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秀才遇到兵
车还没进院子，抒昂就看见一个身披军大衣的人在岗亭和哨兵边说话，边向外张望，抒昂立刻明白了，赶紧下车。
“兄弟，过瘾不？”
“嗯，有点儿意思。”抒昂说着，把两袋儿包子递给萧雄。
“哎？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萧雄分给岗哨一袋儿，然后拉起抒昂往回走。
“谢谢队长，谢谢指导员。”哨兵提着包子，目送两位指挥员。
这是极其忙碌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却无比充实；这是特别激动、紧张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将永生难忘；这又是十分平常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却是如此具有里程碑一样的意义。这个世界，每一天，对于每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同，有悲欢离合，有酸甜苦辣，这些截然不同的感受，充盈着我们的一生，丰富着我们的经历，正是这些经历，伴随一些有心的人成长，并书写成长，带着真诚、释怀的心，来记录那些值得怀念的故事。如果没有这些记忆，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故事，那我们的人生将会多么黯然失色、枯燥乏味啊！
抒昂想起这些，尽管已到凌晨时分，尽管已是一身的疲惫，仍然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趴在枕头上，迅速记录下一天里发生的事，以免这些动人的故事随风飘去。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于抒昂最重要的事：学习。一次突如其来的出警任务，给抒昂带来直观的感受就是，灭火救援实战能力的严重短缺，从而引起的内心恐慌。这是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否则，中队指挥员的领导力，就将不可避免的受到质疑。于是，抒昂把几个班长骨干集合到中队部，给他们分配教学任务，学生只有一个：抒昂自己。一日生活制度如何安排，怎么组织训练，消防车辆的性能、使用方法、用途、派遣的原则等，灭火救援战斗规程，各类火灾、救援的处置程序，装备器材应当如何合理使用，各类救援行动所需的器材装备，出警中的人员搭配、分组、分工，每一位消防队员的详细情况、性格特点、优势、不足，辖区内重点单位、易燃易爆危化品单位的分布、详细情况，各乡镇、街道的大致方位、道路水源情况等等。抒昂把这些内容一一整理、汇总，文字、视频、图像等各种资料记录在电脑里，尤其是对于出警过程的录像，进行反复、仔细的研究，白天学习，晚上归纳、总结，日积月累，抒昂心里的恐慌在一点点消失。
冬季的清晨，抒昂站在消防大队营区的花园中间，薄薄的雾气为干燥的冬天增加些许湿润，猛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精神焕发，人会变得无比清醒，这是他最喜爱的季节，干净、清爽、冷冽，静待万物复苏。这时角落里的一名小战士依偎着大扫帚，像是在那里发呆，抒昂走了过去，小战士并未发觉。
“卫生打扫完，为什么不回宿舍整理内务？”
虽然声音不大，小战士还是吓得一哆嗦，迅速立正站好。
“指导员好！”
“你好！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报告指导员，有点儿想家。”
经过一番询问和交谈，抒昂了解到，这名叫石敬成的战士来自山东，父母离异，今年19岁，来消防部队还不足一年，是一名新兵。
抒昂观察到敬成的两只手都有些红肿，许多地方裂开口子，有些伤口还未痊愈，又添新的伤痕，望着那依然带着稚气的脸庞，心疼、内疚和愤怒在心里搅拌着。
“敬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回宿舍接盆热水好好泡泡，抹一些冻伤膏，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手套。去吧。”
“谢谢指导员！”
“把你们的贾班长立刻叫到这里。”
“是！”
不一会儿，贾班长跑步来到抒昂面前，与刚才那张略显羞涩，稚气未脱的脸截然不同，这位新兵班的班长脸上则写满自信，抒昂甚至看到蕴含其中的世故和老练，这是对自己在这支队伍里的资历高于众人的一种自命不凡。抒昂对于“资历”在部队中的重要位置，略知一二，有了它，就有了话语权。这是自然形成的一种部队文化，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要融入这支队伍，就要深谙这种文化，否则就会被视作“异类”，而遭受排挤。
“贾班长，你带的这些新兵，每个人手上都有冻伤，个别的还很严重。这个情况，你知道吧！”
“这个情况我知道，指导员，我们当兵那会儿，手冻得和面包一样，比他们严重多了，一开春儿，慢慢就好了，对他们刚开始不能太慈悲，不然，以后管不住的。”说着，贾宏飞从口袋里夹出两支烟，左手递出烟，右手顺势打着火机，动作娴熟，面带笑容。抒昂轻轻推开。
“我不抽，嗓子有些不舒服。我理解你作为新兵班长的管理方式，不过，我想工作上严要求，生活上也要多关心才是。我刚来，说得多了，其实应该多进行调查研究之后，再发表意见，哪里说得不对，你多提醒啊！”宏飞把烟放回去，没有敢抽。
“指导员，您不要这样说，尽管您来的时间不长，但下面的兄弟们都喜欢和您相处，您待人宽厚，公平公正，是真的为兄弟们好，和之前的中队干部不太一样。对于新兵的管理，我也觉得里面有很多的问题，目前的管理模式确实有些落后。指导员，您的学历比我们高，有见识，有新思想，这正是这支队伍过去缺少的，您提的意见，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办。”
这段话令抒昂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年轻的班长，眉宇之间流露出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和稳重，语言得体，又有逻辑，抒昂着实欣赏。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抒昂难堪，反而让他觉得异常欣慰，而且有些吃惊。
太阳升起，雾气升腾，阳光驱散白雾，红色的警营呈现出它本来的面貌。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我们散散步。”
“好啊，指导员。”
中午开饭前，队伍集合的时候，抒昂看到几名新兵都戴上了手套，悄悄向队列里的贾班长竖起大拇指。
抒昂所在的消防中队有三十多名指战员，规模不大，但已然如小社会般，各种人际关系交织。尽管相互之间的关系简单，却因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各种小矛盾还是时有发生。
这天下午，操课结束后，抒昂和萧雄在办公室聊天。
“兄弟，有几名老兵和我说，你最近对几个新兵格外照顾，把他们当托儿所里的孩子带，有这回事？”
“萧队！我不知道你看过那几个新兵的手没有，冻得像胡萝卜，伤口都裂开了，我让贾宏飞买了冻伤膏，多关心一下，这也能招来非议吗？我想，每一个稍有恻隐之心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抒昂，你先别急，一个队伍的成长、发展、运行是有其自身规律的，叫它传统也可以。大家都是从新兵熬过来的，当然，你的情况特殊些，直接就是干部，我们当新兵的时候，可比这几个孩子受的罪多多了。”
“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为什么老兵过去受过的苦，就要现在的新兵继续受？这不是人为的恶性循环吗？这种传统，是需要继承的吗？新同志业务素质、体能水平差，可以多加训练和教育，非要采取不人道的方式，折磨，甚至羞辱，我觉得这样的时代应该到此为止了。”
“你的话我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但部队有部队的文化，有这支队伍的习惯。一个战士，没有受过屈辱，没有遭到过白眼、嘲讽，他就不会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就不知道敬畏，就会目无尊长。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还上什么战场？长此以往，这支队伍还怎么带？”萧雄说这些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萧队，我初来乍到，确实有许多的部队文化、传统、习惯，都没有深入调研过，也没有经历过，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你让我想起在培训基地带过我的区队长，就是你的师兄，没想到，我们对这件事的意见，竟会有这样大的差异，我也许太理想化，没有结合实际，以后应该多向你学习、请教，接接地气。”
“能进能退，大丈夫也，好兄弟，有意见好啊，这样我们的队伍才会进步嘛。时代确实变了，现在的新兵，大多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大风大浪，过去的一套有些过时，我们的确应该调整一下管理方式，让他们多在训练场历练历练吧！”
“求大同，存小异。至少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从大学毕业直接考入消防部队的干部，民主、自由的意识多一些，集中、统一的思想挺缺乏的，我刚入警时，就有过教训。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就慢慢体验吧，你别看咱们的部队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后的事儿还多着呢。兄弟，别只顾工作，疏远了弟妹啊。”
萧雄拍着抒昂的肩膀笑着走开了。
“兄弟，过瘾不？”
“嗯，有点儿意思。”抒昂说着，把两袋儿包子递给萧雄。
“哎？你怎么知道我好这口？”萧雄分给岗哨一袋儿，然后拉起抒昂往回走。
“谢谢队长，谢谢指导员。”哨兵提着包子，目送两位指挥员。
这是极其忙碌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却无比充实；这是特别激动、紧张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那么多惊心动魄的场面，将永生难忘；这又是十分平常的一天，对于抒昂，这一天却是如此具有里程碑一样的意义。这个世界，每一天，对于每一个人是多么的不同，有悲欢离合，有酸甜苦辣，这些截然不同的感受，充盈着我们的一生，丰富着我们的经历，正是这些经历，伴随一些有心的人成长，并书写成长，带着真诚、释怀的心，来记录那些值得怀念的故事。如果没有这些记忆，如果我们没有什么值得纪念的故事，那我们的人生将会多么黯然失色、枯燥乏味啊！
抒昂想起这些，尽管已到凌晨时分，尽管已是一身的疲惫，仍然拿起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趴在枕头上，迅速记录下一天里发生的事，以免这些动人的故事随风飘去。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于抒昂最重要的事：学习。一次突如其来的出警任务，给抒昂带来直观的感受就是，灭火救援实战能力的严重短缺，从而引起的内心恐慌。这是当前迫切需要解决的，否则，中队指挥员的领导力，就将不可避免的受到质疑。于是，抒昂把几个班长骨干集合到中队部，给他们分配教学任务，学生只有一个：抒昂自己。一日生活制度如何安排，怎么组织训练，消防车辆的性能、使用方法、用途、派遣的原则等，灭火救援战斗规程，各类火灾、救援的处置程序，装备器材应当如何合理使用，各类救援行动所需的器材装备，出警中的人员搭配、分组、分工，每一位消防队员的详细情况、性格特点、优势、不足，辖区内重点单位、易燃易爆危化品单位的分布、详细情况，各乡镇、街道的大致方位、道路水源情况等等。抒昂把这些内容一一整理、汇总，文字、视频、图像等各种资料记录在电脑里，尤其是对于出警过程的录像，进行反复、仔细的研究，白天学习，晚上归纳、总结，日积月累，抒昂心里的恐慌在一点点消失。
冬季的清晨，抒昂站在消防大队营区的花园中间，薄薄的雾气为干燥的冬天增加些许湿润，猛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精神焕发，人会变得无比清醒，这是他最喜爱的季节，干净、清爽、冷冽，静待万物复苏。这时角落里的一名小战士依偎着大扫帚，像是在那里发呆，抒昂走了过去，小战士并未发觉。
“卫生打扫完，为什么不回宿舍整理内务？”
虽然声音不大，小战士还是吓得一哆嗦，迅速立正站好。
“指导员好！”
“你好！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报告指导员，有点儿想家。”
经过一番询问和交谈，抒昂了解到，这名叫石敬成的战士来自山东，父母离异，今年19岁，来消防部队还不足一年，是一名新兵。
抒昂观察到敬成的两只手都有些红肿，许多地方裂开口子，有些伤口还未痊愈，又添新的伤痕，望着那依然带着稚气的脸庞，心疼、内疚和愤怒在心里搅拌着。
“敬成，出门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回宿舍接盆热水好好泡泡，抹一些冻伤膏，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戴上手套。去吧。”
“谢谢指导员！”
“把你们的贾班长立刻叫到这里。”
“是！”
不一会儿，贾班长跑步来到抒昂面前，与刚才那张略显羞涩，稚气未脱的脸截然不同，这位新兵班的班长脸上则写满自信，抒昂甚至看到蕴含其中的世故和老练，这是对自己在这支队伍里的资历高于众人的一种自命不凡。抒昂对于“资历”在部队中的重要位置，略知一二，有了它，就有了话语权。这是自然形成的一种部队文化，不以任何人的意志而改变，要融入这支队伍，就要深谙这种文化，否则就会被视作“异类”，而遭受排挤。
“贾班长，你带的这些新兵，每个人手上都有冻伤，个别的还很严重。这个情况，你知道吧！”
“这个情况我知道，指导员，我们当兵那会儿，手冻得和面包一样，比他们严重多了，一开春儿，慢慢就好了，对他们刚开始不能太慈悲，不然，以后管不住的。”说着，贾宏飞从口袋里夹出两支烟，左手递出烟，右手顺势打着火机，动作娴熟，面带笑容。抒昂轻轻推开。
“我不抽，嗓子有些不舒服。我理解你作为新兵班长的管理方式，不过，我想工作上严要求，生活上也要多关心才是。我刚来，说得多了，其实应该多进行调查研究之后，再发表意见，哪里说得不对，你多提醒啊！”宏飞把烟放回去，没有敢抽。
“指导员，您不要这样说，尽管您来的时间不长，但下面的兄弟们都喜欢和您相处，您待人宽厚，公平公正，是真的为兄弟们好，和之前的中队干部不太一样。对于新兵的管理，我也觉得里面有很多的问题，目前的管理模式确实有些落后。指导员，您的学历比我们高，有见识，有新思想，这正是这支队伍过去缺少的，您提的意见，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的，我一定按您的要求办。”
这段话令抒昂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的这位年轻的班长，眉宇之间流露出与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和稳重，语言得体，又有逻辑，抒昂着实欣赏。这番话，非但没有让抒昂难堪，反而让他觉得异常欣慰，而且有些吃惊。
太阳升起，雾气升腾，阳光驱散白雾，红色的警营呈现出它本来的面貌。
“离开饭还有段时间，我们散散步。”
“好啊，指导员。”
中午开饭前，队伍集合的时候，抒昂看到几名新兵都戴上了手套，悄悄向队列里的贾班长竖起大拇指。
抒昂所在的消防中队有三十多名指战员，规模不大，但已然如小社会般，各种人际关系交织。尽管相互之间的关系简单，却因封闭式、军事化管理，又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各种小矛盾还是时有发生。
这天下午，操课结束后，抒昂和萧雄在办公室聊天。
“兄弟，有几名老兵和我说，你最近对几个新兵格外照顾，把他们当托儿所里的孩子带，有这回事？”
“萧队！我不知道你看过那几个新兵的手没有，冻得像胡萝卜，伤口都裂开了，我让贾宏飞买了冻伤膏，多关心一下，这也能招来非议吗？我想，每一个稍有恻隐之心的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抒昂，你先别急，一个队伍的成长、发展、运行是有其自身规律的，叫它传统也可以。大家都是从新兵熬过来的，当然，你的情况特殊些，直接就是干部，我们当新兵的时候，可比这几个孩子受的罪多多了。”
“这正是我困惑的地方，为什么老兵过去受过的苦，就要现在的新兵继续受？这不是人为的恶性循环吗？这种传统，是需要继承的吗？新同志业务素质、体能水平差，可以多加训练和教育，非要采取不人道的方式，折磨，甚至羞辱，我觉得这样的时代应该到此为止了。”
“你的话我是挑不出毛病来的，但部队有部队的文化，有这支队伍的习惯。一个战士，没有受过屈辱，没有遭到过白眼、嘲讽，他就不会有良好的心理素质，就不知道敬畏，就会目无尊长。连这点儿承受能力都没有，还上什么战场？长此以往，这支队伍还怎么带？”萧雄说这些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
“萧队，我初来乍到，确实有许多的部队文化、传统、习惯，都没有深入调研过，也没有经历过，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你让我想起在培训基地带过我的区队长，就是你的师兄，没想到，我们对这件事的意见，竟会有这样大的差异，我也许太理想化，没有结合实际，以后应该多向你学习、请教，接接地气。”
“能进能退，大丈夫也，好兄弟，有意见好啊，这样我们的队伍才会进步嘛。时代确实变了，现在的新兵，大多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大风大浪，过去的一套有些过时，我们的确应该调整一下管理方式，让他们多在训练场历练历练吧！”
“求大同，存小异。至少我们的出发点是一致的。从大学毕业直接考入消防部队的干部，民主、自由的意识多一些，集中、统一的思想挺缺乏的，我刚入警时，就有过教训。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你就慢慢体验吧，你别看咱们的部队小，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以后的事儿还多着呢。兄弟，别只顾工作，疏远了弟妹啊。”
萧雄拍着抒昂的肩膀笑着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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