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灾民之死

    张枫谷心情抑郁的骑着马缓慢前行，也不知道就这样走了多久，突然，他看到路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走上前一看，竟然是一具尸体，整个尸体非常浮肿，衣服破烂不堪，在他微微张开的嘴里，似乎有草尖一样的东西冒出来。张枫谷忍着不适，俯下身用两根手指从他嘴里将那个东西夹了出来。是树皮！这个人是饿死的，到死还在嚼着这种玩意儿！灾情是真的！沉痛一时间压得张枫谷喘不过气来。

    必须快点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张枫谷来到一个城镇，这里还算好，张枫谷买了二十斤炊饼，分成两部分藏在马鞍之下，他知道接下来这些东西会派得上用场。

    张枫谷骑着马，一路前行，两边的景象越来越萧条。饿殍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张枫谷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应该再骑着马，这样太显眼了。但是，马是自己重要的行路工具和载重工具，自己还有很多地方要去看，马上不但有自己的生活物资，还有那二十斤炊饼。

    夜幕降临，张枫谷已经来到了一个小村庄。张枫谷看到一些人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像是怕自己赶不上什么好事一样。张枫谷骑着高头大马追了上去，终于听到那人嘴里念叨着，有吃的了，有吃的了。张枫谷心头一惊，他意识到了在这种灾荒之年有吃的可能意味着什么。他加速冲向人群聚集的方向，停下之后跳下马，从人群中挤进了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刚一进去，就看到一具尸体吊在自己面前，晃晃悠悠。

    旁边的一位壮年男人说道：“她呀，总是把吃的都给自己的孩子吃，生怕把自己的孩子饿坏了，结果呢，先把自己饿疯了。我今天听到她疯疯癫癫的笑着说有吃的了有狗肉吃了，我还以为只是饿昏了说胡话，没想到她是饿疯了，把自己的孩子当作小狗给煮了吃了。等她吃饱了，清醒了，才发现自己做的事，就上吊了。”说完，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回味似的咂咂嘴说道：“好了，我们有吃的了！”

    张枫谷急了：“你们要吃了她？”“当然了！”壮年男人大怒，“不吃她我们就都得死，大家之前就是这么过来的，她之前也吃了其他人的，现在她死了，就该吃她的。”“对啊对啊！”周围的人纷纷附和，把张枫谷当成了大坏人。

    “等等！”张枫谷用力挤出去，就看到有三四个人正在追自己的马，但是他们身体非常羸弱，马儿快跑几步，他们就要追好久。马儿见到自己的主人，忙奔跑了过来。张枫谷伸手从马鞍下把炊饼拿出来，说：“你们别吃她，我拿这个和你们换！”那些人看到张枫谷的袋子，眼里立刻放光。张枫谷又掏出两个亮亮货色，那些人更是猛吞唾液。那个壮年男人却喊道：“不行，这么点饼就想换，除非你拿那匹马来换。”说到那匹马的时候，壮年男人的语气下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张枫谷一咬牙，装作非常生气的样子把自己的两袋炊饼往肩上一扛，一边上马一边说道：“不换算了！”

    这话一出，那些人都急了，壮年男人急忙大喊：“壮士留步，我们换了，我们换了！”张枫谷把两袋炊饼往旁边一扔，看着那些饥民蜂拥上去抢，自己则逆着人流，冲到屋子里面，掏出匕首，一纵身，割断绳子，抱着女尸，又顺手把立在墙角的一张铁耙给顺了过来，把马儿招呼过来，把女尸放上马，自己翻身上马，催动马儿离开这里。

    那个壮年男人冲在人群最前头，一个虎扑把那两袋炊饼护在身下，一个年轻人跪在地上伸手去掏，那个壮年男人啪的一巴掌扇在他头上，嘴里骂道：“就知道吃吃吃！”周围的人对于这个壮年男人还有些敬畏，他还有些说话的分量，待会儿不给自己炊饼那就不好了。那个年轻小伙子还想趁着自己有力气，先拿到一张饼再说。那壮年男人又一记巴掌拍在他手臂上，打得他不得不放弃。壮年男人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炊饼，塞到年轻小伙子手里，那小伙子不管不顾的拿起来就咬。壮年男人看不下去，一个耳光扇他脸上，骂道：“就知道吃！脑子一点用都没有！快点悄悄跟上去，那个人拿了那女的又不是用来吃，只要你跟上去，咱们后面还有的吃！”年轻小伙子听说后面还有的吃，点了点头，溜出了人群。

    张枫谷催动着马，马儿虽然没有发足狂奔，但是也足够让那个年轻小伙子很难跟。那小伙子不得不撒开脚丫子跑，很快被张枫谷发现。张枫谷一看到他就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也没时间没心思去责怪他们，两腿一夹，马儿发力狂奔。就是背上是两个人的重量，那年轻小伙子也跟不上了。

    来到一处山上，这里没有别人，只有那些乌鸦在发出嘎嘎的怪叫。张枫谷翻身下马，把女尸放在地上，自己坐在地上，长时间把自己的头埋在两手之间，然后发出了像是强忍胃痛一样的呻吟。他想大声喊叫，但是又担心把人引过来。长时间基地里面的生活让他们快要忘了人世间的痛苦。在基地的时候，他们都知道他们以后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水火之中竟然是这等的残酷。

    该干的活还是要干。张枫谷用铁耙挖了一个七尺长，三尺宽，三尺深的坑，把女尸放入，填上土。他不敢堆个坟，不想被人发现这里埋了尸体。把土填到和周围一样平之后，张枫谷坐在地上，看着这与周围无异的平地。谁能想到这里埋葬这一个年轻逝去的生命。李皓舒总说，肉体消亡，终为黄土；人生在世，终究还是一无所有，曾经真正拥有的，是度过的时光。好不容易来这世间一次，当你离开的时候，又曾有多少快乐的时光呢？此刻，张枫谷终于深切的体会到在基地里面不断被教导的东西，要给人民带来幸福。就是要让他们这辈子度过的时光长一点，让这个时光中快乐和幸福多一点。为了这样崇高而伟大的使命，曾经的一切训练，一切勤勉律己的变强都是有意义的。

    该行动起来了。

    张枫谷决定，要去官府看看，看看在这个时候，这些当官的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