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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我爱你,再见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抒昂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令他干劲儿十足,但爱情也是需要耕耘的。我们这位年轻的指挥员显然忽略了得与失、取与舍的辩证关系。

    下队近一年的时间里,抒昂几乎没有主动和芳鸣联系过,节假日的执勤战备,繁重的灭火救援任务,这是他经常抛出的理由。抒昂坚持要把心无旁骛的状态,再延续一段时间。他无数次和芳鸣灌输,大家还年轻,应该在这样的黄金年华里多做一些事,而不是沉浸在卿卿我我的安乐窝,芳鸣起初是深信不疑的,但是环境对于一个人的影响,是两个初入职场的年轻人,难以预料的。

    芳鸣的压力首先来自父母,传统的观念会认为一个稳定的家庭生活是有利于一个人成长的,尤其对于女性,这本无可厚非。芳鸣的父母对于女儿和抒昂的婚事,并不看好,主要原因是抒昂从事职业的高危险性,还有一个原因,芳鸣要比抒昂的年龄稍大一些,他们希望芳鸣能嫁给一个年龄大于女儿,同时工作稳定、安全的男人。但芳鸣对于自己的爱情特别有主见,她告诉父母,不要干涉太多,她有能力处理婚恋关系,自己已经长大了,对于未来,她已经有了成熟的打算。另外的一个压力,则来自同事、客户和朋友,芳鸣的外貌出众,性格活泼、开朗,各种媒人介绍、牵线搭桥络绎不绝,芳鸣委婉地推脱了,但芳鸣过高估计自己的抵御能力,因为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往往会消磨你的意志力,和抒昂的不懂浪漫、不温不火的对待方式,形成鲜明对照,抒昂为此付出了代价。

    “抒昂,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给我打电话?”

    “我想过几天休息直接去看你,你知道我不会在电话里聊天。”

    “上周我过生日,你记得吗?”

    “啊?对不起,忘了,我在手机上备忘过的,怎么没有提醒呢?”

    “这说明你心里就没有我,你在不断挑战我的忍耐力,我没你想得那么坚强和伟大。”

    “我非常忙,我需要提高业务能力,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

    “这是借口,你除了忙于工作,还要看书、写作、弹吉他,留给我的时间少得可怜,你是一个自我的人,一个自私的人,你不需要家庭,我只是你苦恼、困惑时的一个倾诉对象罢了。如果是这样,我不想成为你的垃圾桶,我就是你唾弃的那种及时行乐、儿女情长的凡夫俗子。我要结婚了。”

    “什么?你疯了?”

    “没有,抒昂,我爱你,但我必须离开你,在你身边我背负了太大的压力,我去找你,你根本就没有心思和我在一起,你的脑子里全都是自己的事。我不想这样下去,在我们变成仇人、变成陌生人以前,互相之间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吧。以后,我是你的姐姐,你是我弟弟,也许亲情是我们关系唯一的出路。”

    抒昂呆立在花园的中心,他不敢相信和芳鸣的关系已经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芳鸣的话沉重的打击到内心他最不愿意触及的角落,瞬间,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孤立无助,欲哭无泪。他听到,芳鸣在电话的另一边轻声啜泣,他无言以对,什么话都不想说,一团乱麻,思绪早已偏离正常的轨道。

    “和谁结婚?我可以知道吗?”

    “和你上一次打过的那个人。”

    “好吧,再见。”

    抒昂把电话挂掉,随即把手机摔得粉碎,他钻进消防车里,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哪怕是天塌下来,都不会挪动一步。抒昂在车里躺了一天一夜。

    “抒昂,全队上下都在找你,以为你出去了,我问了岗哨才知道你还在队上。你电话关机,芳鸣把电话都打到电话班去了,你们两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不起,雄哥,我不想说,说不出口。”

    萧雄眼前的这个人,与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帅气、干练、理性的抒昂判若两人。他完全没有了精气神,所有的光彩褪去,悲观、弃世、无望堆在眼窝深陷的面孔,这种巨大的改变,让萧雄担心起来。

    “兄弟,不想说可以,先吃饭,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去的。”

    “雄哥,我和芳鸣分手了,她就要结婚了。”

    “啊!前些日子不是还好好的,她那是吓唬你的,我和弟妹通过电话,她还是关心你的。男女之间哪有不拌嘴的?你去哄哄,说些好听的,多陪陪就没事儿了。”

    “不,我了解她,这次,她真的要离开我了。”

    “兄弟啊!就算这样,你也不至于绝食吧?”

    “雄哥,我们两个风雨兼程走到现在,都已经快十年了。从相识、相知、相爱,一步一步,我从来没想过分手会在我们之间发生,我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人生又有几个十年呢?请你理解我这些反常的行为举动,我需要一段走出来的时间。”

    “没问题,我建议你请几天假,回去看看,你都多长时间没休息了?平常都是让我休周末,你值班,哥感谢你,但咱不能因为工作冷落了她。工作是干不完的,最近不是很忙,你收拾一下,赶紧回去,把话说清楚,讲点策略,芳鸣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现在先下来吃饭,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一碗烩面,赶紧的。”

    “雄哥,我不想动,不想吃,你让我静静好吧。”

    “好,我把面给你端来,吃完了好好想。”

    抒昂把毛毯裹在身上,心里的痛楚无法消除,他的脑子里想着各个时期芳鸣的样子:第一次看到的马尾辫女孩儿,那时的她那么爱笑,爽朗而纯洁;芳鸣第一次听他弹吉他,那无比专注的样子,崇拜的眼神;抒昂在医院照顾芳鸣,那个弱不禁风,让他无限爱怜的小玫瑰;芳鸣第一次到学校看望,犹如下凡的天使,梦幻中的精灵;芳鸣到培训基地的探视,勇敢、执着、义无反顾的光辉形象,点亮心中的黯淡,重现爱的光芒;在火车站,芳鸣静静趴在他的身上,轻盈、温暖、美好的感觉,让他们融为一体,如胶似漆,一次又一次爱情的温度不断上升,突然降至冰点,抒昂对自己的承受能力有了更新的认识:脆弱不堪。

    如果一个人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爱与被爱,他的人生经历将会多么的了无生趣?我们的一生会因为这样的体验,更加的完整、充实。但谁想有这样的体验呢?

    多少次,我们以为自己已足够坚强的时候,命运的力量会向你证明,你有多么的脆弱;多少次,我们以为自己已足够掌控一切的时候,现实的生活会让你懂得,你有多么渺小;多少次,我们自信满满,披荆斩棘,以为自己已足够成熟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噩梦,会让你醒悟,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抒昂努力坚持把面吃完,下车把碗送回食堂。这时的消防大队极其安静,呼噜声不时从宿舍的窗户传出来,大家还在午休,抒昂开始自责和内疚,他应该从消沉的状态中走出来,尽管现在对于他,极其困难。

    抒昂在花园四周的跑道散步,阳光直射下来,光线强烈,夏风温柔。这个城市被太行山拥抱着,山里来的凉风驱散闷热,凉荫下抒昂和队员们练业务,走队列,谈笑风生。想着兄弟们一丝不苟,勇于争先的态度,萧雄标准的动作示范,中队亟需处理的各项工作任务,自己还有许多要做的事,他的心情恢复往日的平静。

    “抒昂,你终于肯下车了,想通了?”

    不知什么时候,萧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出现焦急的神情,像是准备出门。

    “是的,萧队,没什么想不通的,该去的就让她去吧。”

    “这就对了嘛,我得回家一趟,孩子高烧几天也不见好转,一直都是你嫂子照顾的,不能再让她请假,我回去替她一下,你在队上盯着没问题吧?”

    “没问题,赶紧回去照顾孩子,不敢耽误。”

    “这是我的旧手机,你将就用着,还是你原来的号,给芳鸣回个电话,你不回,她一直往我这里打。那花园里摔坏的手机是不是你的?至于吗?男子汉大丈夫,姿态高一些,好好哄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一会儿我就回电话,赶紧回家吧雄哥。”

    抒昂握着手机,感受着它的温度,这个看似粗线条的壮汉,不乏细腻、柔软的一面。慰藉心灵的情感,不只有爱情,还有亲情、友情,这些情感之所以值得珍重,是因为她总能在你陷入困境、无助无望时,雪中送炭,给人以力量;还能在你得意忘形、妄自尊大之际,及时泼上一盆冷水,助你清醒,悬崖勒马。

    下午的操课,抒昂按照课程表,安排队员们进行翻障碍板、过独木桥的训练,操课即将结束,警铃响了起来。

    “电话员,汇报警情。”

    “指导员,三里屯一个家具店发生火灾,面积大约300平方米,一层,砖混结构,据报警人称有两个孩子被困。报警人说火应该燃烧有一段时间,指导员请注意,建筑物有可能会出现坍塌,汇报完毕。”

    “收到。同志们快上车,主战车、大吨位、抢险救援车全部出动,有人员被困,动作都麻利点儿。”

    “电话员,立刻通知120急救中心,把报警人的电话发过来。”

    “收到,指导员。”

    在红色主战车上,抒昂一边穿战斗服,一边用电话和报警人取得联系,电话里传来一男一女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只有一句话,“求求你们,快来吧,我的家,我的孩子……”。这个声音不断重复着,抒昂插不进话,心里被哭喊声搅拌着,撕扯着,脑子里再次回忆起洗浴中心那次灭火战斗中被救出的小女孩儿,还有车祸救援幸存的孤儿。又是一个孩子被困,“为什么灾难总是要降临在弱者的身上?”抒昂边想,边向后方望去,每一名队员都在认真检查个人防护装备,每一名队员的空气呼吸器佩戴并调整完毕,尽管抒昂没有提示他们,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在队员们的思想和行为上固化下来。

    红色战车行进的速度,已经达到安全规定允许的极限,全神贯注的驾驶员刘光标紧紧握住方向盘,时间成为抒昂和队员们目前面对的最大敌人,抒昂死死盯着前面的路,脑子里开始设计搜救方案。

    到达现场后,一对夫妇坐在地上哭,两人哭声震天,似乎已丧失理智,丈夫紧紧抱着妻子,火灾对于这个家庭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水火无情,抒昂对于眼前的惨状已不再陌生,他所能做的,只能把火灾对于这个家庭的影响降到最低。抒昂看到夫妇身边站立着一个小女孩儿,孩子也在哭,她被吓坏了,身子不停地抖动。抒昂蹲下来和小女孩儿说话。

    “你好,里面有人吗?”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抒昂想着。

    应该是孩子的父亲,也就是搂着妻子的男人,这时才反应过来。

    “队长,我们两口子出去送货,把两个孩子放在店里,这是姐姐,她弟弟应该还在里面。我求求你们,救救孩子,不要放弃他!”孩子父亲的哭声已经变成哀嚎,身上全是灰土,无力站起。

    “无论里面有多危险,我们都不会放弃孩子,我现在就到火场搜救。”抒昂示意邓班长,为了安全起见,把孩子的父母送到警戒线以外。

    赵班长已经将两条供水干线全部铺设完成,队员们各司其职,破拆组已将全部窗户打碎,灭火组从家具店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内射水。通过侦查发现,家具主要堆放于建筑物的中部,大门朝南,北端是一家四口居住的地方。抒昂命令将扑救重点放在北侧,他要尽快从北侧进入。消防车的油门儿开足,水枪以开花、直流等不同方式向燃烧物全力进攻,抒昂和敬成已做好全部防护准备。

    “邓班长,问一下孩子父亲,这个火燃烧了多长时间?”抒昂用电台向邓班长确认火灾持续的时间。

    “报告指导员,孩子父亲说,他们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应该有一个多小时,汇报完毕。”

    “收到。”

    抒昂等不及了,立即和敬成携带水枪和其中一条干线进入火场内攻搜救。

    “保证这条干线的供水,压力不用太大,我们现在进去。”

    “指导员,如果里面就是有人,也……”赵一卓望着抒昂的眼睛,他知道指导员搜救被困人员的决定,不容质疑,但是他必须提醒。“而且,火烧了这么长时间,建筑物的耐火极限已到了,太冒险。”

    “这个险必须冒,敬成,跟着我进去。”

    “是,指导员。”敬成没有半点犹豫,抒昂看了一眼敬成,“其实,这也还是个孩子。”心里想着,搂了一下敬成的肩膀,开始进入起火的建筑。

    抒昂在前,敬成在后。尽管身着全套防护装备,进到建筑内部,还是能够感觉到一股股热浪冲击着身体,护目镜立刻变得模糊。抒昂用尽全身的力气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搜索。抒昂走到哪里,敬成的水就射向哪里。一卓和队员们看到他们的指导员已经冲了进去,开始了最猛烈的进攻,一卓指导着外围的扑救工作,开花水枪射向抒昂和敬成的身体降温,直流水枪射向抒昂身边的起火物,水和火在进行殊死的较量。抒昂尽量贴着墙壁进行搜索,他使用的是排除法,排除掉家具集中堆放区域,排除掉床的下方,排除掉每一个柜子里面,排除掉可以藏下一个孩子的所有地方,都没有,抒昂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他不希望一个弱小的生命被火魔夺去。一卓不停在电台里提示抒昂,房子的中部已经有裂痕,必须赶快撤离。抒昂用电台命令敬成马上撤出去。

    “指导员,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在这儿保护你。”敬成紧握水枪,面向指导员站立,一动不动。

    “令行禁止,不知道吗?马上给我出去,听到没有?出去,快!”

    敬成不能违抗指导员的命令,只能向回走,边走边回头望着继续向火场深入的指导员,泪眼模糊,敬成沿着导向绳安全撤离。一卓见指导员还在搜索,抒昂已经到了火势最猛烈的区域,他没有要撤出的迹象。

    “指导员!再不往回撤就来不及了,房子的裂痕越来越宽。”

    “一卓,我必须搜索到房子的每一个地方,你把供水和警戒工作做好。”

    一卓知道指导员找不到孩子是不会撤出来的,他开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赶紧打电话给萧雄。一卓看到导向绳还在移动,指导员已进入到更深的位置,任凭他在电台无论怎么提示、警示、报告,抒昂就两个字:快了。一卓开始检查大吨位车的水位和各条干线的供水情况,这是他目前只能做也是必须做好的工作,一切正常。萧雄已得知火场情况,正在开车向现场赶。

    抒昂的身后,一个柜子被水枪的压力击倒,挡住了他的撤退路线,同时压住了绑在身上的导向绳,抒昂被导向绳向后猛拉了一下,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水里,他赶紧把导向绳解开,扶着墙壁艰难地重新站起。火场的浓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水蒸气,但是能见度已经比初入火场的时候更加清楚,抒昂能想到的位置,能够触及的位置,全部仔细检查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孩子在起火后跑到了其他什么地方,也许压根儿就不在这个房子里。抒昂看到中间的屋顶开始掉落东西,他已经意识到坍塌极有可能出现,一边再次四周察看,一边往来时的方向撤离,刚走了几米,一个柜子挡在他的前面,后方是起火物堆积的地方,前方是能够撤退的唯一路线,他必须爬过这个障碍物,建筑的中部掉落物越来越多,抒昂的时间不多了。

    “指导员,萧队马上就来,他让你必须马上撤啊!你要是不撤,我现在就带人进去。”一卓边在电台里呼喊,一边使劲儿跺脚,却无能为力。

    “我已经开始撤了,任何人不许再往里进。让同志们停止射水,房子快塌了,不要再冲击它。”

    听到电台里的指示,所有的队员停止射水,全部集中到建筑物北侧,他们焦急地等着指导员撤出来。

    “指导员!快啊,快出来!”队员们在窗外扯着喉咙对着指导员嘶喊着。

    一卓为了防止意外,让队员们向后退。

    抒昂用尽全身的气力爬到柜子上,缓慢翻转身体,两手扒着柜子的上沿,让身体紧贴柜子的表面滑到地面,空气呼吸器面罩碰到身边的物体脱落,热腾腾的水蒸气混杂烟尘,顺着鼻腔吸到肺里。抒昂趴在地上,把嗓子里的浓痰咳了出来,为了减少热气体的吸入,只能选择匍匐前进,他的体力已消耗大半,水枪射出的水,地上的泥水,身上的汗水将湿透的战斗服和内衣紧紧粘在身上,靴子里灌满了水,每前进一步极其困难。

    为了减轻负担,抒昂把空气呼吸器的气瓶卸下,放在紧靠墙壁的位置,继续吃力地用两个肘部支撑身体,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他几乎已经能够看到来时的入口,那扇窗户发出微弱的光,向他发出召唤,看到希望的他积攒全部力量站了起来。忽然,房子出现剧烈的抖动,身后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抒昂下意识地飞速跳向房子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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