的局势,就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里不断地变化着……

    ******

    中天,灵州,上清。

    苏桦盘膝坐在清微峰顶,看着钱钺,道:“准备好了吗?”

    钱钺默然,点头。

    苏桦道:“星君之位,九死一生,你若是不能承受便是身死道消,我再问你一遍,是否真的下定了决心?”

    钱钺抬起头,看着苏桦,抿了抿嘴,道:“弟子不肖,承受恩师教诲近百年,仍不能一窥星君之境,今日若是不成,亦无面目苟活于世。”

    苏桦问道:“面目重要,还是心重要?”

    钱钺一怔,眼神稍有变化,“心。”

    苏桦道:“星君问道问心,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若是心不明,如何求道!”

    钱钺浑身一颤,看着苏桦,眼神却是渐渐坚定起来,“弟子明白了。”

    苏桦道:“这个心不是决心,而是平常心,你可有这样的心?”

    对于人而言,下决心去做一件事,只要能达成目标,虽然过程相当艰苦,却也能坚持下来。可星君求道,却不是下决心便能成的,若不能有淡然处之的心态,又如何能够度过接下来的千年时光?

    钱钺仰头望天,低头看地,最后目光又回到苏桦身上,道:“弟子明白。”

    苏桦点了点头,不再多问,递给钱钺一瓶丹药,里面是几枚冲星丹。

    钱钺接过,服下,而后与苏桦双掌相对。

    浩瀚如星河的真元之力涌入钱钺体内,他的脸色当即变得惨白,只得死死咬牙坚持。

    苏桦则是神色平静里带着几分洒脱,千年岁月,对他来说,经历的已是太多,即便是死亡,也是另一种解脱。

    山上的传承在继续,山下的人则是神色焦急。

    山下弟子居所之中,奕真侧目看了看杨香儿,见她有些神不守舍,便道:“师妹放心,那几枚冲星丹是你亲手所炼,三师兄有此保障,定然不会出事。”

    杨香儿道:“星君之路九死一生,即便有冲星丹,也难以保证……”

    乐萱道:“五师姐,你便放心吧,师兄他准备多时,师尊也有分寸,不会出什么事的。”

    宇文晏附和道:“嗯嗯,萱儿说得对!”

    乐萱白了他一眼,自从两人结为道侣之后,宇文晏似乎就没有了自己的主见,她说什么,便跟着说什么,反倒令她觉得有些无聊,没有了往常拌嘴的乐趣。

    杨香儿仍是忧心忡忡,冲星丹是天品丹药,她虽然通晓炼制之法,却也难以保证尽善尽美,继承星君之位,又是上清大事,甚至可以说关系到整个上清的兴衰,她又怎能不在意?即便是乐萱,也只是表面上故作轻松。

    大概到了深夜之时,才听得山上传来一阵震动,真元乱流激荡,整个上清都受到影响,不少弟子均是感到四周的真气变得浓郁不少,虽是不明所以,但皆是抓紧修炼起来,而派内的星官,皆是心中一动,赶到了清微峰下。

    清微峰顶,苏桦收回双手,脸色更显苍老,背也佝偻了起来。

    而钱钺眼中则是神采奕奕,站起身来,体会着自己身上的力量,眼里也不禁闪过几分激动之情。

    苏桦道:“上清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钱钺听后,连忙扶起了苏桦,道:“师尊,您感觉怎么样?”

    苏桦淡然一笑,道:“放心吧,死不了。”

    一阵清风拂过,钱钺心有所感,回头望去,只见东斗星君也已到来,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桦。

    “师叔。”钱钺向东斗行了一礼。

    东斗摆了摆手,道:“西斗有你这个继承人也可以放心了。你先退下吧,我和你师父还有些话要说。”

    “是。”钱钺虽然继承了西斗星君之位,对东斗星君仍是如往常一般敬畏,拱手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东斗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桦,道:“师弟,你还有什么不曾对我说的?”

    苏桦一怔,摇头道:“没有了。”

    东斗皱眉,看着他,忽然长叹一声,道:“你比我命好,能有个好归宿,只怕将来几年……”

    “什么?”苏桦挑了挑眉毛。

    “唉……”东斗摇头,道:“一言难尽,你是该归隐享清福了,我那几个徒儿没一个成器的,这身上的担子,只怕还放不下。”

    苏桦淡淡一笑,想到近几年的中天局势,确实不容乐观,却是负手长吟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他就这样吟着诗,缓缓走下了山,如一个隐居山野的寻常老人。

    东斗喟然长叹,论修为,他自信不比西斗要差,可这份放达的心态,他却永远学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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