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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画作波澜

    “文羽哥哥,”宋文宛不满道,“文羽哥哥怎可如此盛赞他国女子,文宛一定胜过她。”

    宋文宛正想起身之际。

    “丞相千金,才逾苏小,貌胜王嫱,韵中有韵,香中生香,当真是无人能及当世无双。”

    秦王妃一边盛赞清央,一边离开座位来到大殿中间,眸子含笑,云步虚徐,绛唇轻启,皓齿娇贝,芍药面色,雾蓝色襦裙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柔。

    “本王妃今日就以一局棋祝贺太后庆衍箕畴,篷岛春风。”秦王妃朝太后盈盈一福身,然后要婢女摆好棋盘。

    “本王妃远在东文国就听闻了南国丞相千金师承武平王,琴棋书画绝世超伦,让本王妃有种知音之感。清央能否与本王妃执棋一局?以半壶沙漏为时限。”秦王妃望向清央,笑意温润,让人如沐春风。

    清央望向秦非煜,秦非煜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

    “好,那清央献丑了。”

    清央起身,款款而来,大家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形而动。

    清央朝陈依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两人落座。

    清央执白子,秦王妃执黑子。

    秦王妃布的是东文国那局无人能破的棋。

    清央指间执着白子,眸子追逐陈依洛落子,手随心念而动,亦趋亦避,亦攻亦守。

    而陈依洛起初云淡风轻落子,一步步将黑子布为一个诡谲的阵地,引诱白子陷入绝境,但每每眼看白子要陷入无路可走的死局,清央又轻巧落一子,死局顿破,白子生还。反观黑子,渐渐露出逼仄狭窄的境遇,陈依洛咬着唇,额头有着细微的汗珠。

    九月的天,本就热。

    秦王百里未渊心疼地望着她以棋为子以棋盘为战场拼尽全力。

    太子陌上修紧紧盯着清央的纤纤玉手,看她如何星罗宿列,云会中区,网布四裔,合围促阵,交相侵伐。而随着棋局的走势,陌上修眸子里盛着越来越多的赞许,他的清央果真是当世第一妙人。

    秦非煜抿着茶,倒是悠闲。

    他无需担心,他的棋艺之高名副其实,清央连他这个师父都能打败,何惧区区秦王妃?虽这个秦王妃棋艺确实了得。

    清央与秦王妃落子越来越快,棋局越来越凶险,真正是两厢生死存亡之际,惊心动魄。

    有诗云:

    美人对棋坐,局上竹阴清。

    映竹无人见,只闻下子声。

    有赋曰:

    围棋之道兮,法于用兵,三尺之局兮,为战斗场。陈聚士卒兮,两敌相当,拙者无功兮,弱者先亡。自有中和兮,请说其方,先据四道兮,保角依旁。缘边遮列兮,往往相望,离离马首兮,连连雁行。踔度间置兮,徘徊中央,违阁奋翼兮,左右翱翔。道狭敌众兮,情无远行,棋多无册兮,如聚群羊。骆驿自保兮,先后来迎,攻宽击虚兮,跄绛内房。利则为时兮,便则为强,厌于食兮坏,决垣墙。獾行暮山獭?迫兼棋岳兮(注:岳即天元),颇弃其装,已下险口兮,凿置清坑。穷其中画兮,如鼠入囊。收取死卒兮,无使相迎,当食不食兮,反受其殃。胜负之扶兮,于言如发。乍缓乍急兮,上且未别,白黑纷乱兮,于约如葛。杂乱交错兮,更相度越。守规不固兮,为所唐突,深入贪地兮,杀亡士卒,狂攘相救兮,先后并没。上下离遮兮,四面隔闭,围合罕散兮,所对哽咽。韩信将兵兮,难通易绝,身陷死地兮,设见权谲。诱敌先行兮,往往一室,损棋委食兮,遗三将七。驰逐爽问兮,转相伺密,啇度道地兮,棋相盘结。蔓延连阁兮,如火不灭,扶疏布散兮,左右流溢。浸淫不振兮,敌人惧栗。迫役踧踖兮,惆怅自失。计功相除兮,以时各讫,事留变生兮,拾棋欲疾。营惑窘乏兮,无令诈出,深念远虑兮,胜乃可必。

    诗与赋,将两人下棋的情景尽现。

    半壶沙漏尽,半个时辰到。

    清央最后一颗白子吃掉秦王妃一颗黑子,秦王妃占地的黑子虽还丰茂,但终究有兵输城下之感。

    “南国卫清央果真是当世第一姝,容貌倾城,心思纯净,格局奇高,本王妃相见恨晚!”

    秦王妃落落大方起身,轻轻抱住清央,那是一国王妃对一位女孩的大度风范,亦是一位女子对另外一位女子的喜爱。

    “清央谢过王妃的盛赞。”

    清央展颜向秦王妃微微额首,便转身朝师父左侧走去,望向师父时,眸子里好似绽放着万千璀璨的烟火,她用璀璨的神色告诉他,清央没有让他丢脸。

    秦非煜心里暖暖的。

    宴席依旧。

    热闹依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轩辕国的文宛公主会用一幅画掀起狂风骤雨。

    “今日本公主就在一炷香的时光里,做一幅画祝贺太后松林岁月,福寿绵长。”

    宋文宛黑白莹亮的大眼睛扑闪着,步履轻盈来到大殿中央,淡紫色长裙逶迤一地。

    婢女搬来一张长形案几,铺开一张长四米宽两米的锦帛,点燃一炷香。

    大家安静下来。

    宋文宛坐下,面对着秦非煜和君子薇,看了他们一会,才运笔,睫毛轻敛,神色专注,沉浸于画的世界,额间半开的牡丹妆异常妖娆。

    君子薇却从宋文宛刚才的目光里读到了不一样的情绪,只是那情绪一现便消失,她一时猜不透是什么,但无端端打了一个寒颤。

    一炷香尽。

    宋文宛放下笔,净手,甚为得意回到她的座位。

    婢女将画展现在众人面前,在座的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淡米色的锦帛里绵延着一座城的繁华盛景,商铺屋舍林立,红瓦青墙绵亘,大街小巷,古桥阡陌,百姓如织,喧语逐颜。城外远景里是一大片突兀于时空里的松林竹舍,竹舍外,一位如玉公子执手凝望眼前佳人,那一切繁华盛景不过成了映衬二人的最好背景,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

    公子黑发如墨与烟青色披风一同张扬在秋日的西风里,眼眸深邃如潭,又深情若海,储着三生三世的期许与承诺,及此生无悔的执着。

    眼前佳人,绝色之姝丽,身形婀娜,云髻高耸,玉簪斜插,眸子澄亮若漆,又如一湖秋水剪影,无尽娇羞情深无悔地望着公子,额间淡紫色蔷薇妆妩媚动人。

    画中的街道与布景不是大家熟悉不过的金陵城,还能是哪?

    画中的公子与佳人不是面前的秦非煜与卫清央,还能是谁?

    众人扫过画之后,皆低眉敛着眸子,没有人敢看一眼秦非煜,那个跺一跺脚,云熙大陆皆会震颤的人物。

    大殿。

    寂静。

    无声。

    宋文宛一脸无害地笑着说:“本公主从小就听闻了武平王是战神,杀伐果决,权势滔天,却唯独对他的女弟子卫清央极好,本公主对此一直好奇。今日一见才知,南国果真唯有未来太子妃担得起武平王的盛宠,本公主不免一时兴起,描摹于画作中,唐突了。”

    “放肆。”苏太后厉声道,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轩辕公主明显存了离间之心。

    太子陌上修“腾”地站起,眼中笑意顿消,变成了卒着毒的冰,他几欲一掌击毙还在笑得无害的宋文宛。旁边的微生漓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眼神告诫他;此时此刻万万不能冲动行事。

    陌上九剑霎时变了脸色,若不是师父投来警戒的目光,他们已将宋文宛碎在了剑光下。

    君子薇苍白了脸刺痛了心,宋文宛公然在践踏她作为武平王妃的尊严,她和亲的夫君却是对别的女子温情脉脉,心里眼里都没有她这个王妃,她成了全天下人的笑话。

    赵恒满心怜惜地远远望着君子薇,她的痛楚他最为明了,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宋文宛,然后望向秦非煜,含着不加掩饰的恨。突然想到宋文宛如此做,似乎宣泄的也是对秦非煜的恨,不由又多望了宋文宛几眼。

    “太后太子殿下息怒。”三皇子出声,离开坐席将宋文宛护在身后。

    他用目光警示宋文宛别再乱来,只是也不解宋文宛为何要这样做,还在南国太后的寿辰里,事先从未和他这个哥哥提及过。

    清央脸上的血色褪尽,一种痛带着猝不及防的仓皇撞击着她的心,对师父的爱是她此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也是最为绝望的执着,如今被一个异国公主公然于画中,这让世人如何看她如何看师父?

    但瞬间仓皇之后,心中升腾起浓烈的愤怒,一个素未谋面的公主,完全不知道未来太子妃这个身份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强加于她的,也完全不懂她抗而不得背后的无尽痛苦。却在太后的盛宴上用这种方式揭开她对师父的爱,恶毒地将师父置于太子的仇恨大臣的诟病中。

    秦非煜面色如常,但通身散发的冷让所有人不自觉紧了紧衣裳。

    他缓缓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清央也站了起来,朝那幅画走去,气质高贵,动作优雅,但周身清冷隐隐着磅礴的怒意。

    她拿起那幅画。

    “文宛公主的妙手丹青着实让本小姐佩服,文宛公主的想象力也配得上皇宫深院公主的身份。只是,你作为前来朝贺的轩辕使臣,却在我们南国最为尊贵的女主人的寿诞上,用这样一幅画作为贺礼,可是包藏祸心?你作为皇室女子理应饱读诗书,可知何为传闻?可晓三人成虎?你作为皇室公主理应眼界非凡,可曾懂江山社稷的担当?可曾思虑以天下苍生为念的大局?可能承担因你的臆想而引起两国交恶的后果?”

    清央声线轻宛,但谁都听得出她质问中的凌厉,凌厉中的怒气。

    大家朝清央投去赞许的目光,对宋文宛有一丝丝不着痕迹的讥讽。

    “今日宴会,清央的才情大家都见识过了,试问,这样的女孩,难道担不起所有人对她的宠爱?卫丞相让清央师承本王,是她命数之因。本王尽到一个师父的职责,却惹世人竞相传闻。清央未来身份世人皆晓,但你一个异国公主,却如此恣意妄为,毫无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确实可用‘包藏祸心’来形容。”

    秦非煜冷冷的声音,浑然天成的霸气。

    宋文宛那无害的笑容渐渐僵硬在脸上,却倔强地瞪着秦非煜,恨恨地想:不管你们怎样巧舌如簧掷地有声,这幅画肯定会成为南国太子心中一根刺,总有一天,那根刺也会把你们伤得鲜血淋漓,也许毁天灭地。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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