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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逐乡十载忆难寻

    云七郎感觉天好像塌下来了。

    出门没看命历!春秋鼎盛,皇亲国戚,云卫翘楚,圣裔护卫······等等雅辞过了今天,一个弄不好,大道宽十里,我偏逆水行。饶是他养气功夫不错,也只恨平日少练了眼力,未看顾好三皇子。

    啊!啊!啊!

    看着三皇子脸上情形,再不由多想,将劲装少年一扔,上前抱拳道:“殿下,护驾来迟,您······您这下可害死属下了!”心中又暗恨云乘山,如今三殿下面相一破,圣裔之颜有损,陛下怪罪下来,自己的官途命途只怕是到头了。

    口头也不忘喝骂左右:“瞎了狗眼了?不赶紧给殿下止血包扎?一帮饭桶!”

    身后侍卫也都晓得厉害,个个如丧考妣,心中恨死了那自幼伴随三殿下左右的荣亲王府小侍卫云乘山,个个手忙脚乱为三皇子包扎起来。

    三皇子云载礼,系云帝宠妃宁贵妃所生,年方六岁,目无规矩,整日玩犬逗鸟,极推崇侠义之事,却时常倚马画驴。

    云乘山顾不得脸上高肿,爬起来脸色红里透着苍白:“三······殿下,是谁干的?”他并非无知,出了这种事情,后果只有一个,进宫行阉礼,以前不是没有先例。

    三皇子倒是满不在乎,待众侍卫为他包扎完毕,摆摆手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怕,出了事我担着,大丈夫······”一时忘了书上是咋说的。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现在脑袋还乱哄哄的,这脏小子下手可真狠,自己一不小心着了道,还是学艺不精啊,颜面全失,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泄露出去,这些侍卫一向忠心,万一被父皇母妃知晓,活罪难逃,自己以后恐怕也不好过了。

    转念之间,三皇子又道:“你们将我的这些小兄弟挨个儿送回家。”接着嘱咐在场孩童:“今天的事谁要是敢说出去,别怪三哥我以后不念旧情,心狠手辣,大义灭亲,斩草除根!”

    在场的孩童早就被吓着了,忙齐声说道:“三哥放心,三哥放心······”侍卫中出来数人,将众孩童一一抱起,护送回府。这些孩童身份他们早就知晓了,路上少不得一番威逼利诱,胡乱说话是要死人的。

    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云乘山听了三皇子说话,脸色稍安,这时才注意到地上还躺着一个,用脚踢了踢,摸了摸鼻息还有气儿,便问到:“殿下,是不是他干的?怎么处理?”

    他虽然早熟一些,自幼跟随三皇子胡闹,但毁尸灭迹这种事情还没在脑海里出现过,只是想着要不要再给这脏小子来上一板砖,看话本里说头部受到重创会失忆,这小子要是失忆了能省不少事情,自己便不用进宫当内侍了,听说特别疼。

    三皇子想着今天的事情自己也有错,这脏小子跟自己打的有来有往,终归还是输了,不过也是个不错的对手,便又吩咐道:“查清楚他的身份,也送回去吧。回来跟我说下,以后找机会收下他做小弟,是个狠人,可惜还不是小爷我的对手,哈哈······哎呦······”得意忘形之下牵动了脸上的伤痛。

    又出来一名侍卫抱起脏小子离去。

    眼见在场已无外人,云七郎“扑通”跪了下来:“殿下,属下明日恐难再见朱颜,只恨从此殿下身边人笨手慢脚······”

    三皇子不耐的摆摆手:“起来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摆苦样子给谁看呐,快想想办法怎么糊弄过去!”

    云乘山星眼急转,自幼跟着三皇子也看了不少评剧话本,有了主意:“宫中云卫都有太医调配的上好生肌膏,浅浅敷一层在殿下伤口处,王府中人都知晓殿下近日对梨剧感兴趣,不若殿下脸上再涂盖一层面彩自称玩耍,因为欣赏昼夜不洗,如此拖个几日,待伤口愈合洗去面彩,谁也瞧不出殿下脸上曾经受过伤!”

    云七郎一听,差点叫出一声好来,顿时感觉从地狱刚爬出来一样,刚才对云乘山的痛恨减少了不少,说道:“此举大善,生肌膏只需三日便生足效,乘山小子算你将功赎罪,殿下便委屈三日如何?”

    三皇子一听也拍手叫好起来:“好好好,乘山你果然聪明,嗯嗯······我就扮盗侠吧!快去给我找一个梨苑的彩娘来给我画彩!”

    这盗侠可不是传奇话本里的杜撰之人,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物。此人无人知晓来历,世人只知其轻功了得,乃是流连天下之间的侠盗,极喜窃富救贫,从不伤人性命,云朝府衙多次派人潜捉未果,因此名声大噪。三皇子之所以想扮此人,一来是为崇拜,二来是此人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作案必覆梨剧中名盗角儿面彩。

    云七郎仔细一想,劝道:“殿下不妥,千金之身怎以贼屈!荣亲王爷必然不许,到时事情败露,属下一家老小的脑袋只能给殿下你磕一次头了啊!荣亲王爷素崇前朝包相,每听梨剧都会点那《包相问廉》。这包岑肥头大耳,面黑肤白,殿下如今······脸上尚肿,涂以重彩方不为旁人看穿。依奴才之间,殿下还是屈扮包相稳妥一些······”一旁云乘山也觉得有理,同劝不休。

    三皇子哀叹一声,不乐道:“罢了罢了,依你们就是了,快去准备吧。”二人口颂称恩,一人涂膏,一人自去寻那彩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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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侍卫宋河抱着脏小子四处打听,总算问出了这脏小子来历,顿时觉得麻烦大了,惊得他双手微颤,差点把孩子扔了出去。

    这脏小子竟是圣眷盈天岭南白府仁侯的幼子!

    仁侯共有三子,大公子在苍州治下做县令,二公子在皇家云鹿学宫做文章,个个谦谦贵公子,温其如暖玉,唯有幼子白慎,或因其尚年幼而深受母溺,闻者叹息,见者抚额,顽劣异常。

    白慎啊,白慎!这名字起的真好啊。宋河如今真是欲哭无泪,三殿下暂时容毁,仁侯幼子头部重创昏迷不醒,万一落下病根成了傻子,自己一干侍卫有几个脑袋都不够陛下砍的啊!

    想归想,做归做,该干的还得干。只希望头儿想出办法救这一干兄弟于水火之中。宋河硬着头皮,抱着幼子踱到了白府门前。守门的一看情形也是大惊失色,慌忙叫出了管家。

    老管家名丘,以前姓什么没人知道,自来到白府就改姓了白,伺候白府两代主家也有数十年了,白府之人都称他丘伯。他一见到白慎这副凄惨模样,老泪纵横,忙问宋河事情经过。宋河不敢夸大其词,表明了身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刚说罢转身就走,毫不含糊。他相信即便仁侯也不敢将事情闹大,他儿子可是把三皇子打了一顿,真闹将起来大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烫手的烤地薯一经脱手顿时感觉心里舒服了许多,可又想到三殿下的脸,宋河怎么也乐不起来,得先回去找头儿要紧,临走只能默默祝福白慎祖坟冒烟,无事身安。

    这边丘伯抱着白慎疾步送上了床榻,早有下人通禀了仁侯及夫人。

    白钰年逾四旬,束冠短髯,长面庄肃,一袭天青长褂随步微动,以他之身份,本不该在下人面前有所失态,此时却脸色铁青,手臂轻颤,眯眼深思熟虑。白夫人早已扑在白慎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望着母子二人,白钰欲言而止,他不想说什么慈母多败儿的话,幼子如今这般模样,作为父亲的他没资格指责别人,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虽然圣眷环身,到底没有丹书铁券,如今之计,唯有······

    正思索间,府中清客万先生悄然而至:“侯爷,是否先请个名医前来诊治?脑部重创耽搁不得,误了医治良机,慎少爷恐怕轻则痴呆,重则······怕是醒不过来了,唉······”

    白钰似未听闻。依然静望着母子二人,手却握拳微微颤抖着,似在下很大的决心。万先生正欲再言,只听得白钰已先一步开了口吩咐道:“丘伯,去备马车。”

    万先生迅速思索一番,试道:“侯爷是欲进宫面帝请罪?还是先请大夫······”白钰苦笑长叹道:“罪是要请的,医也是要请的。这不孝子从小缺乏管教,如今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是他咎由自取,如今之计,只得避祸求生,尝苦救己了。”又叹一声道:“三殿下之事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东窗事发了,陛下的耳目可不是酒囊饭袋。夫人,去收拾下行李,抱这逆子上马车吧,重金礼请杏仁堂周大夫来,此人与我神交已久,应该会答应陪这逆子走一趟。”

    白夫人抽泣呜咽问道:

    “去哪儿?”

    “去你父王那里。”

    “什么?去西疆???去多久?”

    “十年。”

    白夫人顿时只感眼前一暗,几欲眩晕过去,“扑通”跪在地上抱着白钰双腿哭喊道:“老爷不可啊!慎儿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呐······”

    白钰左袖一甩,怒道:“妇人之仁!也不看看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不如此,留在京都只怕他性命难保!我白府只怕都要毁在他一人之手!”

    白夫人忽地起身,缓缓整敛裙裾,出门收拾行李而去。白钰与她多年夫妻,早知彼此心意,喝道:“你不准去!”

    白夫人脚步一顿,停了片刻,却未多言,掩泣蹒跚至远。她只是一妇人,《妻诫》读了不少,素知老爷性格,哭闹无用。

    万先生见事已至此,拱手叹道:“周大夫我去请。”说罢快步离去。一旁丘伯告退,自去备车马干粮,挑选随侍府婢与护卫之人。

    至夜无人,白府后门,夜凉如水,心冷似冰。

    两辆马车静静停留。一辆马车开始缓缓离京而去,白钰身着朝服,手持罪疏,爬上另一辆马车,准备进宫请罪。

    他不知道的是,离京不过三个夜昼后,幼子苏醒,记忆全无。

    正所谓:童子轻教无束,招致憾祸终生。戚戚十载寒暑,可怜白发黑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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