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云蒸霞蔚处,绿水青山间

    苍髯撷笋翁,佝偻竹庐前

    童骑乌犍过,笛声扰炊烟

    故友重逢后,相笑不相言

    “远山,别来无恙?”

    牧童以斗笠掩面,双手携着竹笛放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地躺在水牛背上,任水牛走向何方。

    老翁神色复杂,低眉瞧着手里刚剥好的嫩笋,摇头回道:“行将就木了……”

    “想葬在哪儿啊?是做这山野孤魂,还是太庙英灵?”

    老翁闻言沉默不语,一双昏白的眼古井无波,像是被牧童的话拉入了过往的云烟。

    “唉……”老翁长叹一声,依旧摇头说道:“我老眼昏花,早已不堪大用,朝廷的事老身有心无力”

    牧童微微颔首,然后歪着头看向老翁,露出斗笠下掩盖的双眼,竟如老翁一般深邃无神,只听牧童淡淡开口,语气中不含半点情感地说道

    “殿下死了。”

    “啪!”

    老翁闻言,顿时浑身一颤,手掌不自觉地猛然发力,手中的竹笋顷刻间化为了齑粉,掌心里还隐隐传来雷鸣之音。

    牧童不管老翁的反应,自顾自淡然地开口说道:“殿下宅心仁厚,命里却注定当有此劫,我等承蒙殿下厚恩却未能尽忠职守,现今殿下身死道消,魂归九幽,你我二人……”

    “万死难辞其咎!”

    老翁神情悲切,怅然若失,一身仙风道骨的气质在听闻那个“殿下”的死讯后,转瞬间便丢了个干净,萎靡不振的模样像是真的要“行将就木”了一般。

    看着老翁双目含泪,须发颤动的模样,牧童也不禁投来惊讶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与殿下置气了这么多年,便是深仇大恨也该放下了吧。”

    老翁颓然地摇摇头,他自知中了牧童的激将法却无可奈何,此刻心中的愧疚与懊悔如同文火熬心一般侵扰着他多年未曾波动的心境。

    只听老翁恸然叹息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啊!”

    牧童眼角闪过一丝狡黠,他突然嘿嘿一笑,说道:“老东西,不诈你一下还真看不见你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什么?!”老翁眼里的泪都还没擦干呢,闻言顿时气血翻涌,就要发作。

    牧童吓了一跳,不曾想老翁一大把年纪了脾气还是不减当年,只得讪讪地说道:“殿下确实是死了,这事儿我可不敢骗你,只不过殿下神通广大,被那位处死前留下了一点精魂,现已转世投胎了。”

    老翁自然知道牧童所说的“那位”是何许人也,要说杀死殿下这世间除了他也没人有这个胆了,故而没有多问。

    老翁神色不善地凝视着牧童,显然对刚才的事情有些耿耿于怀,他沉声问道:“那,还是殿下吗?”

    牧童闻言神色间也顿时多了些许颓然,他说道:“老道儿说,殿下三魂七魄皆已归九幽,便是在世间留下缕缕残魂也得被那位绞杀个干净,此转世精魂没有半点与殿下相关的因果,一切皆是变数,这才能逃过那位的追杀。”

    “以此精魂转世之身,便是重登旧位,也不再是曾经的殿下了……”

    “殿下,是真的死了。”

    老翁似乎已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本就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此刻他的心境也终于平静下来,神色又回到了无喜无悲的模样。

    老翁问道:“殿下既留下这精魂转世,又抹去了它和自身的因果,那岂不是……”

    牧童点头说道:“人族没落,受尽欺凌,复兴人族拯救苍生的重担,殿下自知无力承担,此举怕是在另择人选。”

    老翁眉头微皱,询问道:“殿下既抹去因果,其传承自不予转世之人,又何必留下这精魂转世,且这世间大道无穷,不靠殿下的传承,只怕此人……”

    牧童闻言顿时哈哈大笑,直听得老翁面色阴晴不定,牧童拍着牛背讥笑道:“殿下抹去的是他自己的因果,此精魂来自殿下又岂能只有这一种因果,你我二人还有那些个老家伙皆是殿下的棋子,逃不掉也躲不开的。”

    “殿下对此精魂给予了厚望,连自己的传承都不屑一顾,只怕是想让我们为其做个开山引路的卫道人。”

    老翁闻言顿时双眼闪过精光,不禁有些急切地说道:“此人身在何处?”

    牧童重新戴好斗笠遮住面容,只听他“嘿嘿”笑道:“我求仙问卦,软磨硬泡那个老道儿许久时日,这才不远万里之遥来找你远山老儿,你说我是为哪般啊?还真以为老子找你再续前缘的?”

    牧童话音未落,身下的水牛“哞”了一声便摇头晃脑地拖着牧童往竹林外走去了,老翁四周的嫩笋也被这水牛吃了个精光。

    牧童和水牛渐行渐远,笛声又再度传来,婉转轻快如同喜鹊鸣啼一般,响彻山水之间。

    老翁愣神片刻,蓦然回首,看着四周一片狼藉,哪里还有一点完好的嫩笋?不禁勃然大怒,捶胸顿足地叫嚷着“畜生啊!他妈的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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