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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 镜中人

    “为什么我们会变小?”

    跳出童梦乐园,从新的角度观察这个由无数积木搭建起来的模型小世界,奚音只觉不可思议。

    身在其中不觉有假,在外旁观不觉其真。仿佛刚才迷幻的视觉盛宴,只是一场自我催眠的想象!

    明天见惯不惊:“或许是因为周先生也变小了。”

    “啊?”

    奚音惊讶的表情刚挂到脸上,就听一声突兀的哭喊炸在耳边,“谁弄坏了我的积木?哇——!”

    “哪儿来的小孩?”

    听明天说周小乐也变小了,凌乐正蹲在地上仔细找人,冷不丁哭声一起,刚要站起来却被谁推了一把,差点摔个马趴。气呼呼的转身一看,竟是个胖头胖脑的小男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明天安抚他:“小朋友,哭什么,积木坏了再搭就是,不用哭。”

    “你撒谎!坏了就好不了了!我要你赔,你赔我的家!赔我的家!”小男孩在地上撒泼打滚儿。

    明天再次温言细语的哄他,可任他好话说尽小男孩就是不为所动。他再好的耐心也被磨没了,甩手示意两个徒弟哄住人。

    可凌乐是个冷漠的性子,让她吓唬人行,哄人是万万不行的,眼一飘就推给了奚音。谁知后者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说伤心就让他哭个够,不用哄。

    凌乐正烦躁时,门外传来沉沉的脚步声,一听就是个块头不小的人,正在拾步前来。可奇怪的是原本还在哭的小男孩,一听到脚步声顿住了音,像是被谁突然捏住了嗓子一样。

    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小男孩胡乱抹了把满脸的泪水,着急忙慌的在屋里乱窜。一会儿想要翻到窗台上,一会儿又想挤进柜子里,未果后满房间乱翻东西,似乎在找什么。

    “砰砰砰!”

    门外没有人说话,却传来用力拍门的声音,小男孩更急了,一边乱翻乱找,一边急得哭喊起来。

    “镜子!我的镜子去哪儿了?”

    “找镜子干嘛?人来了开门啊?”

    “不能开!是不是你们拿走了我的镜子?快把我的镜子还给我!”

    奚音刚要拧开门,被那男孩一把推开,可她真没看见什么镜子,梦疗师和凌乐也干看着不帮忙,她被男孩缠的头疼,无奈之下随手一指。

    “镜子不是在那儿?”

    可奇怪的是角落里真的出现了一面落地镜,小男孩二话不说一头扎进镜子中,明天见状也跟了进去,凌乐亦有样学样,徒留奚音傻眼。

    等她反应过来追进去时,陷入一片黑暗中,眼睛慢慢适应才发现她躺在床上,摸索着坐起来后她下意识低头去看,果然下面还有张床。

    说实话她被吓了一跳!

    因为此时此刻她并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但周遭的环境并不陌生,虽然隐在黑暗中看不清本来面目,却能清晰的浮现在她脑海。低矮狭小的房屋坐南朝北,阴暗处是两张窄小的单人高低床,靠窗的位置有写字桌,门在朝西的方向,从门出去就是庭院……

    胡思乱想之际,低床上的人醒了,是个半大的少年。他递给她一把锋利的短刀,奚音下意识接过,并清楚的知道该把它压在枕下,而那么做可以防止梦魇。

    但接过来后她迟迟没有动作,因为她突然觉得这个行为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她曾经做过无数次一样,可事实上她的记忆里并没有类似的片段。

    哦对了,这有可能是周小乐的记忆,她或许只是在通过观想体验他的梦!

    想通了这一点,奚音不再纠结,她跳下床握着能给予她力量的短刀,打算去找梦疗师和凌乐,毕竟她一个人可没有信心完成植入意识的重任。

    却不想她的动静有些大,惊醒了低床上的少年,对方睡眼惺忪的拉着她说:“你要离开吗?我带你走,跟我来吧。”

    本能中她想抗拒,可不容她作出反应,人已经被少年拉起飞跑。跑过沉睡着的一户户人家,跑过蜿蜒曲折的村路,跑过人迹罕至的野地,抵达了一片长满向日葵的花田。

    密如林立的向日葵花海,在轻风的吹动下扭摆着细长的腰身,翻滚出一层层波浪,又迎风晃动那饱满硕大的头颅,似人般注视穿行过身边的两个孩童。

    见此情景,奚音突然想起周小乐讲述过的梦,他说向日葵都变成了食人花,个个都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他。她暗自心惊,这些向日葵不会真的变成食人花吧?

    她的担忧却没有想上次一样,随着一闪念而演变成事实,因为同行的少年正手持镰刀,将那些硕大的花的头颅一颗颗砍下来,其中一颗掉在了奚音的怀里。

    她眼见那原本鲜活的头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成黑漆漆的死物,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生命力,吓得她只觉脖颈上不寒而栗!

    正害怕着,砍累了的少年突然停下动作,转身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举起了镰刀。奚音的脑子还在思考他是何意,身体已经下意识做出反应,掉转方向跑了!

    一口气跑出老远,奚音才敢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少年一直举着镰刀在追她,她跑的更急了,然而怎么跑都甩不脱少年。情急之下她闯入一户人家,想要寻求庇护,可屋子里没有大人,全是半大不小的男孩,他们高呼着周小乐的名字,对她拳打脚踢过来。

    奚音急忙还手,却发现她不仅使不上劲儿,还身小力微如孩童,不得已只好抱头鼠窜。可门早已被堵的严实,她只能跑到窗户边,试图翻窗逃生,那窗户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只边框上还残留着些许玻璃碎片。

    奚音正担忧以周小乐的体格能不能钻出去,眼帘内却闯入一个瘦弱矮小的男孩,她定睛一看才反应过来,那是投射到玻璃残片上的——自己的映像!

    既惊且讶之下,她正纳闷自己怎么是个陌生男孩的样,而不是周小乐。就又注意到身后几个男孩扑过来抓她,吓得她赶紧攀住窗户边框往外钻,岂料上半身轻松出去了,下半身却被人一把抓住又扯了回去。

    跌落在地时,奚音惊惧之下瞥见玻璃残片上的自己,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嘴里喊着“玻璃也是镜子”就死命冲了上去,再睁眼果然到了另一个梦境。

    不见天日的黑夜中行驶来一辆班车,停在路边等待着的奚音面前,她连忙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跳上去。说是班车,但里面却没有个班车的样子,倒像是一辆房车,车内睡床、餐桌、写字台、沙发等家居之物应有尽有。

    餐桌上一个少年正在吃饭,写字台边另一个少年在做作业,沙发上是那个“送快递”梦里出现过的男人,他仍旧在看报纸,睡床上还有那个妇人。

    从一进班车开始,虽然除了男人女人,另外两个男生奚音不认识,可对他们的人物背景却一目了然。

    谁让她现在是周小乐呢。

    睡着的妇人自然是周小乐的母亲,男人是他的继父,两个男生则是继兄。可非常奇怪的是,她进入车内多时,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仿佛她是个透明人。

    即使她多次晃到继父继兄们眼前,他们也看不见她,好像她被谁施了魔法,完全隐身了一样。奚音稍感失落,但很快又释然,她正累的要死,索性就休息会儿。可她来回转了半天,竟然没找到个能落脚的地儿。

    不!

    是车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这一瞬间她心内涌现出悲伤,因为她清楚的感觉到一条界限,划在她和车内其他人之间,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不属于这里。

    奚音正沉浸在情绪里,一直视她如无物的男人放下了报纸,看着她说:“时间到了,你该下车了。”

    明明只是通知的语气,可奚音却听出了其中不留余地的强硬。她磨磨蹭蹭的走到车门边,犹豫着要不要下时,那个在吃饭的少年呵斥她说:“多一秒钟都不允许你待,不想挨打就快下去!”

    写作业的那个男生懒得废话,直接跑过来将奚音一把推下车,并狠狠地关上了车门。奚音站在路边吹着冷风,只觉满心凄凉,恨不能大哭一场。

    正在这时,又驶来一辆班车,并依旧停在奚音面前。她突然不想上去,可呼啸的寒风吹得她刺冷蚀骨,到底还是妥协。

    上了车一打量,同前一辆无甚差别,仍旧是房车形式的班车,只是里面的人物不同。这辆车内有一对夫妻,一个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再无其他人。

    小男孩坐在一堆积木旁边,将拼好的模型打倒且扔的到处都是,男人满脸笑意的拾起积木,并不厌其烦的重新为他搭建诸如城堡、过山车等模型。女人在做饭的间隙,一脸慈爱的看着父子俩互动,唯有瞥到上了车的奚音时,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但很快又移开视线。

    奚音再次成了隐形人,一脸无措的看着周围。直到班车行驶了一段路,女人开口说了句“你该下车了,时间到了。”,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班车上有挂钟,女人一直在看着时间掐点。

    她很不解,怎么一个个的都赶她?

    不,确切的说,是在赶周小乐!

    可这更让她难以理解,这辆车里的男人是周小乐的生父,女人是后母,孩子是他的隔水兄弟,按理他不是外人。怎么都容不下他呢?

    但更让奚音难受的是,当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男人时,对方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更别说替她说句话了,她只得下车。

    然而诡异的是,等她下了车,又有一辆班车停在她面前!

    她满心欢喜的打开车门,上了车却霎时一颗心沉到谷底,居然还是之前的那一辆车,车里的人还是那些人,一切都熟悉到让她恐惧。

    只是这一次睡着的妇人醒了,还给她准备了一些吃食,可奚音却如同嚼蜡食不知味,因为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挂钟,时刻关注着下车的时间。

    果然,指针走过钟表盘面的一半,男人就叫他下车,奚音迫不及待的下了车。她想验证一个可能,是不是下一辆车,也会是之后的那一辆车?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她在两辆车之间反复的上下车。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习以为常,再到麻木,直至迫切的想要逃离。

    然而终点太远旅途又过于恶劣,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可她有。

    奚音不再顾忌这个梦境里的任何人,上了车第一时间就找镜子。她无比肯定,此时做为入梦的镜中人,想要远离这个循环噩梦,必须先找到镜子并打破它!

    但等她真的找到一面镜子,并将它从两个继兄手中夺过来,摔个稀巴烂时,更可怕的事发生了!

    每一片碎镜中跑出一个人,高矮胖瘦喜怒哀乐,乃至年龄面目皆有不同,但他们出奇的相似,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周小乐。

    无数个周小乐抓着奚音问问题。

    “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为什么要长大?”

    “为什么长大了就要做讨厌的事?说违心的话?为什么还要听大人的话?”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既然都不想管我,干嘛又都来管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的奚音头昏脑涨,她连忙闭上眼将意识抽离出来,让视角重新回到自己身上。碎镜片里的无数个周小乐,却在她睁开眼时隐去了身形,接二连三消失在镜中世界。

    她追逐着周小乐转瞬即逝的影子,闯进一面面碎镜世界,见到了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那些面孔的表情或狰狞可怖,或怨恨憎恶到扭曲,或悲悯哀怜如嘲讽,或阴笑邪恶似魔鬼,无一有善面者。

    无数张脸化作一朵朵食人花,争先恐后的张着大嘴扑过来,逼得她只想逃,可她越跑那些花就追的越紧。被逼得急了,她竟也想像周小乐那样,从某一高处跳下去,以尽快结束这场无休无止的噩梦。

    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喝,略一细听竟是凌乐的声音,她用近乎命令的口气大声说——周小乐!不要再逃避!回过头,直面你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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