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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落花几醉(上)

    五日之后,阿淼给送亲队伍中的东夷使者每个人分发了一锭银子,让他们各自谋生,遣散了这个土忽时期建立的使团,之后便跟着成霖和聂卫踏上了归途。

    不知是不是劫后余生的快感,或是潜意识里想着逃离那个恐怖的地方,一行人只用了两日便已到了定河。

    军营依旧驻扎在距离定河不远的城郊,阿淼出了马车,抬头便看见瑞谚站在大营门口,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五味杂陈,虽离别仅有短短几日,却像久别重逢一样,一时竟按捺不住,众目睽睽之下,跳下车直向他飞奔了过去。

    瑞谚伸出双臂将阿淼环腰抱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阿淼搂着瑞谚的脖子,两人四眸对望而笑,眼神间,灿若星河。

    当终于意识到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亲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有些不妥,瑞谚将阿淼放下来,握住她的手,也没瞅众人一眼,拉着她径直走进了大帐。

    卿涵看在眼里,心里却有那么一丢丢酸溜溜的羡慕,无论她如何试探,聂卫都没有任何回应,反而从凌河一路回来,他似乎都在逃避她,这让她很是郁闷。

    众人却见怪不怪地笑了笑,也陆续进了大营。

    大帐内,瑞谚将阿淼压在卧榻上,像是生怕她再度消失一般,吻了很久很久。

    仿佛过了一段十分漫长的时光,他终于放开了手,微微喘着气,她的唇有些肿胀,脸颊稍稍泛红,眼中璀璨闪烁如宝石的光芒。

    突然,胸中那股胀痛又开始发作起来,瑞谚握了握拳,坐了起来。

    阿淼也起了身,看着瑞谚,他的肩膀因为疼痛而略微抽搐,却极力地掩饰着,她轻声道:“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

    瑞谚转过头,“你说什么?”

    “我都知道了,你为了救我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你也是因为这个,才推开我的吧?”

    瑞谚的脸色有些发白,笑了笑道:“你听谁说的,没这回事。”

    “真的是我乱想了吗?”阿淼起了身,“瑞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怕我担心,还是觉得我不配知道,我爱的男人都为我做了些什么?!”

    瑞谚背过身去,沉默着。

    “好,你不说,那我去找师父,他什么都会告诉我!”阿淼起身便往外走去。

    “阿淼,不要去……”瑞谚急忙想拉住她,胸口的疼痛却让他忍不住弯下腰。

    阿淼忙扶住他慢慢坐下,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色,心中一阵酸楚,竟落下泪来。

    “我从来没见你受过伤,我不知道,你的伤竟是这样重…….”

    瑞谚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是有些伤,但是你不至于现在就担心得掉眼泪吧?”

    阿淼眨眨眼,抹了抹眼睛,别过头去:“谁担心你了,谁叫你这么不爱惜自己……”

    “我很爱惜自己啊,这不,你如此诱惑我,我也没有情不自禁吧?再说了,伤也总会有痊愈的一日。”

    “亏你还能说笑…….”阿淼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这是又在骗我,回来的路上聂卫都跟我说了,你这内伤百日之内最重,百日之后虽看起来会与常人无异,但会伴随你终身。”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环住,瑞谚附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不要哭,阿淼,看着你哭,比我自己受伤还痛上千百倍……”

    阿淼鼻子又是一酸,强忍住泪意,掩饰般地吸了一下鼻子,“其实,我已经找过师父了……”

    “你真的去找他?不怕我又不高兴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吃醋?你是武将,身系国家重任,怎么能一直伤着呢,趁着消息还没走漏,得赶紧给你治好啊……”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去找他…….”瑞谚皱起眉,将她抱得更紧。

    “治好你的伤现在是我的头等大事,你,必须无条件配合我,知道了吗?”阿淼坐起来,从怀中摸出药瓶,倒出一粒:“来,这是师父炼的药,每天一粒,假以时日,便可保你内伤不发。”

    瑞谚看着那粒红得发黑的药丸,皱着眉头,整张脸的表情都写满了拒绝。“言奕衡给的药?不吃!”

    “好了……”阿淼像是哄孩子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脸道,“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来,乖,快点吃了…….”

    瑞谚别过头去,“谁知道言奕衡安的什么心,要是他想毒死我呢?”

    阿淼无奈,扳住瑞谚的下巴,将他的头扭过来,“你真不吃?”说着竟将药丸一下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瑞谚吃了一惊,忙捏住她的嘴:“你干什么,药都敢乱吃,快吐出……”

    话未说完,阿淼伸过头来,轻贴上他的唇,搂着他的肩头将他推倒下去,微微一张嘴,用舌尖一裹,那圆溜溜的药丸顺势从她的嘴里滑到了他的嘴里。

    看着瑞谚含着药丸一脸的震惊,本能地嚼着,阿淼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嘴张得刚刚好,早这样不就好了?”

    “你以后都准备这样给我喂药?生扑,加推倒?”瑞谚眸中含笑,似有万般光彩,“这样下去,我要真忍不住吃了你,那该怎么办?”

    阿淼稍稍红脸,避开他的视线:“不过就片刻的事,来就来,说得好像谁害怕你似的……”

    “片刻?”瑞谚稍稍抬起身,捏住阿淼的下巴,“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说着,他似笑非笑地偏过头去,轻佻地像是翻了个白眼。

    看着瑞谚漫不经心的样子,阿淼反应过来,他这又是在敷衍耍弄她,有些气恼地举起拳头,嗔怪地捶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我……我都担心死了,你能不能正经点?”

    她的拳头并没有什么力气,他顺势搂着她的腰又躺了下去,她匍在他的胸膛上,两人默默地,彼此凝望着,彼此都淡静相似的眼波里,恍如流转着海洋般深不见的情意。

    阿淼小心地用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眉间,这就是她情窦初开时,情深暗许之人,然后用尽了力气去靠近,曾以为遥不可及的一个梦想,直到现在,每每同他缱绻缠绵的时光,都感觉像是老天爷随手的恩赐,太过美好,总是怕一个不小心便跌落云端,摔个粉身碎骨,尽管如此,也义无反顾。

    就是这样珍而重之的人,这一次,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再也见不到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越过他的喉结,有些凌乱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结实胸膛,偏巧又想起那晚在定河畔,她不知怎的,居然就主动说出了那话。

    想到这,阿淼觉得嗓子仿佛有些干涩。

    瑞谚见阿淼呆呆的表情,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线:“怎么了,不是要打我吗?我都躺平了,还不打?”

    阿淼顿时回过神来,却突地闹了个大红脸,“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先出去了!”说完,她迅速地从他身上爬起来,逃也似地飞奔出了大帐。

    天哪,她可还是女儿身,怎么会,怎么能有那种想入非非的念头?!

    阿淼懊恼地踢了踢地上的雪,不行不行,瑞谚身上有伤,百日之内都不能,呸呸,太羞人了,应该是任何时候都不该想,不该想……

    “哎!”阿淼握着拳头,默念着,“陆沅夕,你怎么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这都是些什么龌龊的心思啊,现在最重要的是难道不是应该先把瑞谚的伤治好吗?想这些有的没的,不是白白让他笑话吗?!冷静,冷静……”

    她又摸出药瓶看了看,刚才只顾得怎么哄着瑞谚吃药了,却忘了把药瓶留下,还有十七八粒药,约莫着还不等回到靖天就会吃完,想到这,阿淼有些焦虑起来,心想,二十天之内若回不了宫,炼药之事怕是瞒不过瑞谚。

    幸而翌日,大军便开始拔营回朝。

    阿淼好说歹说劝着瑞谚吃了药,将药瓶交给了成霖,再三叮嘱请他每日无论用何种方法,都必须督促瑞谚不能忘了服药,以后每月她都会把新的药交给安菡,想办法带出宫来。

    成霖叹道:“阿淼姑娘,王爷得你如此,当真是莫大的福气,有你在王爷身边的时候,兄弟们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以前,瑞谚他待你们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怎么说呢,以前的王爷,是个只会打仗的神,现在,他更像个人了。”

    “神变成了人,怎么还成了福气了呢?”

    “在西夷的时候,王爷以为你死了,那个时候的他,就像是被抽掉了灵魂一样,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神,有了你,他才是有着寻常人喜怒哀乐的人,所以你再怎么样都好,可千万别再拿性命开玩笑了,王爷真的会疯掉的。”

    阿淼默然。

    本来不愿意再去想起西夷屠城的事,经成霖这样一说,她突然发现,瑞谚之所以屠城,是他在无法承受的极度绝望和悲痛之下做出的一种无力的对抗之举,旁人看来逆天而残忍,而于他看来,与寻常人在伤痛之下抱头痛哭,摔东西,怒吼这些举动的性质并无二致。

    言奕衡的话,还真是从来都没出过错。

    瑞谚可以为了她毁灭别人,更加可以为了她毁灭自己,这两种,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阿淼想着,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

    一路上,卿涵看到阿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几次想问她,却没能问出口。

    终于,卿涵忍不住了,将手搭在阿淼肩头,问道:“阿淼,看你这一路上都像是不太开心的样子,怎么了?是七叔的伤势不太好吗?”

    “他的伤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现在也找到了办法,就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有些感慨罢了,对了公主,奴婢看这几日聂卫好像没去看你?”

    “其实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聂卫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是怕别人说他贪图权贵吧,所以,我想着这次回去,就正式地向皇兄和母后说。”

    “说什么?”

    “我要皇兄赐聂卫做我的驸马,这样,我们就平等了,也就没人敢说三道四了。”

    “公主!”阿淼忙说,“聂卫的事,还是缓缓吧,奴婢觉得……”

    “为何要缓?关家也退婚了,和亲也和不成,难道还不能让我自己选驸马啊?”

    “奴婢是说,可能……可能这样突然,聂卫还没做好准备…….”

    “哎,这需要什么准备啊,还不是皇兄一道圣旨的事?”

    看着卿涵满心欢喜的样子,阿淼实在不忍心再劝,只心中默默道:公主啊,你真以为这是一道圣旨那么简单的事吗?这背后涉及的利益,势力,博弈,复杂到非我等所能掌控,就算不考虑这些因素,太后也是断不能允许一名无阶无品的兵卒娶走公主,成为驸马的。

    想到这,阿淼又开始担忧起来,按照皇上和太后的性子,若不知道尚且算好,若一旦知道,定会勃然大怒,加之卿涵若执意要嫁,更甚,还会威胁到聂卫的性命。

    若是聂卫出了什么闪失,她如何面对为了她而被误杀的姚淼,又如何对得起乌氏临终的托付?可若要是阻止卿涵,情感上也于心不忍,何况一时间又实在找不到合理的情由。

    矛盾,纠结,忧心忡忡。

    同一架马车里,一人喜悦欢欣,一人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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