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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城北荒院人暗语

    回到居所小苑,陆先生自提了那对血艳伯劳离去,楚度望着高举午阳,终于感到一丝温暖,秋日时分仅未酉之时素有秋虎之谓,更多时候却是和煦,阳光普照,加之此行散心,楚度与小鹿之哀稍有缓解,只是终究难消。

    回来路上已进了午膳,小鹿告了累,加之昨夜无眠,自去补睡不提。

    就在楚度终于静下心来打算首次运功疗伤一番之时,医庄北向之地,靠于西江北城门的一座久无人烟小院内,有一大汉披头散发,束有烂陀箍,正有些焦急等待着什么,只见其身形魁武,周身却散发恶臭,招惹秋蚊苍蝇等飞虫在他周遭来回飞舞,却不能近身,时有蚊虫振翅僵停,落于脚边,若有人细细看了,会发觉大汉浑身万数粗大毛孔之中,萦绕着淡淡阴沉气息,在午时艳阳之下,始卒环流,周而复生,大汉也便一丝舒爽。

    此人正是昨天夜里楚度所见北旸国人——乌尔绝户。

    绝户大汉等了大概时辰已久,稍有烦躁,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后悔着什么,蒲扇大的巴掌抹了后颈,甩了并不存在的虚汗,脚下来回划着水风行步,突然破口而出:“好油嘴!爷爷我就不该相······”

    却见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不该怎样?”

    绝户大汉惊喜惧悔,暗骂一句,急又变脸左右观望了喊道:“阴大爷啊,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快快现身吧!可真急死昂家了!”

    来人轻笑一声:“便在门外,开门吧!”

    乌尔绝户愣了一下,三步并作两步将门开了,却见自黑衣人站立门外,脸上总有一丝难敛的欣慰,后边还跟着一瘦小身影,全身亦黑,头戴幕笠,看不出模样。

    乌尔绝户也不管不顾,口中早已叫道:“阴大爷,快快进来,怎么走门啊?”

    来人正是阴惜阳。他也未多说什么,一闪而入,乌尔绝户看到他半藏于袖中之手似捏了一小巧紫铃,随着铃动,却见那瘦小之人如行尸走肉一般,僵直亦步入院中,绝户大汉连忙探头左右望了一二,放心关门。

    阴惜阳不悦看了一眼,抬头又看了艳阳高照,冷哼一声,寻了屋檐下的竹椅自坐了下来,那瘦小之人静静立在身侧。

    乌尔绝户尴尬笑了一下,仍是站在阳处,方好奇打量了那僵尸般的人物,不由开口问道:“阴大爷,莫非这便是······”

    阴惜阳瞪了一眼,沙哑道:“不该问的别问,还是你也想试试这手段?”

    乌尔绝户嘿嘿笑道:“小人多嘴,大爷莫怪。阴大爷,不知······”

    阴惜阳闭眼半靠于竹椅之中,不急于开口,等得乌尔绝户脸上稍有酱色方缓缓道:“急什么,答应你的本座不会食言!”

    说罢自怀中取出了一枚墨绿丹丸,夹在手指间来回戏耍,只看得乌尔绝户眼珠四向随转,掩饰不住的喜意愈发浓烈。

    阴惜阳淡淡问道:“此药可以给你,不过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乌尔绝户面露难色,半晌才点了点头。

    阴惜阳问道:“第一,我且问你,你为何会知晓本座会来这西江州?第二又是谁告知你本座手里有这补阳丹?第三么,本座很好奇你的身份呢,正当壮年却身缠阴息命不久矣。像是长年盗墓所致,却并非如此简单。你不介意说说吧?

    说罢将手中丹丸轻轻捏了捏,有丹粉轻轻飘落。

    乌尔绝户讪讪反问一句:“阴大爷,真不是小人不说,实在是那人全身包裹严实,我眼拙认不出那人是阴大爷你的哪位熟人······”

    “哦?你如何确定那人是本座的熟人?”阴惜阳眼神犀利。

    乌尔绝户并未着急回答,思索片刻,又看了一眼阴惜阳手中丹丸,终于下定决心咬牙跺脚道:“在下相信阴先生为人,相信北野第一大派千邪门自有大派风采。我本是北旸国人。阴大爷身在北野,想必知晓你云朝对我国态度如何吧?”

    阴惜阳不知置否,开口道:“本座没有那么闲关心外界破事。不过,也确实知晓一点,云朝牢牢掌控着北旸权利,时常教唆你们对付罕人。”

    乌尔绝户忽然凄凉一笑道:“大爷说话也过于委婉了些吧?怎么能是教唆呢?分明是强逼!云朝狗皇帝养了另一只狗宰相。那狗相菅祀贵老子哪怕阴气攻心也必要将他祖坟刨个稀碎!阴大爷你别嫌我啰嗦,我北旸国民如今个个枕戈待旦,朝不保夕,被菅狗和北旸那傀儡皇帝逼得民不聊生,立下无数的苛捐杂税,净身税,杀鸡宰牛税,连吃饭也要交税!”

    阴惜阳讥笑道:“呵呵,如此也未见你们揭竿呐!毫无血性,不值同情。”

    乌尔绝户顿时急了眼,说话也稍微大声了些:“阴大爷可别说这站腰话了!怎么反?如今北旸青壮之人全都被迫征役,家中妇幼考妣被狗官们集中在北旸望家州与欢乐州,官方话是保障后勤及避免罕人乘虚而入,暗地里谁不知道,便是防止我们叛变!可怜北旸国二十万民兵每年都要执行各种探罕任务,死伤无数,就是为了那骗鬼的怀恩策!”

    阴惜阳好奇道:“哦?何谓怀恩策?”

    乌尔绝户反问一句:“阴大爷可知你们北野三州?”

    阴惜阳冷了脸道:“你说呢?”

    乌尔绝户苦笑道:“别生气。北野三州北伯州,北仲州,北叔州,那请问阴大爷,伯仲叔季,为何少了北季州?”

    阴惜阳:“莫非······”

    乌尔绝户叹道:“没错,那狗相在北旸国发了政令,每杀一个罕人,便有一分怀恩,待获得七七四十九万分怀恩,北旸国正式成为北野第四州北季州,从此再无北旸与云朝之分,没了从属关系,北野大同,人人平等!”

    阴惜阳呵呵道:“姑且不论此策是否是权宜之计,但说你们北旸国人虽亦有罕族血脉,可比起真正的北罕铁骑来,你们还差的远呢!说说你们有多少分怀恩了?”

    乌尔绝户拍了一记马屁:“大爷果然英明!看事情一针见血!如今仅有不到八万分怀恩······一者原因固然是阴大爷说的战力之差。二来连年是暗自出战,狗相并不允许明面上与罕人撕破脸皮,战绩无法迅速增长。三来部分北旸保守派不愿意与云朝同化,暗自阻拦手段层出不穷。四来兵力补充近年来很是缓慢,人手严重不足,将士们每年仅有三次探亲机会,婆娘们哪里有那么容易便怀上?纵然狗相每年发配过来一些罪囚与死囚,还是不够,打仗哪里有不多死人的?五来么······”

    阴惜阳见乌尔绝户顿了一下,问道:“如何不说了?”

    乌尔绝户叹道:“此番战争耗的便是粮草,狗相给的军饷很少,粮草不够,便暗地里组织了一批摸金校尉,到处盗墓补充余欠。小的不才,便是北旸国第三寻墓军千户校尉。”

    阴惜阳此时才略有所悟:“所以你身上的阴息确是来源于长年流连墓中所致。”

    乌尔绝户悲道:“不仅如此啊。小的年前无意中知晓我家中亲人不知何原因一夜之间全都去了,想必是我长年盗墓损了阴德,可恨军中竟无意告知与我,于是我便偷偷逃了出来,改了本名。可当初军中为了防止寻墓军偷跑,骗所有人服下了一种毒药,说是可以阻隔墓中阴气之扰。这数月以来,我身体便出了状况,寸脉迟而无力是为多寒,这是盗墓该有之脉象,可尺脉上不至关,却出现阴绝脉象,如今我时而内寒,时而内炙而外寒,体内阴阳失衡,阴气不断溢出,再不解决恐活不过三年。寻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出所以来。听闻此地有医奇诊怪盛会便冒险前来试试。不得不说,昨日有些失望。不过原本也只是寄希望于最后的神医联诊,倒也谈不上很失望呵呵。”

    阴惜阳脑中细细盘算,忽地笑了,说道:“差点让你带偏,不得不说本座也很是同情你之不幸,可你还未说究竟是何人告知你本座会来此地,并有补阳丹可助你驱疾?本座也略通岐黄,不认为单凭这补阳丹便可助你!这补阳丹固然是可以治你长年盗墓之疾,可内炙外寒的症状······”

    乌尔绝户惨然道:“阴大爷,半月以前,在下行至西疆四州之西澜州,一夜秋雨不停,小的身在荒野,便寻了一处破庙躲雨歇息。哪知庙里早有一人先至,一望便道破了小的症状。当时小的满以为遇到高人,跪求诊治。那人却道有心无力,只是指点了小的前来这西江州以参加盛会为由,暗寻阴大爷你求助。小的方才也说了,那人浑身包裹严实,实在无法为阴大爷你描述一二。”

    阴惜阳道:“你使用本门青蜉问讯本座方才找上了你,也是那人所教?”

    乌尔绝户忙道:“没错,所以小的方猜测那人是阴大爷您的熟人,说不定是同门!”

    阴惜阳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本座方才说了,补阳丹并不能完全医治尔之疾。恐怕那人还有些话你并未如实告知本座吧!”说罢手中丹丸又有些许丹粉飘落。

    乌尔绝户见状急忙跪了下来:“阴大爷明鉴,非是小的故意瞒你,确实还有些话小的未说,只是那人交代,除非是阴大爷你亲自问起,否则小的绝对不能主动提及,提及了便会······便会······”

    阴惜阳怒道:“吞吞吐吐,你主动提及又会怎样?”

    乌尔绝户叩了一首道:“主动提及了阴大爷你便会杀我灭口哇!”

    阴惜阳怒极反笑:“好哇,究竟是什么话说出来吧!本座绝不动你分毫!你看本座是不讲理之人吗?”

    乌尔绝户忙道:“自然不是。有阴大爷发话,小的自然相信。那人说了,阴大爷你······你修炼神功损了阳脉······失了······人······人道······”

    阴惜阳反而冷静了,冷冷说道:“继续说!”

    乌尔绝户捏了一把汗颤颤道:“那人要小的与阴大爷说,这八字皆阴的女子并不能完全治愈阴大爷阳脉有损之症,还需要小的配合······”

    阴惜阳嘿嘿笑了声:“原来这才是我不能杀你的真正理由!此人好深算计!说罢,你如何配合?”

    乌尔绝户道:“小的······小的其实八字皆阳······”

    阴惜阳惊了一下:“恩?”

    乌尔绝户续道:“没错,小的确实是八字皆阳!否则也不能短短十数年便升了寻墓队千户校尉。寻常兵士连续盗墓不过五载一命呜呼的大有人在,墓中极阴之气对小的影响较常人略小,小的方能活到今日。那人说了,补阳丹可祛除小的体内阴息,可原来军中骗我服用的毒药天生与我极阳体质相融,如附骨之疽寻常手段极难根治。若小的追随阴大爷你,得大爷垂怜,赏赐所习神功前七层,十年之内前六层修得圆满,可与此女配合助阴大爷重拾人道,若再修得七层圆满,不仅小的自身会痊愈,与此女配合可助阴大爷更上数层楼!”

    阴惜阳哈哈大笑起来:“该死啊,被人算计的明明白白,却不知道此人究竟是谁,本座恨呐!”

    只见阴惜阳微提内力,手中凝了寸功,缓缓拍在了乌尔绝户肩膀之上,乌尔绝户顿时汗如雨下,左肩骨碎裂,却是未哼一声忍痛无语。

    阴惜阳撤了掌力,深深思索良久,终于叹道:“也罢。你便与我回千邪门吧,姑且传你本座所习之功前三层试试效果如何。若让我知晓你骗了本座,本座会让你生不如死!”说罢将手中丹丸抛予眼前人。

    乌尔绝户连道不敢,单手接了丹丸想也不想便服了下去。

    阴惜阳道:“你便是笃定了本座如今不会对你不利,哼哼······且去收拾一番吧!多备干粮,待得天黑与本座出城,去吧!”

    乌尔绝户起身称喏,自去不提。

    阴惜阳却完全靠于竹椅,闭了眼睛,细细思索其中真伪,最重要的便是尽快弄清楚那人究竟是谁?竟对他如此了解。难道真是千邪门中之人?会是谁呢?这般看似帮他有何目的?

    阴惜阳思索不断,却无头绪,昨晚他对愚樵智所说,关于千邪门之状并非虚言。共处不同修,龙蛇混杂,即使他这千邪门左护法也尚有三成门人都未曾见过或叫的出名字。真正掌握全部门人信息的恐怕只有门主与邪辅二人了。

    会是谁呢?阴惜阳手中紫铃微微一动,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瘦小身影仍是默立无言,只是透过幕笠隐隐会发觉那双眼眸愈发暗淡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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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庄中小苑静室内,楚度初次运功疗伤却到了关键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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