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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春香骑着电动车赶到莲花乡刘家村时已是上午十点多。刘家村大多数人家在马路两旁建了新楼房,按乡里统一规划而建,清一色的三层独栋小楼,成了乡里的第五个新农村样板工程。

    因为刘洋的不争气,在宅基地批下来之后,因刘洋春香夫妻拿不出钱,由父母作主,宅基地给小儿子刘云建了楼房。

    刘云这些年跟着父亲在乡里承包建筑民宅,赚了不少钱,在宅基地批下来的第二年,刘云的独栋三层小楼便建起来了,里外都贴了青白色瓷砖,楼顶用的是进口深红色琉璃瓦,给人一种高大雄伟优雅不俗的感觉。

    新房装修好后,全家都从老房子搬过来,包括春香夫妻一家。公公婆婆住在一楼,刘云夫妻住在二楼,刘洋春香住三楼,刘洋基本没回过刘家村,春香长期在外打工,就算从江口回来也很少住在这里,她不喜欢这里,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而且,她心里还有一根刺。认为公公婆婆太偏心。刘云毕业后跟着公公学做泥瓦匠,后来承包工程的也是公公为主,说到底刘云只是一个小跟班的角色,他哪里有钱可以把楼房建起来?还不是公公婆婆把他们的钱暗中给了刘云,既然是家里的钱建起的房,凭什么楼房归刘云独自享有?

    理是这个理,可公公婆婆铁了心要偏袒小儿子,春香也没有一点办法。怪就怪自己的丈夫不争气,让父母对他寒了心。怪就怪自己当初瞎了眼,鬼迷了心窍,嫁给这么一个毫无上进心的废物。

    这次回来,春香已经打定主意,要和刘洋把婚离了,趁现在自己还没年老色衰,或许还能找到一个像样的男人,脱离这种寄人篱下没有未来的日子。

    “哎哟叻、哎哟叻,求求婶婶莫打叻,呜呜呜~~哎哟~妈妈、妈妈快来救救兰兰啊,妈妈——”一个三四岁女孩跪在地上,稚嫩的哭声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布满泪水的小脸是那么悲伤和无助。

    “不许哭,跪好!”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恶狠狠呵斥道。“你还哭,还敢哭,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女人手里的竹条再次毫无人性像雨点打在小女孩身上。

    “呜呜呜,妈妈妈妈,呜呜呜……”小女孩疼的满地打滚,声音也哭沙哑了。

    “住手!”一声大喝,春香像红了眼的母老虎冲进后院,用力夺过女人手中的竹条,狠狠扔向围墙外边,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双眼却怒目圆睁对着女人。

    “妈妈,呜呜呜……”小女孩扑进春香的怀里哭的更厉害,似乎在用哭声和泪水把自己的不幸和委屈全部统统告诉妈妈。

    “志红,小孩子用得着下这样的狠手吗?兰兰究竟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打她?!”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春香眼泪再也忍不住扑扑往下掉,她不敢想象,自己离开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兰兰生活在一个多么可怕的空间里。

    “嫂子,我也只是用竹条吓唬吓唬兰兰,没真用力打的。”女人狡辩道。

    “这只是吓唬吓唬吗?你自己看看,兰兰全身上下哪里有一块好肉,打出了多少红豆角,手臂和腿上还有这么多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呢?!”春香扒开兰兰的衣服裤子一看,兰兰的腿上和手臂上到处是青紫色,春香再也忍不住抱住兰兰低声饮泣起来。

    “妈妈,带兰兰走,妈妈,兰兰会很乖的,求求妈妈不要再离开兰兰,呜呜……”

    “兰兰乖,别哭了,妈妈以后都不离开兰兰,谁也不许欺负兰兰啊……”春香拣起地上的拖鞋给女儿穿好,一把将兰兰抱起,向外走去,经过女人身边时又狠狠瞪了女人一眼,意思是说你等着。

    看着春香母女俩离开,艾继红心里虽有些不安,眼神里却充满了恨意。冲春香远去的背影轻声骂道:“骚货,不要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就算告诉刘云又如何,哼!”自从生下儿子星星之后,艾继红在家里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她不相信丈夫会为一个野女人跟自己发难。

    春香带着小兰来到乡里,在小食店吃了一碗包面。看着小兰无比乖巧可爱的模样,心想那个女人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对待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呢?难道这个女人的心不是肉长的吗?

    胡卫东叫了村里水根的三轮车,带着两个小家伙去山里买瓜,两个小家伙上了三轮车之后高兴的蹦蹦跳跳,他们知道又可以去山上的瓜田里玩耍了。瓜田里不但有各种西瓜香瓜,还可以捉各种昆虫玩耍。

    每次看到两个小家伙在瓜地里蹦蹦跳跳高兴的到处追逐,卫东觉得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如果只为买瓜完全没必要雇车来山里摘瓜,镇上有的是瓜可买,就算要买新鲜的,卫东也完全可以打电话给瓜农,让他们送到家里来。可是,那样能买到孩子们的这份快乐吗?能买到自己这份愉悦的心情吗?

    五年前,母亲去世前嘱咐他要多照顾二姨。卫东跟二姨一家的关系一向很亲,自然毫不犹豫答应了。当时也太没往心里去,因为那时二姨的大姑爷是上门女婿,养老送终的事用不着卫东,卫东只要逢年过节买些礼品看看二姨两老口,也就尽到做晚辈的责任了。

    可惜世事无常,人心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当初答应的好好的要做一辈子上门女婿的大姑爷突然反悔提出要带着妻儿叶落归根回自己的老家。金香也是缄口不语不说半句话。二姨见女儿的心已外向铁了心要跟丈夫走,强留也没有任何意思,在一起过只会让相互之间产生更多怨恨,与其如此何不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成全了金香夫妻俩。

    在老二春香婚事上,二姨还是有私心的,希望老二嫁在附近村庄,家里有什么事也可以有人照应,后来通过亲戚牵线搭桥,让老二嫁到离余家村三里开外的刘家村,可惜计划不如变化,本以为有本事赚大钱的二女婿刘洋可以给女儿带来幸福,没想到一场股灾让刘洋一蹶不振形同废物,如今一个家四分五裂,大女儿跟着外公外婆,小女儿跟着爷爷奶奶,春香为了生计长期在外打工,那个刘洋这么多年没干过什么正经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至于三女儿秋香也好不到哪里去。秋香是四姐妹相貌最漂亮的,身高也是四姐妹里最高的,在读书时就很有理想,可惜有理想不等有成绩好。高中毕业后也去了江口打工,出门前信心十足,说一定要在江口赚大钱,等赚了大钱就给家里建新房子,还要接父母到江口去享福。可惜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秋香去了江口之后,没有一份工作干的长的,不是嫌工资低,就是嫌累,还嫌工作没有发展潜力。后来在金田路一家公司上班,老板是湖南人,秋香很快跟老板的弟弟谈上了恋爱过上同居的生活。她终于向现实低头,觉得就算自己赚不了大钱,也要嫁一个有钱的丈夫,给山里的父母建新房,接到江口来享几天福。很快,秋香的肚子大了,跟着男朋友回了老家,才知道男朋友的老家也在山沟沟里,住的还是土砖屋,秋香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可事已至此,只得在男朋友家把孩子生下,男朋友屡次提出结婚的事,秋香以父母不在身边为缓兵之计,并信誓旦旦说了一大堆就算舍得你也舍不得孩子的话,男朋友才信她再次带她到江口打工。回到江口后,男朋友大哥的骗贷公司已被公安机关查封,大哥也被关进拘留所。秋香见希望全成了泡影,当即跟男朋友分了手,男朋友以女儿要挟秋香,如果分手一辈子不让她见女儿,秋香虽有几分难过,想到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秋香还是决然离开了那个男人。如今听说在一家中介公司卖二手楼房,做的还挺不错的。

    四女儿冬香是四姐妹里相貌最差也是最矮的,平时喜欢唱歌,还做过歌星梦,去过江口一次,差点被人骗卖到山沟沟里了,幸好有老二老三强拉住了她,强行把她送回了老家。回老家没多久,有媒婆上门,没多久嫁给镇上的一个殷实人家。老公是个老实手艺人,平时只会干工程赚钱。没多久,冬香生了一个儿子,在家里冬香更是说一不二,时间一长,养成冬香娇纵蛮横的性格。后来有一次回娘家过年,她儿子和小月同时要喝水,二姨只听到小月要喝水,只给小月倒了一杯水,冬香当即发飙,说母亲偏心,并举了许多小时候父母不待见自己偏心几个姐姐的例子,最后不顾几个姐姐的劝解,愤然说以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言罢抱起儿子决然而去。

    二姨没想到小女儿翅膀硬了竟然为一杯水的事向自己发难,也是伤心不已没少流泪。

    后来政府政策要退耕还林,住在林区深处的人家统一安排到山下重新安排住宅,政府给予一定的补贴。补贴款通过几级政府下来,到手的钱只有二万多块,不要说重新建房,就算打地基恐怕都不够。

    卫东以前劝过二姨两老口到柳树镇跟自己过,二老恋窝不肯搬家,此时再跟二老提出这个想法,二老此时也无他法,正等着卫东这话,当即一拍即合。

    为了二老入户胡家村的事,卫东出钱请了全村人吃饭,经过了这个仪式,二老和他们的子女就真正成了胡家村的人,胡家村的老少爷们就不得当二老一家是外乡人,不得以外乡人为由欺负。

    说实话,卫东对二姨家的四姐妹都没什么好感。小的时候,二姨曾要提出要将金香给卫东做媳妇,被卫东以近亲不能结婚为由一口拒绝,金香从此之后再没有来过卫东家,跟卫东一家也疏远了。卫东搞不懂,金香那时只不过十二三岁,怎么就那么有恨心呢?

    老二秋香比卫东小五岁,从小就是卫东的跟屁虫,每次卫东去二姨家,春香总是哥哥长哥哥短粘着卫东,后来读完书到江口打工,对卫东仍然如故,每次在一起都要挽着卫东的手臂,这让卫东很喜欢这个表妹。这只是一种亲情的喜欢跟爱情无关。可惜春香不这么想,在跟卫东单独相处时,穿着越来越暴露,亲昵也越来越大胆,有几次几乎把话都说透了,只要卫东愿意,她就是卫东的人,结果卫东不但没有把她收了,反而开始逐渐对她疏远,尽量不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这让春香的芳心很受伤,也断了这个念想,没过多久跟一个有妇之夫的厨子搞在一起,后来又不断换男朋友。有次卫东在餐厅请她吃饭,吃饭期间春香就接了三个不同男人的电话。春香不以为耻,反而问卫东,自己漂不漂亮,有没有条件可以做大款的情妇吗?让卫东对这个表妹彻底失望了。

    至于老三,好高骛远,眼高手低,总想着赚大钱发大财,却不想想自己凭什么去赚大钱发大财。老三跟湖南仔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卫东刚在证券公司上班,手头很拮据,当老三带着湖南仔来看自己的时候,卫东请俩人到嘉旺快餐店吃了一个快餐。卫东问老三跟湖南仔什么关系,老三说只是一般同事,后来在吃饭时,湖南仔用调羹到老三盘子里挑菜吃时,卫东什么都明白了,看着一脸傲气的湖南仔,似乎在跟自己说,秋香是我的人,你一个表哥算个屁啊。卫东当时什么都没说,既然秋香不想跟自己说他也懒得问。吃完饭分开后便没有再来往。

    对于老四,卫东基本跟她没有交集。在卫东去江口打工时老四还小,后来去江口打工,注意力也在老二和老三身上,如果不是老四差点被骗的缘故,卫东印象里几乎没有这个人。

    卫东接二姨俩老口到柳树镇之后,为了让二老安心,特意将父母留给自己的四间老屋过户给了二姨,免得二老时常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这样相处起来很累,也不利于二老的身体健康。

    很多人不明白卫东的做法,干嘛不再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偏偏找两个老家伙过来,还把父母留给他的四间位置颇好的砖瓦房送掉,要知道,曾有人出价二十万要买这四间砖瓦房,被卫东一口拒绝了。

    卫东这么做自然有自己道理,自从得知自己脑子里有恶性肿瘤之后,卫东便一门心思开始给儿子的未来铺路。希望儿子能顺利长大成人,自己是一个随时可能要去的人,可儿子还太小,就算自己去了,儿子还得有人照顾。他从小知道二姨为人朴实厚道,就算自己真的一旦不测,他相信二姨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儿子,抚养儿子长大成人。当然,如果老天爷允许,卫东更愿意自己陪儿子慢慢长大。所以,卫东很珍惜跟儿子在一起的时光,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看着儿子快快乐乐的在田野里玩耍,没有其他什么事能更令他开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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