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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马车

    丹梦鸳软绵绵的瘫在浅奈身上,全然不像刚刚才吐过的样子,依旧是笑眯眯的,可浅奈依稀能她身上缠绕的怨气,讪讪叹了口气:“袁野先生也是为了磨砺我们。”

    说完她就后悔了,因为这实在太他妈像一个借口!有哪个公会集体出门连条船都不舍得租,绕远路走了三个小时才抠抠搜搜掏五十铜币坐马车?

    墨君鸣翻了个白眼,想到刚刚袁野和车夫讨价还价时的话,如此的死皮赖脸,难以想象被他带出来的人是什么样子,他阴阳怪气道:“啊对,说的真对。”

    袁野叼着烟把两条腿横在中间,笑骂道:“小兔崽子,我这是为了你们着想。”

    他撒谎一点都不脸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自以为有理有据:“我们要到的双生国,亥人多数为水属,那地方也基本是水路。”

    是的。浅奈默默道,所以更应该租条船先适应一下。

    “所以!”袁野理直气壮道,“珍惜最后的山路时光吧!”

    “……”

    “好哦!”

    龙潭很给面子的举起来双手,快乐的答应后傻乐起来,把袁野逗得哈哈大笑,连嘴里的烟头都好像要掉下来。浅奈笑着瞥了一眼龙潭,看来小家伙并没有因为芸蚀没参与而萎靡不振,也顺利松了一口气,忽然道:“拾贰的水属只有墨君鸣吗?”

    墨君鸣是水属,芸蚀是木属,董莲是火属雷系,丹梦鸳是火属烟系,龙潭大约摸也算是火属,浅奈眉头微皱,当下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单看拾贰里火属的占比,就能想象出来董当家的野心多么庞大,火朝天名不虚传。停顿一秒后,她忽然感觉不妙,意识到开始对火属修行者出现了偏见,暗骂了自己几句,眼中似乎有波光微微闪动,一扫刚刚的阴郁,恢复到原来清澈明亮的神色。

    “目前是这样没错。”袁野捏住最后一点烟屁股,一点一点用手把它掐灭,猛地吸了一下空中最后一口的烟碱,才把余下的那点残骸弹到土堆里,“冀岳是辅助属性。”

    墨君鸣瞪着眼睛,一时半会儿对这消息难以接受,袁野眯着眼睛换了个姿势,补充道:“浅奈小朋友也是吧?”

    “你也是辅助属性?!”

    “您怎么知道的?”

    浅奈和墨君鸣同时出声质问,被各自吓了一跳,墨君鸣在这种事情上嘴皮子尤其快,迅速道:“你不是还用过火的吗?怎么可能是辅助属性的?”

    她噎了片刻,慢悠悠的故作深沉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墨君鸣又要骂街,被袁野笑着踹了一脚,后者毫无自觉心,依旧眯着眼睛:“辅助属性的发挥空间原本就很大——听说过能把别人伤口全部转移到自身的招式吗?”

    满马车人都皱起来眉头,好像听到了什么惨不忍睹的事情一样,把目光都聚集到袁野身上,丹梦鸳咂舌道:“好惨。”

    “还真有这种人?”墨君鸣捂脸道。

    “真的有,没骗你。”袁野露出一副感慨颇多的样子,十分苍白的望着天,缓缓把眼睛张开,“冀岳就是。”

    浅奈心跳加快,她倏地想到了男人天蓝色的瞳孔,不由得顺着袁野的目光看向上空,仿佛真的从柔软的云层里看到冀岳的脸庞,一双违和感十足的眼睛,平静的望向所在的方向,浅奈忽然道:“冀岳先生的腿就是这样崴的吗?”

    其实说“崴”是不合适的,从这几天冀岳的表现来看,他的腿绝不是一天两天的小伤那么简单,陈年旧伤,无法医治,“瘸”字才更加恰当一些。可如果这样,说的难听些,冀岳就是“瘸子”。

    浅奈眉头几乎要连成一条扭曲的线,脱口而出的“崴”,却让袁野身形耸立了一下。

    仿佛是震惊,或许带着下意识的逃避,却让浅奈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第一:冀岳绝不会随便就把自己的腿给别人。

    第二:冀岳和袁野是很好的朋友。

    第三:袁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墨君鸣看着就是不常去观察别人的人,龙潭更不必说,可能注意到的也就只有她自己和丹梦鸳,可问题毕竟是她问出口的。浅奈几乎已经确定冀岳的伤和袁野有关,甚至已经找好了岔开的话题,可袁野却道:

    “不是。”

    他没必要撒谎。浅奈很清楚的知道这点,慌张的心逐渐趋向平静,转而更加疑惑起来,好在袁野开始解释:“突然有天就开始疼了,有灼痛感,皮肤一层层脱落,找遍了天佑城的医生都说没见过这种病,一直下去,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丹梦鸳似乎怀疑的看了一眼袁野,却没说什么,默默甩了甩头发,车上的气氛开始压抑起来,浅奈见状,咧嘴笑道:“这样说来,辅助属性虽然趋向于大众,却能显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法子呢。”

    墨君鸣这才想到开始他的质问,又嚷嚷起来:“所以你修炼趋势是什么?为什么能用火属?”

    浅奈微微一笑,还没说什么,龙潭率先扑到墨君鸣面前,兴致高涨道:“只要有别人的气作为引子,浅奈什么都能用!”

    “没有这么夸张……”

    “还有刀法!如果不用亥气近战也超牛!”

    “到不了那个地步……”

    “而且还能会超强防御!”

    “龙潭——”浅奈无可奈何的揪了一下他的衣领,把乱跳的小孩乖乖安到自己身边,看向一脸玩味的丹梦鸳的脸,吞咽了下口水,干脆自爆道:“独孤三代晚期,招收过幼学之年的孩童,我是其中之一。”

    话音刚落,丹梦鸳竟率先咦了一声,好像是真的吃惊到了,她软绵绵地支起身子:“婴殿?”

    听到这个称呼,龙潭不敢苟同般皱了皱鼻子,又往角落里靠了靠,浅奈轻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墨君鸣可以继续问下去,他这才把目光从龙潭身上收回来,多少带着些试探的语气:“你们三个是在那里认识的?为什么又分开了?”

    “是在那里认识的。”浅奈笑道,“逃跑时出了意外,我又呆了几年。”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期间出了吃和睡什么都没做,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袁野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看到墨君鸣晦暗不明的目光,正在酸溜溜的打量起来浅奈,嗤笑了一声:“不是什么好事。”

    他曲起两根手指敲在浅奈胸口,沉闷地一声响,像在敲破旧的空鼓,在无力的低叹着,清楚的传进在场每个人的耳里,袁野又敲了两下:“知道了?身体永远不会说谎。”

    “听说过驴打滚吗?”他收回胳膊,用深褐的瞳孔看向浅奈,“长时间用别人的引子,频率越来越快,代价越来越高,终有一天将要被吞噬。”

    “那怎么办?”龙潭却先问了出来,其实袁野刚刚的话他没听懂,只是发应迅速的握住了浅奈的手,浅奈安慰性的用大拇指蹭了下他,平静道:“我有在尽力摆脱这种依赖,包括练习刀法,只是很难改掉。”

    但是出乎预料的,袁野并没有强制她戒掉,只是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建议道:“退而求其次,不要受控于同一属性,像是木属、水属都可以多尝试。”

    浅奈点点头,却听龙潭一本正经地问道:“为什么不能用土属和金属?”

    “啧。”墨君鸣很嫌弃的看了一眼,嘲讽的看向浅奈,后者也是一脸无奈的笑着皱眉,他有些扯高气扬的抱起来双臂,“看来你没怎么教给他一些常识。”

    丹梦鸳捂着嘴巴咯咯笑了两声,尖尖的指甲戳了一下龙潭的肉脸,轻快道:“你忘记啦,东木西金,南水北火,这己土可是天佑城中独孤一姓的才有。至于那辛金……秋家是出了名的闭关狂魔,入世的弟子寥寥无几呀。”

    龙潭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这是浅奈教给他的,懂了就点头,不懂就别动等人家再讲一遍,可是丹梦鸳见他这样笑得肚子痛,靠在一边捂住脸颤抖,没有再讲一遍的举动。墨君鸣更是长叹一口气哀嚎一声,把白眼翻到了天上还在翻,在心中更是骂了起来:“莫不是个傻的。”

    正闹间,车夫板着脸停了马,面无表情道:“到了,给钱,下车。”

    浅奈笑着露出虎牙,心想这一路他们聊的热闹,这车夫竟是半句话没说,果真是还在介意袁野砍价砍的太过分,她刚要动身,被丹梦鸳一把按住,旁边那人挑着眼角看车夫:“师傅,离说好的地方还有一段吧?”

    丹梦鸳生的好看,五官都好像颇为精致的雕琢后降世的,任谁都发不了大脾气。车夫的语气果然缓和下来,不过依旧伸手赶他们下车,浅奈默默看了袁野一眼,他只是笑着不语,并没有动身的打算,她便也把背靠了回去。

    忽然周围起出烟雾,虽说是烟,却淡极了,好像是混在风中来无影去无踪,常人绝难以察觉这烟的方向。浅奈瞬间屏住呼吸戒备起来,刚刚靠回去的背微弱离开了些,瘦骨嶙峋的紧绷起来,丹梦鸳笑着看她炸毛般的动作,笑眯眯地捋顺了耳后的发丝,雾蒙蒙的檀色,幌得背后人极晕,她开口:“继续走。”

    马车竟然真的缓缓驶了起来,一步步的走得极其踏实,车上的颠簸也小了许多。浅奈把背再一次靠了回去,冲丹梦鸳眨了眨眼睛:“烟系的迷蛊?”

    “感觉怎么样?”丹梦鸳紫宝石般的眼睛弯起来,意味深长道。

    “不易察觉、没有痕迹、动作干净漂亮……”浅奈一边说一边歪头去看丹梦鸳,龙潭凑在她耳后同样伸出脑袋,两人都是满脸崇拜的样子,“很强!”

    丹梦鸳挑着眉稍稍愣了一下,哎呀一声笑了出来,颇为意外道:“这种评价倒是少见。”

    这下连墨君鸣都坐不住了,往三个人的方向靠了一下,五官拧巴到一起:“少见?”

    “通常,他们最先的评价都是,”丹梦鸳似乎很委屈的看了他们一眼,懒散道,“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浅奈尤其看不惯这类词汇,很烦闷的眯起来眼睛,小声地在嘴里啧了一声,原本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分开,是不高兴了,她迅速道:“呵。”

    墨君鸣也翻了个白眼,索性把当凳子的砍刀拉到丹梦鸳右侧,离开了袁野两条碍事的长腿,他跟道:“切。”

    龙潭左右看了看,傻笑道:“哈哈。”

    袁野却命令:“等一等把他记忆给消了。”

    浅奈警惕地看了他一眼:“钱还是要付的,先生。”

    男人很无辜的摊开了双手,示意自己根本没这种意图,得到了几人十分不信任的目光,他哭笑不得地踢了一下离他最近的墨君鸣,骂道:“小兔崽子。”

    下车后,丹梦鸳食指轻轻在空中画了个圈,车夫便清明了过来,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听了丹梦鸳的话,骂骂咧咧地冲袁野摇了摇头,拽过他手里攥着的钱袋子,检查没有缺斤少两后慢悠悠架着车离开了。

    双生国占据了一座小岛,在袁野说之前,浅奈甚至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比起城中广为流传的修炼圣地,这里真的太不起眼了。浅奈淌水跟在后面划着,终于迈到了岛沿一圈泥地上,她想起出发前向租船的船长打听这里时,他们竟都不清楚这座岛的名字,只知道岛上除了人为修建的木桥和房屋,几乎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到处是水路,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座岛,倒像是水里的妖精搬运海底的泥沙堆积起来的土堆。

    既然如此,袁野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而且还掐算好了时间过来?浅奈望向远处互相洒水墨君鸣和丹梦鸳,拉着龙潭走到附近打渔的地方,几位皮肤黝黑的渔民正奇怪的指着他们,浅奈温声道:“几位是这座岛的居民吗?”

    得到了肯定回答后,她捏了捏龙潭的手,“我们是来这里游历的,不,不是顺路,是我们领头的说就要来这里。”

    渔民们稀奇的互相看看,眼前的小姑娘自然而然过来搭把手干活,很自来熟的介绍自己:“应该是他前不久来过这里,觉得很好才会带我们再来一次吧!”

    龙潭学着浅奈笨手笨脚的捞网,被笑着纠正了姿势,他也不害臊,别人越笑越干得来劲儿,不一会就被太阳晒得脸通红,嘴巴里好像都在冒火,把几个老手逗得大笑起来,其中一个笑着拍了拍浅奈的肩膀,纠正道:“这你就错了,咱这个地儿偏!来的人掰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我敢保证没见过你那领头的!”

    “是吗?”浅奈面不改色,手上的力气用的更大了些,笑道,“没外人清静些更好,可惜我们得叨扰一段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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