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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羽球飘飘话短长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两个月,转眼已是十一月了,几场秋雨下来,嘉兴已经换上了秋衣,而天气也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前面这两个月,除了考了次月考,考了次期中考之外,也没有很大的事情了。亏我学的还算认真,再加上之前预习过了一点数学,导致班级排名还可以,虽然没有前三,前十还是十分稳得进了,我们班级在年级里却只排到第十三,要知道总共可就十六个班级,甚至有几门课都是全年级倒数第一。

    我在班级里能排到第六,年级里却只能排到一百四十几名。其实我倒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毕竟在嘉兴最好的高中里能全班五十几个人考到班级前十,全年级七百多号人考进前两百,实在是不错的成绩了。

    其他的人,周晓东排在我后面一点,第7名;水哥二十几,没仔细看;邱玥第11名;周娴儿也是十来名,也没看清。

    有位同学令我印象极为深刻,这位同学名叫刘翔宇,个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带着一副塑料黑框眼镜,眼神总给人一种很无辜的感觉,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略显无辜的小男孩,化学考了满分……我们班的平均分就七十几,后面几大题,我都是挑着前两小空做,稍微捡点分,一是不会做,二是来不及,而他不仅做完了,还全做对了。

    从此他就获得了一个称号,“翔哥”。每个班都有一个翔哥,而他,就是我们班的翔哥。

    翔哥这次考试,考了第三,看他平时好像从不学习,但理科倒十分厉害。

    虽然年级排名一塌糊涂,但班主任倒好像也不是那么生气,只是在考试之后简单地说了两句,希望我们能够尽快适应高中的学习生活状态之类的客套话,便没再多说什么,甚至除了有事情要到教室通知一下之外,平常一直处于隐身的状态。

    考完期中考,我大致知道了自己在班级和年级中的定位,稍稍放松了一下刚刚进高中的紧张感,学校也趁着这个无事之秋,赶紧开办我们学校的运动会。

    我本来想期中考之后能够稍稍放松一下了,但是没想到这个运动会就要我来办好多的事情,毕竟是体委,应该的。我主要还是负责报名工作,不要看这个工作没有什么技术要求,其实也是个苦差事,吃力不讨好。首先就是要把名给报满,这个热门的项目的报名倒还比较容易解决,这个冷门项目大家都不报,但是又不能空着没人参加,于是我先是在黑板上把还缺人的项目都写出来,后来实在是没时间了,就挨个地问,请这些大爷们参加。

    于是乎,截止日期当天,还剩两个项目:女子跳远和女子三人篮球的替补。看起来是完不成了,所有的人都已经问过了。

    中午下课之后我正准备把这张单子交到体育组,邱玥突然把我叫住了。

    “嗳,刘倚澹,你这个报名的单子给我看看呗。”她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应该也不会啥运动,但截止时间快到了,所以我的手还是把报名单给了她。

    “哎?你还会打羽毛球啊?篮球你也打?”她一脸的不相信,毕竟我有些书生气,没有一点点优秀运动员的影子。

    “昂,是啊。篮球只是自己打着玩玩,羽毛球倒是从小学就开始练了。”我简单地敷衍了两句。

    “噢……”她又低下头去看其他的人报了什么项目,突然又抬起头来,“那你教教我呗?”

    我正有点烦,想把这个单子赶紧交掉,于是敷衍道,“那下次有时间的时候吧。”心里却想着,哪凉快哪待着去,我教你打球?那不是被人家说闲话说到耳朵起茧?

    她哧哧地笑了,转而又回头看着那个单子出神。

    又过了一会儿,我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就对她说:“你看完了吗?我得把这单子给交过去了。”

    “我想报跳远和篮球。”她突然说。

    “你会打篮球?”这回轮到我吃惊了。

    “不会打,就是想去玩玩。”她有些开玩笑地说。

    我心想反正也没人报,“那就你了。”

    赶紧把“邱玥”两个字写上去,我扯着单子就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她也算没白看这么久,我也总算把这该死的名给报好了。

    之后就是各种特训,大家都还是想拿个好一点的名次的,至少也是不想上去当着全校人的面丢脸。当然,我也不例外。

    毕竟高中之后我就已经不去俱乐部训练了,所以我有必要在比赛之前好好训练一下,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羽毛球的实力如何。所谓有备无患。

    运动会很快就到了,报名结束后两个礼拜,运动会终于开始了,我很早就来到了学校,我们是高一,得早早地把凳子全部搬到操场旁边的空地上,看台座位是有的,只不过那时高二高三的特权,我们还得等一等。

    但凡这种情况,男生都会殷勤地来帮女生搬凳子,当我一声令下搬座位的时候,男生们直接炸开了锅,教室里全都是椅子和桌子、椅子和椅子碰撞声,椅子和地面摩擦声以及同学被椅子打到的大叫。我瞅见周娴儿一个人搬起了自己的座位,准备一个人搬到操场,这些东西对一个女生来说确实重了些,一个大大的书包已经把她压的弯下了腰,再加上一个椅子,她更是走得东倒西歪。

    我搬起我自己的椅子,背上书包,快步追上了她。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拍了她一下,“嗨,周娴儿,早上喝酒了吧?”我本想是展现一下幽默,没想到说出这种令人窒息的话来。

    “嗯?”她显然没反应过来。

    “那个,额,我来帮你搬吧。”

    “唔……”她不置可否的一句回答,却把椅子放下了,书包倒还是自己背着。

    我一把举起她的椅子,我们都喜欢把椅子举过头顶,顶在头上,好像拖着或者提着椅子不能完全体现男子气概一样。

    路上我一句话也没说,由于之前糟糕的玩笑,常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们就这样谁都不说话地走向了操场,我走的也很快,生怕被潘大郎看到,虽然他不经常出现,但是真要是一不小心看到这样一男一女的,他要觉得是早恋,倒也可以理解。

    不过我高中是不会谈恋爱的,爸妈一直说会影响学习,学习好了,女生都会喜欢你。确实如此,还是先把成绩搞好吧!我看了一眼隔壁一中实验的红墙黛瓦,轻轻叹了口气。

    到了场地,我把我们的椅子放下,把她的椅子给了她,她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了。我隔着一个位置放了椅子,心想这样近一点可以聊天,也不会被人说闲话。安坐下来之后,我把秩序册从书包里拿出来,准备看看今天有哪些人参加比赛,我作为体委也好提醒一下。结果我刚抬了一下眼,就愣住了。

    有男生居然把桌子也搬了下来!他们也不避讳,“啪”的一声就把桌椅放在了周娴儿周围,接着从课桌肚里拿出什么薯片,香肠之类的零食!

    这个桌子可不是一般的桌子,我们学校的桌子有一个独特的设计,就是桌板可以翻开,里面可以放很多的书,因为嘉兴一中的学生都是空间整理的高手,所以这么小小的空间里一般都有着丰富的储备,当然也可以储备很多零食。

    看到周娴儿边吃着他们的零食,边和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又是馋又是气,便低下头继续看秩序表,努力不去想它。怪也只能怪自己没那胆子!

    这帮家伙……坏我大事!

    比赛如期进行,我其实都没有什么兴致看别人比赛,一方面是自己也有比赛,比较紧张,没心思去看比赛;另一方面是我是体委,得看着接下来是哪位同学比赛,还得记得提醒他们。

    我的比赛很快就来了,先是十点的篮球比赛,再是一点半的羽毛球第一轮比赛。

    我们班的篮球队组成非常奇怪,班里最高的那几个,比如水哥,居然不会打球,他也经常被我们拉着一起打球,但大多数时候只能像一根竹竿一样杵在篮下,然后被扔过来的三不沾砸的七荤八素。主力三个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坐在我左边的那位,白白的牙套男孩,周晓东,他个子不高,一米六七六八的样子,但是三分投的挺准,时常会有神来之笔;还有一个是顾木杉,也是一米六几的身高,突破挺快的。结果就是三个后卫在场上,没办法,我最高,脏活累活只能我来了,防守抢板,还得防对面中锋。

    篮球我都忘记我是怎么进场的了,上半场也放不开手脚,没得几分。

    下半场我上来就在低位拿到了球,稍微晃了一下,从左手边开始突,结果脚底一滑,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我们马上叫了个暂停,给我简单包扎。

    因为是水泥地,伤口破了很大的一块,血水混着细砂顺着小腿往下流,校医给我擦了点药,给我包了块纱布。我站起身,跺了跺脚,重新走上了球场。

    “没事吧,还能打吗?不行别硬撑,换个人吧。”周晓东问我。

    “没事没事,破了点皮。”我咬着牙,这么多人看着呢。

    比赛继续开始,我仍然留在场上。

    然而跑了几步才觉得有些不对,我不仅左膝盖破了,左脚也有点崴了。刚刚膝盖太疼没注意脚踝……

    那我只能尽量跟上你们的脚步了……

    最后一攻,两边打平,我们球权。

    哨响,我们以为裁判吹了我们犯规,于是顾木杉把球给了对方,对方也是一脸疑惑,没想到裁判大吼“那不是我们的哨子,继续比赛!”竟然是隔壁场的哨。

    我们认为应该把球给我们重新开始这一球,裁判则是认为你们自己傻不拉几把球给了对面,比赛继续!

    我们这时都在三分线外……于是对面直接把球传给篮下的队员,把球轻松打进。

    我们被绝杀了。

    回到场地,周晓东狠狠地把矿泉水瓶摔在地上,原来白净的面孔,现在充满了血,脖颈和额头上爆起了青筋。而顾木杉则捂着脸坐在地上,其实他这场打的很好,输球最没责任的就是他,但是最后那个球本来在他手上,是他把球给了对面的,他大概因为这个才很懊恼。

    而我虽然很愤怒,但是我并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懊恼,我疼得直龇牙,而且一想到过会儿的羽毛球比赛,我感到一阵无力。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啊!

    我低着头坐在那里,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襟和伤口上的纱布。我把它一把摘下,扔在满是泥灰的水泥地上。令我感到沮丧的不是我们的篮球赛被淘汰了,而是我练了半个月的羽毛球,我这样去打,别说拿第一了,可能连第一轮都过不去。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广播里喊同学们可以去吃饭了,我没动。一是因为脚不方便,走起来都疼,走到百米开外的食堂对我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二也是因为没有心情吃饭,我还在为我的羽毛球惋惜不已呢!

    就这样坐着,又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一个人猛地锤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当时胳膊肘撑在大腿上,给这么拍了一下,肘子从大腿上滑了下去,正巧碰上那个伤口……我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我转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个家伙找我麻烦,结果看到了满脸惊恐的邱玥,她似乎被我如此剧烈的反应给吓到了。我本来一肚子火气,结果看到她,稍微消了点,不过也没好气的问了一句:“你还不去吃饭啊?”

    邱玥埋下头,怯怯地说了一句:“我吃好了啊,我……我还给你带了点饭。”

    说着便从身后拿出一份盒饭。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给我带饭,更没想到会是邱玥。我顿时没了火气,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了声“谢谢。”然后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在我的身边,她也没有拒绝,就坐下了。

    “刚才是我不好,我火气有点大了。”我一边开着盒饭,一边为我刚才的鲁莽行为埋单。

    她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我简洁的道歉,接着说:“赶紧吃你的饭,当心别冷掉了。”

    火消了之后,我突然感觉很饿,毕竟我早饭经常性吃的很少,上午又打了一场比赛,于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盒饭,邱玥就一直坐在边上静静地看着我,搞得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像打的少了点,没想到男生会那么能吃。”她看我吃完了,开玩笑地说。

    我把吃完的盒饭扔到地上的垃圾袋里,然后转过头看邱玥,这次她没在看我了,这下子倒使得我轻松了不少,毕竟一直被人盯着看也不是什么惬意自在的事。她正摆着一副很呆滞的造型,胳膊肘撑在大腿上,下巴又用手掌拖着,空洞的眼睛看着远处,就这么静静地发呆。我也不叫她,就这么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只有校外中环南路上喧嚣的车龙。没有任何的精彩之处,没有远方更没有美景。我没有兴趣和她一起发呆,于是开始仔细地看我膝盖上的伤口。

    尽管早就看到过这个伤口,但是细细地琢磨,我还是被这血肉模糊的伤口给震惊了,里面的肉都已经完全地褪去了表皮的遮盖,整个暴露在了空气当中,红色的血和白色的肉在药物的作用下又显现出骇人的狰狞。这样的观察无疑让早已失去信心的我更加确信自己将会在接下来的羽毛球比赛中折戟沉沙了。

    我抬起头,邱玥还神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又等了一分钟,实在是百无聊赖了,于是折起手指在她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个“毛栗子”。这下子邱玥总算是被我拉回这个世界了,但是她倒是真的被我吓了一跳,脸上有些愠色,怕是因为我打搅了她的精神旅行。

    “你发呆五分钟了,我就把你叫醒了。”我为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辩解道。

    “没事,我经常发呆的,但是好痛喔,下次能不能轻一点点哎。”她倒没有责怪我,看起来倒像是在卖萌。

    “我怕敲得轻了你醒不过来。”我自认为想了一个幽默风趣的回答。

    但她只是嘴角笑了笑,然后又恢复了她的正常状态——看着远方……

    这种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大概有半分钟,空气安静的令人难受。当我以为她要再次变成思考者雕塑的时候,她突然开了口,“嗳,刘倚澹,你的腿怎么样了?”

    我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到了现在她是第一个问我伤情的人,虽然也还是晚了一点,但是我还是十分的感动的。

    “左膝盖破了个口子,这个血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结住,我怕盖着纱布会化脓,就让它露在外面。其实膝盖问题倒不是主要的,这点皮外伤咬咬牙就忍过去了,主要是我左脚踝也崴了一下,一开始没觉得有多疼,现在越来越疼了,一沾地就疼,一用力直接疼得缩脚。”我说着,有些沮丧,我也想把伤情尽量说得乐观一点,但是我明白有多严重,我没法欺骗自己。

    “那你就好好休息呗。乘机多写点通讯稿咯。”她这么建议道。

    “可我下午还要打羽毛球比赛。”我固执地说道。

    “你疯了吧。你走路都不行还怎么打羽毛球啊?”她有些生气地说道。

    “我就是去试试,说不定还能打到前八,毕竟只要赢两轮就可以进前八了。”身为体委,一分都拿不下来,我感觉没脸在这岗位上继续干下去。

    “你可以明年再去呀,今年就别打了。”她可能是在安慰我。

    “我就去试试,不行就退下来不打了好了。”我坚持道。

    邱玥像是还有话要说,但是最后似乎是觉得没法说服我,于是顿了顿,转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羽毛球的?”

    ……

    和邱玥聊了很多我小时候练球的事,蛙跳是如何的恐怖,暑假一天三练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还有各种添油加醋的经典战役……很快周娴儿回来了,她过来叫邱玥去看男子四乘一百预赛,下午的第一场比赛。

    于是我和邱玥说了拜拜,又独自一人静静地坐着,想着让人心烦的羽毛球比赛。

    不过我的比赛也没有让我久等,下午的第二场就是羽毛球比赛,于是我拿起我的球包,一瘸一拐地向球馆走去,突然感觉有人夺了我的包,转头一看是周晓东和水哥。

    我笑了笑,表示感谢。

    “哟,水哥,你下午没有比赛吗?不去跳高吗?”我揶揄着汪淼。

    “我哪会有什么比赛,我可跳不来。我就到处逛逛,看看比赛。”他顿了顿,看了看我的一瘸一拐的腿,“你这样还能打吗?我看还是别打了,你这样在场上动都动不了。”

    “我不动都可以打赢他们。”每个人都这么说,令我有些暴躁,但我这句话一说出口就知道自己过于托大了。

    “哈哈,我知道你厉害,不过还是悠着点。”水哥看我强行嚣张的样子忍俊不禁。

    几十米的路仿佛走了一个小时似的,我走到球馆就已经疼的满头大汗,球馆里到处都是已经开始练球的同学,连边上的座位上都坐满了人,我就这么一瘸一拐的,自己在球馆的角落里找了个垫子坐下带上护腕,把球拍拿出来,在手里把玩起来。

    水哥放下东西就去看其他比赛了。

    而晓东帮我把包放到垫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到垫子上,接着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呻吟“啊……”搞得周边看球的同学都转过头来,看到他一副销魂的表情,突然哄堂大笑起来,他自己也不害臊,倒“哈哈哈”的笑将起来。

    “一号场地——202号——刘倚澹,136号……”我听到叫号准备挣扎着爬起来,周晓东突然从他舒适的垫子上窜起来,“你这还打啊?”他还以为我搁这儿和他开玩笑呢!

    “骗你干嘛,打打看再说。”我伸手就要去拿包。

    “我来我来,不过拿了第一要算我一份,请我吃一顿。”他赶紧帮我提起包,不过嘴上倒是顺便敲了敲竹竿。

    真是个逗比!不过我没时间去和他扯嘴皮子,赶紧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前几个对手都只是勉强会扒拉两下,我的发球他们都很难接住。

    我从球场上走下来,周晓东赶紧递过来一瓶水。

    “你也太牛了吧?你发球对面都接不住哎!”他很崇拜的,非常难以置信地对我说。

    “才打了两场,后面的应该会厉害些的。”我喝了一口水,“我先歇一会儿。”

    我又坐回了原来的垫子,汗水已经顺着腿留下来了,伤口上也都是一片湿漉漉,怕是这么下去要化脓,于是我对周晓东说,“晓东,你帮我去医务室买一瓶酒精,我要消一下毒。”

    他一声“哎,好嘞!”直接就蹦出去了。

    他走了,我终于不用再对付他各种各样的关于羽毛球的“奇思妙想”,比如打的时候把拍子飞过去对手就不敢接球了啦,比如打的时候对着裁判抽一拍啦,比如我会不会背后和胯下击球啦……反正我是被他问的七荤八素的。

    我知道下一场打谁,我认识他,以前打市比赛的时候和我打过,虽然那时候打赢了他,但是现在让了他一条腿,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了。

    我坐在那里,听着他们班的人震耳欲聋的助威声。“朱亚威!加油!朱亚威!加油!”“杀!杀!杀!杀!杀!”一拍杀球他们就喊一个“杀!”威风倒的确是威风,要是第一次打比赛的人也的确是会被他们吓唬的发挥不出功力。

    我静静地坐在我的角落,仔细地看着在羽毛球馆的墙上历年学长学姐留下的题词。我这么看着,突然想到三年后或者是更多年后,当我早已离开这里,我和我的一切都已经在这个校园里销声匿迹了,就像我从未来过。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似的虚空,就好像这个世界会把我完全地忘记一样。我慌乱地开始找笔,希望能够在这里留下一点东西,以免在几年后回到这里的时候除了“我曾经在这里学习生活过。”之外别无他言。

    可惜我没有找到笔。谁会在打球的包里面放一只笔呢?

    我有些丧气地站起身,但是膝盖的疼痛突然提醒我我还是有东西可以留下纪念的。我顾不上疼痛,用我的大拇指沾了沾膝盖上的未干的血迹,按在了墙上,留下了专属于我的红色按揭。看着这个深红色的按揭,我觉得舒畅多了。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我的按揭,想着多少年后,学弟学妹如果和我如今一样坐在这里,会不会猜测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突然,我听到了广播里传来的我的名字,又要打比赛了。这次打的就是那个朱亚威,我并不觉得我可以打过他,但是我至少可以打打看,反正膝盖伤了大家都看得见,我也可以为自己的输球找个借口。

    我背上包,尽量走的若无其事一般,不想让别人能够看出我的伤痛。我把包放在场地边,从里面拿出了我的球拍,一把跟了我七年的球拍。我甚至没向裁判要球练习,一是朱亚威已经找了他们班的一个同学陪他练,二是我也不想在这种练球上显现出我的劣势,耗费我本来就并不充盈的体能。于是我就站在场上,感受一下我刚刚坐了太久有些发麻的腿。

    比赛很快开始了,他发球,我知道从一开始就必须占据主动,如果我在气势上还落了下风,那么这比赛就没法打了。他也许是看出了我腿脚不便,发了个前场的小球,我早有防备,以我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抢上前,直接平推他的反手后场,他来不及救,我很轻松地拿下了第一分。

    比赛开头很顺,我基本上力求一拍打死,角度都比较刁钻,打了他一个3:0,但是这样的打法也会出现问题,就是失误会比较多。结果我下个球过于追求压边线而打出界了。

    本来只是输个球嘛,毕竟我还领先。结果他的拉拉队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明明只赢了第一分却好像是已经赢下了整个比赛,震耳欲聋的加油声让我有些烦躁。“朱亚威!加油!加油!朱亚威!”我知道拉拉队上我毫无疑问是劣势,看来只能自己打出气势了。

    但是我毕竟还是拖着一条伤腿,没有办法用全力来回击,只能依靠手感和落点和他周旋。半场结束,我已经是10:11落后了。他的拉拉队让我有些抓狂,半场休息的时候他有人端茶送水递毛巾,而我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我的球包边,喝水,擦汗,忍受伤痛。不一会儿,裁判员示意我们比赛继续,我拿上球拍,挣扎着起身,去完成这场艰难的比赛。

    这时,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等一下!”,冲破人群挤进了场地,是邱玥。

    “你来干嘛?”我正心烦,没好气地问了她一句。

    她手叉着腰,弯着身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几秒,才直起身子说:“给你送药来了,你的酒精。”

    我愣了愣神,周晓东这个不靠谱的!

    邱玥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慌忙解释道:“是周晓东让我给你拿来的,他去跑步了。”

    我说了声谢谢,邱玥就混进了人堆里,她个子矮,一混进去就没了影子。我小声的向裁判老师申请了涂一下药再继续比赛,因为之前的比赛,血水和汗水已经混在一起流满了小腿,把白色的袜子口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老师看了一下我的膝盖,皱了皱眉,抽了口冷气:“快去快去,不行你就别打了。”这句说得蛮响的,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观众们突然开始骚动了起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我脆弱的膝盖,好像要把它刺穿一样,直直地盯着。

    我坐下身,拿起酒精棉花擦拭伤口,第一下碰着,我就疼得抖了一抖,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也没有停下,继续专心地涂着。

    “打不动了就赶紧下场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二班一个男生在人堆里突然大喊道。

    几乎所有的观众都开始笑,我突然理解了“哄堂大笑”是一个多么嘲讽的字眼!我甚至没有抬头,我心中只有喷涌而出的怒火,以及狂暴的复仇愿望!

    涂完之后我站起身,虽然刚刚涂的时候很痛,但是站起身到感觉不到了,也许是药效,也许是愤怒。

    我下半场开场就加快了速度,我甚至感觉能够赶上我没受伤的时候的速度了,甚至更快!因为左脚踝不能发力,我的跳杀就由右脚单脚发力,左脚做辅助。下半场我就像一只打了兴奋剂的斗鸡,疯狂地进攻着。于是一开场我就打了他一个7:1,把比分反超为17:12。每赢一分,我都疯狂的咆哮,怒吼,孤独地对抗着对面的拉拉队,像一个孤独的斗士,不过我还蛮享受这种独自对抗世界的感觉的。

    可是我没能享受多久,比分来到19:15,我刚刚输了一个球,他们震耳欲聋的助威声又开始了。我本就已经对于这种呼声免疫了,但是他们呼声结束以后我听到了一个单薄而嘶哑却能盖掉所有加油声的声音,“刘倚澹!加油!”

    是水哥!原来他来了。

    接着又是一声尖锐的女声:“刘倚澹!加油!”

    是邱玥,看来她也没走。

    我转头想寻找我的拉拉队,水哥倒是鹤立鸡群,而邱玥个子太矮,根本找不到。

    谢谢你们,我的朋友们。

    不过就这么一分心,步伐跨不到位导致又失掉一分。

    对面的拉拉队愈发猖狂了,而我这里,也有拉拉队了。

    我举手示意稍微调整一下,理匀呼吸,我抬起头,放下手来。

    来吧!

    他发了个小球,我放了一拍网前,他挑起来,我一拍高远球直逼后场,他慌忙后撤,打了一个过渡的反手后场吊球,我早已等在网前,一个放网前的假动作,他急忙冲上来,这时我手腕一抖,将球打到后场,他一个急刹,摔倒在地。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大声的叫着,他的拉拉队迅速转行急救队,把他扶出场外。看这样子是崴了脚。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左脚踝和左膝传来一阵疼痛,之前精神太集中,都忽略了腿部的伤痛,我慢悠悠地坐在场边的长凳上,稍作休整。

    这时从他们急救队里走出一个男生,小跑着到裁判那边低语了几句,裁判听后,点了点头,宣布到:“本场比赛到此结束,高一六班刘倚澹胜!”

    裁判老师走过来,把笔和纸交给我签名,“你下场比赛别打了吧。赶紧回去休息休息。”

    我笑了笑,毕竟他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当我签完字,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邱玥和周娴儿走了过来,我对着邱玥笑了笑,“你还没走啊?怎么不去看比赛啊?”

    “四乘一百跑完了我们就来了呀,我们班掉棒了,小组第七,没进决赛。”邱玥有些惋惜地说道,转而又问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还能怎么样?要拿第一了呗!”我半开玩笑地说,不过好像也就朱亚威厉害一点,其他我看了就这么点水平,问题不大。

    “看把你美的。你今天没比赛了吧?”邱玥问道。

    “嗯,是啊,明天半决赛和决赛。”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和她们一起回班级阵地,结果周娴儿说了一句,“你乒乓球快开始了吧,我们过去吧。”邱玥看了一眼我的伤口,没有马上回应她。我急忙给她搭个台阶下,“那你们去吧。我先回班级了。”

    我对她笑了笑,我觉得我打完球还是蛮帅的。可是她和周娴儿却一起笑出了声,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但却自我感觉极好,转过身潇洒地走出门。

    “回来啦?”晓东也已经比完了比赛,正在赶通信稿,“怎么样?”

    “赢了,哈哈,你写的怎么样?”

    “刚写呢,”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一变,犹豫了一下,然后好像下定决心似地对我说,“你牙齿上有片菜叶。”

    ……

    第二天的比赛波澜不惊,比赛虽说并不是很轻松,但是也没有第一天打朱亚威时那般压力山大,对手都是练过一些的,但是并不是非常精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罢了,JX市那几个打的比我好的,都在别的学校。打的比我好的学习比不上我,学习比我好的打球打不过我。这是每每当别人问我真实的羽毛球水平的时候,我常常说的一句话。当然他们也没有阵容那么强大的拉拉队给他们加油助威,虽说以他们的实力就算有啦啦队,就算我受伤和他们打,也都是一样的结果,最多就是分数多一点,能够比分上好看一点罢了。

    决赛面对储君杰,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我们两人垄断了初中三年的羽毛球决赛,都是他第二我第一。来到高中,依旧是熟悉的对阵,虽然伤了腿,但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紧张了思想上有包袱,我比平常更为轻松地拿下了决赛。

    我是第二天上午比完比赛的,接下去我也没有其他的比赛了,我终于可以拖着伤腿到处晃悠看比赛了。

    吃完中饭,我拿起秩序册,照常地看一看,下午我们班的比赛倒也不是很多,并不是因为运动会接近尾声,比赛没有多少了,而是我们班也许是实力不济,也许是运气不佳,今天除了一个女子四乘一百米进了决赛,其他今天下午所有的集体项目和个人项目都没能够进入决赛,只有几个无关紧要的五六七八名的争夺,所以我们班的人已经很闲了,聊天的聊天,看书的看书,打牌的打牌(虽然学校明令禁止,但是我们的班主任除了运动会开幕式出席了两个小时之外,还没有出现过,因此根本没人管我们),只等着三点半的女子四乘一百了。

    我也很无聊,所以我决定还是尽一下体委的职责,到各个场地去看一看,以免出现我昨天打球时的尴尬场景,于是我一个场地接一个场地,慢慢地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先是两百米决赛,终点去递个水,虽然最后还是只有第八。

    然后去了乒乓球场地,我看到了邱玥。没想到她乒乓球倒还有两手,还打进了前八,我过去的时候她还没开始打比赛,对手已经开始在边上空的场地上练球了,但是她却没有人陪着打,一个人站在场地边,看着场上的乒乓球来来回回地跳动。

    我走了过去,继续扮演着我递水大队长的工作。

    “还没打啊?”我走到她面前。

    “是啊,我在这里等得手都冷了。”她搓了搓手,低着头说。

    “你要水吗?先喝点吧。”我说着就把水递了出去。

    “啊?不用啦,我很快就打完了,这最后一场了。”她又把水推回给了我。

    “那……你不练一会儿球吗?她们不是都在练吗?”见到快要冷场,我继续缓解着快要冰冻起来的气氛。

    “哈哈,不用了。反正也打不到什么好名次,打进前八本来就是运气。”她有些自嘲地说道。

    我还是把水放在地上,“你渴了的话就喝点水,我先去别的场地看看。”

    她点了点头,对着我浅浅地笑了笑,我也笑笑,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次笑,我刻意地没有咧嘴,生怕又闹出了笑话,只是僵硬地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

    其实我还会点乒乓球,至少能打上几个来回。一是今天实在是腿脚不便,二来是怕被人背后指指点点,所以虽然有心,也只得作罢。

    下午搬了个奖,年级总共十六个班,我们拿了第十二名,和我们的学习成绩倒比较符合。

    总的来说,这次运动会也是运气不太好,我们男篮本来也至少是前八水平,结果第一轮就碰到了决赛队伍,还稀里糊涂被绝杀了。团体赛基本上也是掉棒的掉棒,摔跤的摔跤,没拿到什么分。男生里倒是我们班长王晨宇大显神威,一举拿下了400米第一和1500米第二,令人大吃了一惊。为啥呢?因为他就像一个干部,而在我的刻板印象里,干部是不需要干什么活的,干部都是成绩比较好体育比较差的。小学的时候曾有一个文文弱弱的男生,一直担任我们班的班长,一开始他成绩比我好,我觉得理所当然他当班长,但是当我成绩超过他时,他依旧是班长,后来我才知道他妈是我们学校的老师。

    王晨宇确实和我之前见过的“干部”不太一样,一方面,他是毛遂自荐而不是通过正规选举当上班长的,这当然加深了我对他的成见,但是另一方面呢,他又十分关心班级事务,事无巨细,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最后他令我佩服的一点是,他的交际能力之强令人咋舌,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会和他好的像老朋友似的。

    就拿个简单的例子来说,班级搬饮用水,一般来说,每个班一天只能搬两桶,但是每天让人下去搬实在是麻烦,所以有时候大家会多搬几桶屯在教室后面。以至于后来学校水房的大爷只允许我们每天搬两桶,而且要登记。但只要王晨宇和我们一起下去,我们班男生就可以人手一桶,屯一两个礼拜的饮用水在教室后面,以至于隔壁班那个年轻的物理老师涌哥,时常踹着我们教室后面一排排的水桶说:“你们这里这么多水,给我们办公室搬几桶来。”王晨宇不知什么时候就和饮水房的大爷有了交情,他和大爷在那儿聊天套近乎,我们十几号男生就在那边大扫荡,浩浩荡荡搬着十几桶水回了教室。由于老王的特殊交情,五班和七班的同学经常过来“借水”,说是“借”,其实从来不还,谁叫我们是“年级水库”呢!

    而且这次运动会,除了我之外,他和我们的团支书王妤、劳动委员单兮文也忙前忙后的,所以这次运动会之后,我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和大家一起叫他“老王”。这当中一小部分原因是他姓王,更多的原因是他有许多女性笔友,这在一群少年当中,难免少不了一顿调侃。

    另外有个叫陈佳筠的女生相当亮眼,一百米两百米四乘一百女篮全靠她拿分,一百米两百米一骑绝尘,四乘一百愣是在前面一棒掉棒的情况下追进决赛,女篮更是独挑大梁,如入无人之境,把女篮抬进决赛。要不是她这几十分,我们准得垫底。这女生看着眼睛大大的,稍微带着点婴儿肥,身高也不是很高,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运动健将。报名的时候,我看她不像是搞运动的,便没有特意去问她报不报名,没想到有一节下课,她自己走过来,拿起报名单看了一会儿,好像在纠结报什么项目,过了一会儿放下报名单和我说,“我报一下100米,200米和女篮。”我当时也就是抱着把项目先全报上再说的想法,却从没想过她居然是在考虑哪几项拿冠军更稳……

    维尼熊(潘志鹏同志)运动会基本没有出现,想必也对区区一个运动会名次不感兴趣吧。对,我们班都叫他维尼熊,我也渐渐改口了,楼下还有一个教数学的老师,高高瘦瘦,我们叫他跳跳虎。作为体委,我也拿了一个第一了,还拖着伤腿,也算是尽职尽责了吧。虽然这么想来安慰自己,不过心中到底还是充满了沮丧。

    剩下半天我瘸着我的伤腿,慢悠悠地逛遍了整个校园,我没有叫上任何一个人,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在没有人的校园里逛一逛,能够听听繁茂香樟上喜鹊的叫声,能够看看校园满地宁静的落叶,能够嗅嗅深秋早梅的幽幽芬芳。

    我喜爱校园这般的安谧,只有在这种时候,只有当学生和老师都不再为了高考这个遥远的终点线而赌上他们的青春和精力时,只有当学校不再为了每年起起伏伏的升学率而全力开动时,这个校园,才是那么的美丽。

    她不再是无数前赴后继的考生的修罗场,而是污浊的社会中,属于我们这些即将成年的家伙最后的一片极乐净土。这里,没有致命的谎言,没有纠缠的罗生门,没有污浊的权钱交易,只有这一趟无归的快乐旅程。

    这几个月的旅程使我感到了此生未有的快乐,当然也有快乐之余的疲惫。我向前张望,只能看见雾气当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的高台楼阁,却怎么也看不见地上的路是平坦,是泥泞;是笔直,是曲折;是草地,还是陷阱。

    在这一片的雾气中,终归会有人掉队,失掉方向,永远迷失在大雾中,到不了那满是高台楼阁的远方。

    我为自己如此消极的想法感到愧疚,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也许在高中的这一片迷雾中,就算没能够辨认清楚方向,也可以绕着弯走到另外的世外桃源。

    但也许有些人就会因为高中的迷失而迷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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