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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惆怅客,遥夕梁上君(4)

    草茂避风处,金光子倒地不起,七窍涌出的鲜血已将衣襟染红,气息若有若无,时不时半晌不呼吸,心脉停止跳动,和死尸无异。

    “好生奇怪,教主的脉搏时而微弱,时而汹涌澎湃,教主的内息极度混乱,完全没有规律可寻,五脏六腑均有轻伤,穴位也开始移位,正是走火入魔的症状。不过教主的功力太强,我无法帮教主理顺内息,请马大侠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回春卫验完金光子的伤情,一枝梨花春带雨,苦苦哀求马大瓜救金光子一命,情到深处,竟然对马大瓜连磕三个响头。

    马大瓜亦有心搭救金光子的性命,教回春卫替他护法,自己厚实的手掌搭到金光子的背心上。

    “呵,金光子的脊背好凉!”马大瓜好似摸着一块冰。

    他先将小霸王功在体内运转一周天,再缓缓试探金光子的混乱的内息,马大瓜顿时惊骇无比:“金光子究竟修行了多少年?他的内力雄厚如山,翻涌如海!恐怕师父的内力也不及他,师父年近八旬,有足足七十余年的内力修为,竟然不及他的一半!我的小霸王功刚猛如雷,居然不能撼动他的内息,无法帮他理顺经脉。”

    微风拂过,林间树叶哗哗作响,马大瓜看着半死的金光子,惧意暗生,眼前人身形健美,头大无比,一具肉体藏着惊天动地的内力,真似一只怪物。

    “对不起,孔姑娘,我无能为力,枉金光子使浑金真气救我性命,我却无力救他。”马大瓜黯然神伤,自觉辜负了她的期待,目断魂销,猛锤胸口,恨自身无能。

    回春卫惨呼一声,嚎啕大哭,哭至泪干时,猛然折断七八根柳树条,束成一条柳鞭,照着那蟊贼劈头盖脸地抽打,“恶贼,臭贼,死贼,你若不偷,教主不会死!”回春卫将怒火和悲恸全部宣泄到可怜的蟊贼身上,她尽全力挥舞柳鞭,柳鞭生出残影,顿时把蟊贼抽得皮开肉绽,可怜他伤筋断腿,手脚被捆,躲也无处躲,他好似一只驱虫般蠕动翻滚,以求少挨几鞭,骂道:“蛇蝎!蛇蝎!”

    柳鞭遭受不住巨力,突然从中断成两截,回春卫竟然再折断七八根柳条,准备继续抽打蟊贼。马大瓜心生不忍,忽地发力拉住回春卫挥舞柳鞭的手,劝道:“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做贼,孔姑娘饶他一命吧。”

    柳鞭落地,回春卫也似丢了魂般茫然无措,一向笔直的脊梁瞬间弯曲,举头四顾,眼神发直。

    马大瓜见回春卫落魄的模样,宛如刀剑置肠,哀伤许久,忽然精神振奋,凝重道:“孔姑娘,我有一记险招,或许可以一试,不过此法风险无穷,稍有不慎,金光子必然暴毙于此。”

    “教主此时和死人无异,不出一时三刻,体内真气纵横膨胀,教主必定暴体而亡。枉我任职回春卫,此时竟无能为力,马大侠若有救治之法,尽管施展,教主若是死了,我立刻自杀谢罪,无人得知此事,也无人会责怪马大侠。”回春卫绝望道。

    马大瓜看一眼濒死的金光子,望着精神崩溃的回春卫,心中不知何种滋味,道:“我修炼的小霸王功奇异无比,小霸王功包含三门异术,其中一门异术可以封人内力。我若是能封住他的内力,止住他狂暴混乱的真气,兴许能救他一命。不过金光子的内力强至不可思议的地步,我的封功法若是不能奏效,金光子的内力在体内失控,绞碎他的奇经八脉,他必死无疑。”

    冷月凄凄,夜色渐凉,窝在泥土中的蟋蟀叫丧般的啼叫。回春卫惨笑道:“马大侠,请动手吧。”

    马大瓜举起手掌,运转内功,自言自语:“金光子啊金光子,你若是被我的封功大法害死,可别怨我啊,毕竟你横竖是死,怨不得我。”马大瓜下定决心,一掌击向金光子檀中穴。

    夜枭突然发出凄厉的啼鸣,一道瘦削的身影自斜刺里杀出,那人形如鬼魅,使雷霆般的快剑,剑锋削向马大瓜的手掌,逼得马大瓜收回此掌,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那单臂瞎眼的算命先生,此时他手持一柄细剑,姿态轻盈,剑气犀利,一副剑术宗师的模样。

    天地寂寥风声歇,弦月凄凉照水,银河西转,马大瓜和回春卫均是一头雾水,不知来人何意。算命先生率先开口,声音凄凉如胡琴悲调:“贤侄,这位公子阳寿未尽,你的封功七掌击出,他必定驾鹤西归,轮回转世去了。”

    马大瓜眉头一皱,不知此人是敌是友,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称我为贤侄?从哪里知晓我的封功大法共计七掌。”

    那算命先生把细剑插回竹杖里,负单手,佝偻着,表明自己并无敌意,声音沙哑:“我不光知道你的封功大法共计七掌,还晓得小霸王修至大成境界,可随心施展斗功法和混元真气。不过以贤侄的稀疏功力,封功七掌无异于催命七掌,不过贤侄不用灰心,常灵丹三十岁时才掌握封功大法。难道常灵丹常大哥没有对你提起过潮生剑姜霜白么?”

    马大瓜明白此人是师父常灵丹的故人,恭恭敬敬道:“拜见姜老前辈,可惜师父从未对小侄诉说过姜前辈的故事。”

    姜霜白长叹一声道:“前尘旧事,随风去吧。福源客栈发生的激烈打斗将我惊醒,我心生疑惑,便一路跟到郊外,当你说出小霸王功时,我推测你是常灵丹的徒弟,果不其然。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回春卫见那姜霜白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急道:“姜老前辈不要再追溯往事了,我家教主快要死了!”

    姜霜白:“小姑娘莫要着急?昏迷之人可是承元教教主?”

    “正是。”

    “既然是故人之后,我自然救他性命。”姜霜白目不示物,纵左眼能瞧见一丝光亮,此时夜色漆黑,他与瞎子无异。姜霜白拿手摸清金光子的位置,试探他的脉搏,微微点头。

    一柄纤细的长剑从竹杖中探出,姜霜白听声辩位,老手握住剑柄,朝金光子的中极、关元、气海三处大穴各刺一剑。

    回春卫见姜霜白出剑刺向教主,顿时惊呼一声,奈何姜霜白出招迅捷精准,她完全阻拦不住。

    金光子三处穴位中剑,鲜血顿时激射出一尺余高,伤处冒出氲氤的烟气,正是真气雾化而成。

    金光子中剑后,淤血流出,鼓胀纵横的真气顺着伤口宣泄喷出,慢慢有了呼吸,原来姜潮白使用的是放血散气之法,破开三处穴位,放出狂暴的真气。此招亦凶险万分,毕竟金光子的穴道已经移位,使剑之人倘若刺偏半分,金光子必遭其殃。

    回春卫和马大瓜千恩万谢,潮生剑姜霜白却道:“一切辗转,皆起慈心。望承元教少造杀孽。”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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