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北都晋阳
长安四年（公元704年），晋阳城。（注①）
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冬至如约而至，远处的城墙上银装素裹。
晋阳城，城周四十里，东西十二里，南北八里二百三十二步，如此规模的城池配得上“天王三京，北都居一”的“北都”称号。
天王三京中其余两京为西京长安，东都洛阳，不过，东都被圣神皇帝武曌改为神都。（注②）
与其他京都不同的是，晋阳城由东、中、西三座城池组成。
“都城”则位于西城，都城内又分有宫城、仓城、大明城三座内城。
可以说，规模恢宏的晋阳城是一座城中有城、群城丛峙的京都。
半脚深的积雪挡不住车水马龙的人潮出入城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喜悦之意，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群在相互唱喏，并夸赞着：“瑞雪兆丰年！”
此时，城门外来了一队双马拉长檐车的车队，滚滚的车轮碾碎了之前人们留下的脚印，却碾不碎最后一辆长檐车上那位青年道士的欣喜。
“终于赶到了晋阳。”守真想道。
他头戴一顶玉质莲冠，横插一柄白玉道簪，鹤氅上落了不少的积雪，而手里的拂尘已经变成了僵硬的雨刷，几乎与漫天飘雪融为一体。
若不是双眸透露出一丝炽热狂喜的光芒，都差点被人误以为是一尊冰冻的雕像。
紧邻着的前面那辆长檐车上，半躺着一个全身盖满了貂皮的少年，少年不停地搓着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取暖，看到晋阳城门后，眼睛放出一道异光，指着晋阳城说道：“道长，我们到了。”
双手离开下巴后，露出一张绝世美颜，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妩媚姿色，引得路人驻足，投来艳羡的目光，也在诧异青年道士和俊美贵公子的组合。
少年察觉出路人的异样，不由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双干净的高帮皮靴霎时沾上了雪泥。
路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散去。
少年背后斜跨了一只胡笳，因为动静大了些，胡笳差点掉在地上，慌得他连忙握住，背在了身后。
最前面的马车上早已下来一人，仆人打扮，一道浓眉却是英气逼人，令路人心中生畏之感。
仆人直立向少年拱手抱拳唱喏道：“二郎，你也太性急，还没有到驿馆呢。”
守真道长隐藏起脸上那一丝狐狸见到猎物般的微笑，从车上下来，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素色道裙，故意扳着脸郑重道：“广宗，休得无礼！大庭广众之下，勿要失了分寸。”
仆人魏广宗只得再次躬身唱喏道：“淮阳郡王，某失礼，原谅则个，某还以为在黑沙城呢。”
听着魏广宗没有诚意的道歉，淮阳郡王武延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在黑沙南庭待久了，习惯了那里的简单。如今，回到大周，各种繁文缛节反而让我头痛。”
正在此时，一道马蹄声响起，远处传来了薛崇简的笑声：“守真道长，二郎，你们站在这里是准备打雪仗吗？”
看着丰姿俊朗的薛崇简，守真道长那张故意板着的脸上有了一丝悦色，浅笑道：“你在后面护送着公主，我们也不好打扰。如今，晋阳城已到，你们且去驿馆安歇，我和广宗去东城寻上一家客栈。明天我们再聚首，一起数绿蚁赏飞雪。”
薛崇简的身后还跟着一匹罕见的通体纯色的白马，白马之上骑坐着一位斗篷罩面之人，背负三尺长剑，神秘中透着一丝飘逸。
“道长，我跟你们去住客栈，驿馆规矩太多。”武延秀眉角飞扬道。
守真道长含笑看着他，说道：“崇简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武延秀满眼期盼的望着薛崇简。
年纪相仿的郢国公薛崇简马上冷下脸来，露出沉稳之色道：“不可。淮阳郡王，进入晋阳城内，我连‘二郎’都不敢称呼你，哪里敢僭越让你不住驿馆而住客栈呢？朝廷法度不可违。”
“不要让崇简为难，你且去驿馆，等明日再听你的胡笳。切记，进了城你就是大周的淮阳郡王，再也不是黑沙南庭的武延秀。”守真道长关切叮嘱道。
“我呢？”白马上神秘之人发声，一道娇俏之声入耳。
“武天姬，你隶属于梅花卫，我无权干涉。”薛崇简回应道，保持着距离感。
“你！”
“好啦！你俩斗了一路，不累吗？天姬跟我走吧，驿馆里来来往往的官员太多，你这个不称职的梅花卫密探再怎么密也会露馅的。”守真道长一边损友一边劝解。
“这样也好，我在驿馆安顿下来，再去找你们。”薛崇简被武天姬怒目之后，妥协道。
武延秀虽不情愿，但终究不敢僭越朝廷法度，一脸乖巧却不舍的看着守真道长等人先行一步进入了晋阳城。
郢国公薛崇简带着淮阳郡王武延秀，等待着后面连绵不断的车马逐渐抵达城门外。
车队里除了尊贵的突厥可汗默啜之女之外，还有可汗派遣来的使者，带着无数的嫁妆和家当，动用了不少的骆驼来运输物资。
骆驼脖子上发出阵阵的风铃声，勾起了不少人的思乡之情，就连武延秀都恨不得拿出胡笳吹奏一曲。
他身后所背的清笳是阿史那果儿的清笳，而他自己的清笳早已遗失在沙漠里。
路上，他哄着果儿，说是见到清笳就如同见到果儿。
阿史那果儿被他一番甜言蜜语哄骗，将清笳送给了他。
众人赶路终究是算错了日子，冬至这一天，朝庭上下放假休息，军队待命，边塞闭关，商旅停业，亲朋各以美食相赠，相互拜访，欢度这个与“元日”同样重要的节日。
这也是积雪皑皑寒日里，晋阳城门内外仍川流不息的原因之一。
同一时间，神都洛阳，圣神皇帝到皇城南郊圜丘祭天，太庙行荐黍之典，朝廷命宰执祀于圜丘。
祭天后，百官和外藩使者都要参加隆重的朝会。
届时，文武官员要整齐地排列在殿中，皇帝驾临前殿，接受朝贺。如《汉书》中所言：“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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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晋阳，即山西太原市。
注②圣神皇帝武曌，公元690年，登基称帝，改唐为周，尊号圣神皇帝。
后人经常称呼的武则天，“则天”是她的尊号，是她退位之后才有的。此时，她还在位，还没有“则天”的尊号。
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冬至如约而至，远处的城墙上银装素裹。
晋阳城，城周四十里，东西十二里，南北八里二百三十二步，如此规模的城池配得上“天王三京，北都居一”的“北都”称号。
天王三京中其余两京为西京长安，东都洛阳，不过，东都被圣神皇帝武曌改为神都。（注②）
与其他京都不同的是，晋阳城由东、中、西三座城池组成。
“都城”则位于西城，都城内又分有宫城、仓城、大明城三座内城。
可以说，规模恢宏的晋阳城是一座城中有城、群城丛峙的京都。
半脚深的积雪挡不住车水马龙的人潮出入城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丝喜悦之意，有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群在相互唱喏，并夸赞着：“瑞雪兆丰年！”
此时，城门外来了一队双马拉长檐车的车队，滚滚的车轮碾碎了之前人们留下的脚印，却碾不碎最后一辆长檐车上那位青年道士的欣喜。
“终于赶到了晋阳。”守真想道。
他头戴一顶玉质莲冠，横插一柄白玉道簪，鹤氅上落了不少的积雪，而手里的拂尘已经变成了僵硬的雨刷，几乎与漫天飘雪融为一体。
若不是双眸透露出一丝炽热狂喜的光芒，都差点被人误以为是一尊冰冻的雕像。
紧邻着的前面那辆长檐车上，半躺着一个全身盖满了貂皮的少年，少年不停地搓着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取暖，看到晋阳城门后，眼睛放出一道异光，指着晋阳城说道：“道长，我们到了。”
双手离开下巴后，露出一张绝世美颜，举手投足间有一股妩媚姿色，引得路人驻足，投来艳羡的目光，也在诧异青年道士和俊美贵公子的组合。
少年察觉出路人的异样，不由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一双干净的高帮皮靴霎时沾上了雪泥。
路人被吓了一跳，纷纷散去。
少年背后斜跨了一只胡笳，因为动静大了些，胡笳差点掉在地上，慌得他连忙握住，背在了身后。
最前面的马车上早已下来一人，仆人打扮，一道浓眉却是英气逼人，令路人心中生畏之感。
仆人直立向少年拱手抱拳唱喏道：“二郎，你也太性急，还没有到驿馆呢。”
守真道长隐藏起脸上那一丝狐狸见到猎物般的微笑，从车上下来，抖落身上的积雪，露出素色道裙，故意扳着脸郑重道：“广宗，休得无礼！大庭广众之下，勿要失了分寸。”
仆人魏广宗只得再次躬身唱喏道：“淮阳郡王，某失礼，原谅则个，某还以为在黑沙城呢。”
听着魏广宗没有诚意的道歉，淮阳郡王武延秀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而笑道：“在黑沙南庭待久了，习惯了那里的简单。如今，回到大周，各种繁文缛节反而让我头痛。”
正在此时，一道马蹄声响起，远处传来了薛崇简的笑声：“守真道长，二郎，你们站在这里是准备打雪仗吗？”
看着丰姿俊朗的薛崇简，守真道长那张故意板着的脸上有了一丝悦色，浅笑道：“你在后面护送着公主，我们也不好打扰。如今，晋阳城已到，你们且去驿馆安歇，我和广宗去东城寻上一家客栈。明天我们再聚首，一起数绿蚁赏飞雪。”
薛崇简的身后还跟着一匹罕见的通体纯色的白马，白马之上骑坐着一位斗篷罩面之人，背负三尺长剑，神秘中透着一丝飘逸。
“道长，我跟你们去住客栈，驿馆规矩太多。”武延秀眉角飞扬道。
守真道长含笑看着他，说道：“崇简同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武延秀满眼期盼的望着薛崇简。
年纪相仿的郢国公薛崇简马上冷下脸来，露出沉稳之色道：“不可。淮阳郡王，进入晋阳城内，我连‘二郎’都不敢称呼你，哪里敢僭越让你不住驿馆而住客栈呢？朝廷法度不可违。”
“不要让崇简为难，你且去驿馆，等明日再听你的胡笳。切记，进了城你就是大周的淮阳郡王，再也不是黑沙南庭的武延秀。”守真道长关切叮嘱道。
“我呢？”白马上神秘之人发声，一道娇俏之声入耳。
“武天姬，你隶属于梅花卫，我无权干涉。”薛崇简回应道，保持着距离感。
“你！”
“好啦！你俩斗了一路，不累吗？天姬跟我走吧，驿馆里来来往往的官员太多，你这个不称职的梅花卫密探再怎么密也会露馅的。”守真道长一边损友一边劝解。
“这样也好，我在驿馆安顿下来，再去找你们。”薛崇简被武天姬怒目之后，妥协道。
武延秀虽不情愿，但终究不敢僭越朝廷法度，一脸乖巧却不舍的看着守真道长等人先行一步进入了晋阳城。
郢国公薛崇简带着淮阳郡王武延秀，等待着后面连绵不断的车马逐渐抵达城门外。
车队里除了尊贵的突厥可汗默啜之女之外，还有可汗派遣来的使者，带着无数的嫁妆和家当，动用了不少的骆驼来运输物资。
骆驼脖子上发出阵阵的风铃声，勾起了不少人的思乡之情，就连武延秀都恨不得拿出胡笳吹奏一曲。
他身后所背的清笳是阿史那果儿的清笳，而他自己的清笳早已遗失在沙漠里。
路上，他哄着果儿，说是见到清笳就如同见到果儿。
阿史那果儿被他一番甜言蜜语哄骗，将清笳送给了他。
众人赶路终究是算错了日子，冬至这一天，朝庭上下放假休息，军队待命，边塞闭关，商旅停业，亲朋各以美食相赠，相互拜访，欢度这个与“元日”同样重要的节日。
这也是积雪皑皑寒日里，晋阳城门内外仍川流不息的原因之一。
同一时间，神都洛阳，圣神皇帝到皇城南郊圜丘祭天，太庙行荐黍之典，朝廷命宰执祀于圜丘。
祭天后，百官和外藩使者都要参加隆重的朝会。
届时，文武官员要整齐地排列在殿中，皇帝驾临前殿，接受朝贺。如《汉书》中所言：“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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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晋阳，即山西太原市。
注②圣神皇帝武曌，公元690年，登基称帝，改唐为周，尊号圣神皇帝。
后人经常称呼的武则天，“则天”是她的尊号，是她退位之后才有的。此时，她还在位，还没有“则天”的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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