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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几多情无处说(下)

    是夜。

    一个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从官驿的屋顶掠过,盘旋在某一间屋子的房梁之上,静待了一会儿,便从一跃而下,走到屋门前,探头看去,却没探出任何动静。

    不一会儿,那个黑影便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跑去,拐角处闪出另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跟在了后面。

    黑影跑到另一边,似在探查旁边那屋子的动静,片刻,便缓缓推门而入,身后另外那个影子也尾随而入。

    黑衣人环视整个屋子,看到卧榻上,一男子正背向外侧而卧,似乎已然进入了沉睡。黑衣人从怀里抽出一支细箭,放低了身子,轻手轻脚地接近那卧榻,男子毫无察觉,依然睡着,纹丝未动。

    黑衣人走到卧榻前,举起细箭,对准男子的脊背便扎了下去。

    那一瞬间,一直尾随黑衣人其后的那个影子突然跳了出来,手持一柄短刀,在那细箭即将插入男子脊背的那一刻将那细箭砍成了两截,同时卧榻上的男子猛然翻身而起,腾跃至半空,接着凌空一脚将黑衣人踢飞了出去。

    黑衣人爬起来正欲伸手往怀中掏去,一把利剑便抵在了咽喉上。

    “本王还当你们能使出点什么其他高招,真是令人失望……”瑞谚握着剑,那利刃银光闪动,反射出寒冷的光芒,“行刺,投毒,当真是本王高估你们了。”

    黑衣人并不言语,手依然在怀中紧抓着什么,瑞谚只挽剑一挥,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衣人的手腕便是一道深深的血痕,手掌无力地垂了下来。

    “聂卫,出来!”

    聂卫因为刚才那一跳有些用力过猛导致双腿抽筋,一时半会竟站立不起,正靠在塌边龇牙咧嘴,听见瑞谚唤他,强撑着那股子还没过去的抽搐,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跑了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

    瑞谚扭头看他:“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这人怀里的东西,帮本王掏出来看看。”

    “是!”聂卫俯下身去摸到黑衣人胸口的位置似乎藏着一个什么东西,正想伸手去掏,想了想,拿出一张帕子垫在手心,慢慢地将那个东西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软软的椭圆形的透明东西,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这东西表面似女子肌肤,冰雪生凉,吹弹可破,却韧性十足,但聂卫仍然怕是稍稍用力便会将其捏破,只得轻轻的捧着,递到瑞谚眼前:“王爷,这是啥啊?瞧着咋这么邪门?”

    瑞谚瞟了一眼道:“本王还一直在想你们随身藏毒都是如何做到自己不中毒的,原本以为是都带了解药,没想到竟如此简单,能想到用鱼鳔,也算是心思巧妙了。”

    “这恶心玩意儿是鱼鳔?”聂卫对于这个答案倒是有些意外。

    瑞谚目光冷冽,神情傲然,对着黑衣人道:“本王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说出幕后主使,可饶你不死。”

    黑衣人蒙着脸,双眼圆瞪,一言不发。

    聂卫按捺不住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罩,道:“果然是你,我白天就看你行为怪异!”然后转头对瑞谚道:“王爷,没想到那个组织里还有锡兰人。”

    瑞谚仔细看了看这人的脸,嘴角一弯,伸过手去由黑衣人耳后使劲一扯,竟扯下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来,面具底下的那张面孔则恢复了正常人的模样。

    聂卫惊讶道:“原来是假扮的啊,我就说……王爷,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瑞谚并不回答,只盯着那假锡兰人:“今夜你的生死可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你效忠的那主子可救不了你。”

    那假锡兰人心中似有动摇,却依然沉默着,并不言语。

    这时,成霖带着几个护卫匆忙赶来。

    “属下护卫来迟,望王爷恕罪!”

    “无妨,若不是聂卫向本王禀告那批锡兰人中有所异常,本王也不会想到他们竟会乔装改扮,连本王都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儿。”

    “属下白天也听聂卫说起,但当时并未在意,是属下失察,请王爷责罚!”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或许附近还有他们的同伙,你立刻带几个人去将官驿里外都搜查一遍,一旦发现可疑,速来禀报。”

    “是!”

    成霖带着护卫们出去之后,瑞谚对聂卫道:“这些人嘴都硬得跟石头一样,这样是撬不开的,你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别让他死了,留着慢慢审问。”

    “王爷,您这是让小人看管他吗?这是对小人入王爷军中的考验的吗?”

    瑞谚冷笑:“你姐姐倒是同本王提起过数次,不过想入本王麾下,你以为那么容易?本王是看在你心思细密,能察觉到旁人所无法察觉的东西,还在考虑是否给你这个机会。”

    聂卫一听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若小人能有幸进入军中效力,定不辜负王爷信任!”

    将黑衣人五花大绑之后,为了防止他自我了断,聂卫还将那人口中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藏有毒药之后,用一团布将那人的嘴塞了个结结实实,方才放下心来。

    片刻之后,成霖回禀说官驿里外无任何异样,那群锡兰人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都在后院没有任何动静。

    那个被聂卫捆成粽子的假锡兰人,此时正漠然地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任凭处置的样子,想来是不打算开口了。

    瑞谚沉思良久,其实他也并未指望能从此人身上获得什么突破,既是专业的暗杀组织,必然是经过严苛残酷的训练,是断然不会轻易出卖主人的,不过,作为一名诱饵来说,倒还有些用处。

    第二天一早,阿淼便从护卫口中知晓了昨夜瑞谚和聂卫合力抓住了一名刺客的事,那护卫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将整件事的过程讲得惊心动魄,聂卫是如何识破那假锡兰人的真面目,瑞谚又是如何神武地粉碎了一次凶险万分的刺杀,还发现了那些刺客是如何藏毒在身上却不会中毒,其中的奇思巧妙,更是说明了这个藏在暗处无所不在的暗杀组织是何其的危险,幕后主使的身份更加神秘莫测,云云。

    说的人唾星四溅,听的人胆战心惊。

    阿淼没想到在自己毫无知觉的昨夜,瑞谚竟不动声色地又经历了一次如此骇人的暗杀。

    用早膳的时候,阿淼本想送了饭菜便离开,想起昨日瑞谚的无名火,但始终挨不住心中的担忧,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问:“王爷,奴婢听说昨夜有刺客,您……没事吧?”

    瑞谚仰头看她:“本王现下这个样子,像是有事吗?”

    “哦,王爷没事就好,那您用膳,奴婢先退下了……”阿淼不知道自己到底想问什么,这会儿他不正安然无恙地坐在她面前吗,还是关心则乱。

    “你留下,从今日开始,每一餐你都和本王一起用。”

    “每一餐?”

    “有问题?”瑞谚的眼神依然冷峻,语气平淡如常。

    阿淼忙摇了摇头:“没……只是,为什么啊?奴婢一向都是和成将军他们一起用膳……”

    “本王每一次的命令你都要问个为什么,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不问了,谨遵王爷吩咐。”

    阿淼刚坐下拿起筷子,聂卫便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见阿淼也在,怔了一下:“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没等阿淼回答,瑞谚便道:“有事说事,没事出去。”

    聂卫忙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呈递给瑞谚:“这是小人今早截获的飞鸽传信,像是给那假锡兰人的,小人觉得事关重大,请王爷过目。”

    瑞谚将纸条展开来,只见两行七个字:除朔王,夺断相思。

    阿淼见瑞谚脸色起了轻微的变化,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

    瑞谚道:“你们知道这断相思是什么吗?”

    阿淼心中咯噔一下,手不禁一抖,筷子掉在了桌上。瑞谚怎么会问起断相思的事,难道连言奕衡给了她半截断相思的事他也知道了?

    聂卫摇头:“小人不知,但看那意思,是否什么宝物?”

    瑞谚目光转向阿淼,她紧锁着眉头,仿佛在苦恼着什么,竟不由得出了神。

    “本王倒是听过只言片语,断相思,合二为一的玉笛,由珍稀的寒山玉所制,传说仅有情人各执一半,方能吹奏出天籁之音,为无价之宝。”

    “啊,传说倒是很美,但这名字……真不吉利,断相思,谁取的名字……”聂卫挠了挠头,见阿淼仍在发呆,忙推了她一把:“姐,你怎么了?”

    阿淼忙平静了一下心绪,见瑞谚正冷眼看着自己,道:“奴婢……也未曾听说过。”

    “可是王爷,这些刺客找这笛子是用来干嘛?换银子吗?”聂卫想了半天,心中满是疑问。

    “尚未可知,但至少现在知道他们的目的了,聂卫,做得不错。”瑞谚五指一并,将那纸条揉碎。

    聂卫受到称赞,开心地呵呵笑着:“谢王爷!”

    阿淼却久久无法平复那起伏的心潮,如果那些刺客是冲着断相思来的,那么他们肯定就知道了之前断相思在言奕衡手里,然后一路追踪,以为言奕衡将断相思给了瑞谚,所以追杀瑞谚也许只是幌子用以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还是那半截断相思。

    那么,那些刺客的身份,莫非和当年的天端局有关?

    阿淼隐隐觉得,事情远不如她和言奕衡之前想的那样简单,如果一切都是天端局在背地里操纵,那么这背后,或许还藏着其他更加惊悚诡秘的真相。

    所以,究竟要不要将那半截断相思的事告诉瑞谚?

    如果和盘托出,那等于将她那不能告人的身份暴露无余,若就这样保持缄默,回到靖天之前这几日定还会有引来源源不断的杀手,瑞谚便一日不得安生。

    想着阿淼的头莫名地疼了起来,心中一团乱麻,纠结彷徨中,她从未如此期盼言奕衡在身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神恍惚中,就这样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日。

    过了乌山,距离靖天地界便仅剩一百里,大约两日路程了。

    聂卫将那假锡兰人捆在马后,一路上拖拽着绳子前进,按瑞谚所说,是准备带回靖天再详细审讯。

    阿淼一直沉默着,垂着头发呆。

    那半截断相思,现在就藏在她的包袱里,瑞谚不知道,那些刺客也不知道,谁也不会想到,那般贵重的东西居然会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婢女手里,而主子却对此一无所知。

    队伍行进没多久,成霖便举手示意停下,独自走到前面,见那是一段狭窄且崎岖不平的峡谷山路,两边都是高高的光秃秃的山崖,树木稀少,裸露出的猩红色岩石被风化得十分厉害,甚至用手一碰,都会落下碎石来,更麻烦的是,那本就不甚宽敞的道路中间还横亘着一块巨大的岩石,像是山体滑坡后从崖上滚落至此。

    “成霖?”瑞谚出了马车,喊了一声,“前面什么情况?”

    成霖跑回来,对瑞谚道:“启禀王爷,前方峡谷中见一大石拦住去路,若不移开,怕是马车无法通过。”

    “让所有人都过去,尽快移开,别耽误行程。”

    “是——兄弟们,都过去了!”

    成霖一声招呼,全部三十名护卫都跑了过去,聂卫将假锡兰人绑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也过去帮忙。

    阿淼听到动静,也出了马车,见众人合力推着那大石,自言自语道:“这里虽然经常落石,但这么大块石头整个落下来还甚是少见……”

    瑞谚站在马车旁边,远远地看着那块大石,听到阿淼似乎漫不经心的话,无意抬头望了望峡谷上方,突然,心中一道灵光闪过,脸色一变,掉头对阿淼道:“你回到马车里去……”

    话未落音,就听得那被绑在树上的假锡兰人呻吟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即刻断了气,他的胸上插着的,竟是一支莲灭箭!

    阿淼惊了一下,转头就见瑞谚快速向她扑了过来,电光火石间却仅仅差了半步,身子就被人腾空带起,倏忽间便飞到了树上。

    阿淼很快便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给劫持了。

    那是一个身形高大壮实的黑衣人,用面罩蒙着脸,粗壮的手臂紧紧扼住了她的咽喉,让她几乎无法喘气,加上突如其来的惊吓,只得张大嘴,惊恐地瞪着双眼,浑身瘫软无力,任由那黑衣人挟着,几乎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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