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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秦氏大葬之二

    上回说到,宝玉在秦氏的葬礼上,结识了一般志趣相投的青年才俊,心中自是欢喜。是夜,回到书房,让袭人给他沏好老君眉,晴雯把中州香墨研磨好了,又坐到案前,挥笔涂写起来。

    却说宝玉今日为何改了不吃六安茶而用老君眉,原来,他们甄家本来都是不喜六安茶的,只是同为江南名门的卫若兰卫家今年由自己茶园采得新茶,当做孝敬老祖宗的礼物送了来。而老祖宗又是素来都不喝六安茶,只喝老君眉这种醇厚浓重的口味的,所以便将卫家的赠礼赏给了宝玉,所以才有了前一夜的六安茶茶。

    而宝玉也是觉得六安茶过于寡淡,终究不如老君眉来的醇厚,所以试了一次,也就不想再试了。心想果然卫若兰那般的谦谦君子、文弱书生最是喜欢这些清淡的茶饮的,他宝玉到底还是物欲熏心,须得浓重一些的茶饮,方才觉得够味。

    却说此时宝玉正在纸上挥毫泼墨,为了保密安全起见,将白天认识的众人的名字,都给隐到了画中,边画便头脑飞转。而未曾发现,黛玉不知何时悄悄站到他身后来。

    “看你点灯未睡,还道是挑灯夜读忽的发奋起来了呢,却不曾想在这边用这般工夫!”黛玉突然夺过宝玉手中的画笔,笑着说道。

    “好妹妹,你却还说我,你怎的到了此番时候还没有睡呢?”宝玉见是她来了,忙笑着答道。

    “我看你这幅画实在是不通的很,”黛玉笑着仍将画笔在手中攥着,指点着画布说道,“你若说这株玉菡花开在河畔柳树下,倒也勉强说得通,可是为何偏偏又柳树的树荫中,还立着一簇剑兰,而树梢上,竟然还立着一只正欲展翅的老鹰,真是越发说不通了。”

    宝玉一听,急忙将画掀过一边去,赔笑说道,“好妹妹,我也就是随笔描了这么两下子,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之作,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全凭着一个随心而动,尽兴而为,哪里经得住你这么挑剔。到该是我说你呢,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呢?今夜歇不好,明儿的脸色又不明亮好看了。”

    “我也是心里想着故人一去,此生不负相见,来生也是遥遥无期的。人生如此苦短,又多有生老病死,却不知这人活在世,究竟还有个什么意思呢?”黛玉说罢,早忘了之前看画的事情,只是低下头,用帕子轻轻拭泪。

    “好妹妹,人生苦短虽说不假,”宝玉扶着黛玉的肩头,让她在榻子上坐了,自己则半蹲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然而我们比起那些生于贫寒之家,终日里为生计奔忙的人,倒也是多了许多乐趣的,只是时间久了,你都当做是寻常所见,慢慢看的都觉得不足为奇了,”

    见黛玉停止了抽泣,似乎是在认真听他说话,宝玉又接着说道:“生老病死自然乃是人生不如意处,然而不论何人,纵然是那天皇老子,也有驾鹤西去的时候,仙逝去了,本来就是人活一世的了解,任是怎么,都躲不过的。

    因而如此说来,必然之事,自然不必为之烦恼,倒是眼下是极要紧的,你看着时下的花儿朵儿,雀儿蝶儿,都是惹人疼爱的,若说到身边的人,也都有可圈可点的好处,就连那素来泼辣的凤姐姐,你总说她嘴巴不饶人,可是仔细想想看,若是没了她,这家里岂不是没了许多生气、更加上是乱了套的吗?”

    宝玉说完顿了顿,继续看着黛玉的眼睛说道:“所以古人有云,珍惜眼前人,有花堪折直须折,都是有道理的。”

    黛玉望着身前的宝玉,一双美目深情款款,竟然一时不知所措,平日里最善言辞的,此时也都像放空了脑袋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了。怔了半晌,方才红着脸,把自己的手才宝玉手中抽出来,低着头疾步走出去了。

    宝玉见她出去,知道所作指之画并不曾引起什么怀疑,所以将刚刚做好的那幅画又看了一眼,便拿起来放到蜡烛上,烧掉了。

    再说凤姐这边,又是一早到了宁国府,照着昨日所规定的,一众人等都在院子里整整齐齐立着,等候凤姐安排。

    凤姐先是稳稳当当在院子上头的太师椅子上面端坐下来,扫视了众人一周,而后并不着急安排今日的活计,而是让彩明将花名拿来,点卯起来。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的,全员都统统点过一边,众人都到了,唯有一个,平日里做饭烧火的李婆子没到。

    凤姐听过了,也不做声,也不叫众人散去,也不安排工程,只是悠悠的喝着热茶,推着茶杯盖,轻轻吹着,就只是一言不发的等着。众人一见她这种态度,自然大气不敢出一声,也都垂手低头立在院中,不敢言语。

    过了半晌,那个李婆子方才赶到了,嘴里连声不迭的说着“该死该死,怎么今儿就睡晚了的!”又跪下想着凤姐笑道:请奶奶的安,小的素日里是从来都是只有早到的,没有晚到的,只是今儿醒来的早些,就又睡过去了,没曾想,居然就晚了,该死该死,还望奶奶赎罪!”

    凤姐冷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你是个有脸的头面人,其余的这些,都是些没脸的渣滓,我今儿还需带你另与别个不同了?!”

    那个李婆子本就是个极为愚笨的,没能听出来凤姐的话味儿,还当是好话,就跪在那边呵呵傻笑着。

    凤姐也不理她,只是让彩明拿出昨日公布所读的规矩来,再次当众将迟来了这一条,给读出来。众人只听彩明清亮尖细的童音读到:“凡是晚于亥时三刻到了的,不论男女,当众剥去下衣,荆棘藤杖杖责五十,罚去一个月月银,若再犯,杖责一百,而后辞退回老家,不复再来做工。”

    那个李婆子听了,这时候方才翻过味儿来,知道不妙,赶紧磕头求饶。一众行刑的壮丁也不听她的,看着凤姐的眼色,麻利的将李婆子给摁在长条凳上,褪去了下衣,就是一顿好打。

    那婆子又是吃痛,又是害臊,刚开始还忍着不叫出声音,没几下就挨不住了,爹一身娘一声的哭号起来。院内众人听在耳内,心里早就不寒而栗,觉得这个凤姐的手段如此狠毒,若是真犯下什么过失,几辈子的老脸,也就丢尽了。所以无论如何,且先是坚持过来这几日,等她走了再计量也不迟。

    却说那个李婆子这会儿已经已经打完了,还得拉上了衣服,一瘸一拐的前来谢赏。凤姐此时方才开口道:“今儿你们都仔细记着,我不比你们奶奶好性儿,凡是都由着你们。

    今儿的事儿到此不算了局,日后若是有人再敢误了我的事儿,必然亦是如此处理,而且前番被罚之人,连着新犯之人一并受罚,这就叫你们记得,一旦有了过失,此后可就万万得不着安生了!若是不怕挨板子的,只管误!”

    说罢将众人分配职责,各人只管各自的一摊,其他的都没他想干,如此一来清清楚楚,再也没了前番推诿、争夺之乱。众人一听分配的明明白白,便都领了令,匆匆都散去了。如此这般,宁国府一改从前混乱不堪的局面,自凤姐来后,便风纪清明,人事清楚起来。

    如此众人皆赞道:“钗裙一二可齐家”,只是有一人听得此言,却甚是不屑,你却道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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