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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树阴照水爱晴柔

    雏菊来送早饭时,手里还拿了一封信。

    “姑娘,这是方才有人递进来的,说是给姑娘你的。”

    紫鸢接过信来,不过看了几眼,就慌忙跑了出去。

    “姑娘!姑娘!”

    任凭雏菊在后面如何叫她,紫鸢也充耳不闻。

    信是合欢托人送来的,昙梨近日外出和父亲做生意,在临近长安的一个小城镇,染了疾病,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紫鸢就这样跑出了月艺楼,用随身带的银子雇了辆马车,孤身一人出了城。

    这一路上,她的心一直悬着,路途不远,却足够让她想清楚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对昙梨的感情早已根深蒂固,只是她过去不能肯定。

    这世上,除了父亲以外,恐怕再没有别的男子会令她如此紧张了。

    她真怕,昙梨有什么万一。

    几个时辰后,紫鸢便来到了此地。昙梨一家是大户人家,要想打听到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和紫鸢想的并不一样,当她风尘仆仆来到此地,也终于知晓昙梨的落脚之地时,她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按照合欢所说,昙梨病得不轻,实则紫鸢看见的昙梨,却只不过有些许不适。

    不仅如此,在他身旁还有一个妙龄女子,生的很是漂亮。

    是此前从未见过的人,她用手搀扶着昙梨,昙梨并不排斥,二人还有说有笑。

    昙梨的确是染了病,前些日子还挺严重,不过他始终是习武之人,加上年轻力壮,很快便恢复的差不多了。

    合欢本意是想为他们制造机会,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紫鸢正欲离去,昙梨却发现了她。

    “紫鸢!”

    昙梨开心的对着紫鸢挥手,紫鸢却匆匆离去。

    昙梨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留心到此刻他们二人有些亲密,怕是让紫鸢误会了。

    于是,他迅速撇下女子,也不顾她的劝阻,飞也似的跑去追紫鸢。

    身子才刚刚恢复,腿脚还不利索,尽管已经拼尽全力,但还是没能赶上紫鸢。

    而此时的紫鸢已经坐上马车往回赶了。

    夜深时,紫鸢回到了月艺楼。

    丁香和雏菊守在门外。

    “姑娘,你总算回来了。”

    雏菊满脸担心,看了一眼丁香,又一脸为难。

    丁香对紫鸢说道:“紫鸢姑娘,在你回房之前,得随我去见老板一面。”

    “好。”

    这是紫鸢第一次见月艺楼的老板。

    雏菊没跟在身边,是丁香带她来的。

    月艺楼比紫鸢想象的还要大,这里有许多隐蔽之处,不易被察觉。

    从艺人住处的东南面,一直往前走,会看到一排排的柳树,从柳树中间的小道穿过,还要绕着一条环形小河走个半圈,这样便到了一处住宅,此处正是月艺楼老板的住处。

    “老板,紫鸢姑娘带到。”

    “请她进来。”

    院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丁香随即把门推开,弯腰对紫鸢说道:“紫鸢姑娘,您请吧,我会在外面候着。”

    “好。”

    紫鸢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慢慢走了进去。

    丁香轻轻把门关上。

    走到里面,才发觉此处住宅很是宽敞,老板就坐在庭院正中的石桌旁。桌上有冒着热气的茶水,庭院四周也种满了柳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也是因此显得庭院明亮。

    庭院与一排排房间之间挂着一个大大的牌匾,上面是“清雅”二字。

    “过来坐吧,紫鸢。”

    紫鸢还在四处张望时,老板叫她坐过来。

    紫鸢坐下,待看清楚老板的正脸后,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快速在大脑中搜寻。

    她知道了,月艺楼的老板曾与她见过,便是他称赞了紫鸢的走马灯手艺,且提议让她到月艺楼表演走马灯的才艺。

    “看你的表情,应当是认出我来了吧。”

    “是,紫鸢不知您竟是……”

    “不知实属正常,整个月艺楼里见过我的人少之又少,我露不露面对月艺楼的艺人都无足轻重,那你可知,今日为何我要见你吗?”

    紫鸢微微低头,说:“我想,是因为我没打招呼就跑出城去了。”

    “你很聪明。”

    “老板,此事是我不守规矩,我认错,我是有急事,所以才……还望您谅解。”

    “紫鸢,我们月艺楼并没有规定惩罚,只是该守的规矩定是要守的,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你进月艺楼的时日尚短,有些事你没有意识到有多严重。我且问你,你可知道若是今日不是你,而是木槿做了同样的事,会有多危险吗?”

    紫鸢恍然大悟,明白老板所说是何意思了。

    “紫鸢,即便是把你放在整个月艺楼里,在众多的美貌女子中,你也是佼佼者,况且你的走马灯是独一无二的,我听说你做的香囊也是极好的,所以,不用太久,我相信,你也会成为和木槿一样受人追捧的艺人,你有十万火急的事,也该和雏菊讲,带上几个护卫再出城,总比你孤身一人要好的多。”

    紫鸢原以为老板是要责怪她,谁知话里话外却是满满的关心。

    紫鸢突然感到好奇,她问:“老板,您当初为何要建这月艺楼?”

    “只为实现亡妻心愿。”

    老板脸上满是哀伤,紫鸢不忍心再问下去。

    半个时辰后,紫鸢推门出来,丁香果然还候在外面。

    “风大,姑娘小心。”

    丁香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披风,她给紫鸢披上了。

    紫鸢既愧疚又感谢。

    “丁香,我独自跑出城去,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日后不会了。”

    丁香笑着点头,带紫鸢回了屋,又嘱咐雏菊好生照看。

    紫鸢整夜未眠,这一夜她想了许多。

    这么多年来,围绕在昙梨身边的女子总共就三人,除了她,便是蓝星和花菱。就连合欢百合这两位亲妹妹,也是被养在花憩,与他见面次数不多。

    紫鸢好像一次也没想过,在昙梨的生命里会出现别的女子,那女子看他的眼神,明明就充满爱意。

    昙梨这个“弟弟”,是不是终有一日会离开她呢?

    昙梨的身子还未好完全,但他顾不上这么多,第二日便赶来月艺楼要见紫鸢。

    “姑娘,有一位昙梨公子想要见你,奴婢去把他请进来,还是您要出去见他?”

    雏菊问道。

    紫鸢摇头道:“我不见他。”

    “那奴婢该如何回答呢?”

    “你直说我不肯见便是,不需要找理由。”

    “是,奴婢这就去。”

    雏菊见紫鸢心情不好,隐约有些担心。

    “公子,紫鸢姑娘说她不愿见你。”

    “那她还说什么了吗?”

    雏菊摇头。

    昙梨落寞离去。

    又过了一日,蓝星来月艺楼了。

    “看你住的地方这样好,我也就放心了。”

    “你来就来,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全是你喜欢的,我就都带来了。”

    前些天,丁香拿了一些上好的茶,分给月艺楼的艺人们,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给蓝星尝尝。

    “这茶好香啊,是今年的春茶吧!”

    “我不懂茶,是月艺楼分给我们的,我还没尝过呢!”

    蓝星喝下一口后,对紫鸢说道:“紫鸢,听说你去了城外。”

    紫鸢马上意识到了,“他去找过你?”

    “是啊,还不是因为你不肯见他,他没办法了,只能托我来跟你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

    “你还真生气啦?”

    “没有。”

    “行了,紫鸢,我跟你说句实话吧,原本呢,你们之间的事,我是不想瞎搅合的,我只是看他实在可怜。”

    “他哪里可怜?你怎么只知道心疼他呢?”

    “他走路都不利索了,看样子还没好完全呢!他那个人爱逞强,我说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他非说都好了,眼睛长我身上,我还能看不明白吗?”

    紫鸢一听,又着急问道:“他怎么样了?”

    “昙梨已经走了。”

    “去哪儿了?”

    “伯父那边还需要他,他还得回去,身子呢,没什么大碍了,不过看样子得过些时日才能好起来,他担心你误会,所以托我来跟你解释。”

    “我误会什么?”

    “在我面前,你就别不承认了,他都告诉我了,和他一起的那位姑娘叫蔷薇,她父亲也是个商人,家就住在你去的秋风镇,他们因为有生意往来,也是刚认识的,去到秋风镇以后,昙梨与伯父就一直住在蔷薇家,前些日子不慎病了,一开始病的很重,蔷薇悉心照料,他们便成了朋友,仅此而已。”

    “蓝星,我并不是认为昙梨喜欢她。”

    “你这话的意思……蔷薇喜欢昙梨?”

    “并非我胡乱猜想,只是蔷薇看昙梨的眼神……错不了的。”

    蓝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紫鸢疑惑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喜欢昙梨还嘴硬!”

    “我哪有……”

    “你跟我还不讲实话?”

    “我真是怕了你了,其实我也是最近才确定的,以前我是真的只把他当弟弟,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过,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也不能告诉花菱和百喜,总之谁也不能说。”

    “知道了,放心吧,可是紫鸢,既然在你看来,蔷薇喜欢昙梨,虽然现如今昙梨是没那个心思,可这男女之间相处久了,我还真怕会日久生情呢!我看啊,你还是早些同他表明心意吧!否则只怕会后悔莫及!”

    蓝星从月艺楼回去,刚下马车,便看见水仙站在大门外四处张望,来回踱步。

    “水仙,你做什么呢?”

    水仙迎上来,说:“小姐,奴婢是在等您呢!”

    “等我?何事?”

    “我们还是进去了再说吧。”

    蓝星和水仙进到屋内后,水仙问:“小姐,上次你收到的那封信是谁给你的?”

    “什么信?”

    “就是管家收下的那封。”

    “哦!我不知是谁写的,也没署名,我已经烧掉了!怎么了?”

    “奴婢知道!”

    “谁?”

    “是曲木公子!”

    “你说……什么?”

    “千真万确!今日我碰上小薰了,是她告诉我的!”

    小薰是曲木风信的贴身婢女,与水仙是旧识。

    “不对,他的字迹我认得,那不是他写的!”

    “是的!那是他找人代写的,那信上是否是问小姐,中秋会不会在?”

    蓝星点头。

    “那就是了!他是怕太明显,但心里又放不下您,所以才……”

    “即便如此,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娶妻生子了,如今他不仅是绿萼的夫君,更是孩子的父亲,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从一开始他选择不反抗,而是承担他所谓的责任开始,我和他就结束了。”

    “不,小姐,您误会奴婢的意思了,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即便是小姐您要这么做,奴婢也定会阻拦的。奴婢告诉您这些,一是不想对您有任何欺瞒,二是想让小姐心里好受一些,奴婢都明白的,虽然您什么都不说,水仙也知道,知道您一直默默忍受着痛苦,心里比谁都苦,若是曲木公子娶绿萼只是为了延续家族血脉,而非喜欢她,如此,您心里定会好受些吧。”

    蓝星盯着水仙,“你这丫头!”

    心里是无尽的感慨。

    而后,蓝星花费了许多心思去猜想曲木风信的意思。

    中秋……

    几年前的中秋,他曾说过想要和蓝星去月心湖赏月,据说那里是观月的绝佳位置。

    难道他指的是月心湖吗?

    月心湖在长安城以南,出了城向南坐马车得两个时辰,蓝星此前一次也未曾去过,在遇见风信之前,她也只听说过月心湖的名字,其他的一无所知。

    风信曾在南凉镇学武,而月心湖乃是南凉镇的标志,坐落在南凉镇中心。

    “月心湖很美,我在南凉镇习武之时,时常去那儿散心。”

    “是吗?我从未去过,不知那里是什么模样。”

    “风很大,天很蓝,水很清。”

    “我也好想去一次。”

    “日后,我定带你去看看。”

    “真的吗?”

    “嗯!那里的烤肉特别好吃,把整只牛,羊,或是猪,架在火上烤,等烤的金黄了,油都冒出来了,再一点点切割分给众人。”

    风信似乎很喜欢南凉镇,也很喜欢月心湖,蓝星真想去看看,风信曾经习武的地方。

    只是,有些承诺终究无法实现。

    蓝星不是不知道,他如今已经不再属于她,而她也绝不会愿意做妾,即便她深爱着那个男人,也绝不会堕落至此。

    不管他写下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想亲眼去看看月心湖,就当是实现自己未了的心愿。

    蓝星坐上马车一路向南,还把水仙也带上了,这是她用来禁锢自己不做出荒唐事的方式。

    “小姐,你真想好了,要去见曲木公子?”

    “他不一定在那儿,我想去看看月心湖,就当是陪我散心吧。”

    “小姐,若是曲木公子当真在那里,要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了,怕是会……”

    “只是去看看,你且放心吧。”

    另一边的雪割,一直在完成太师交给他的任务,跟踪曲木风信已经成了常态。

    他一直跟着曲木风信来到了月心湖,却未曾想到会在这儿见到蓝星。

    “她怎么会……”

    雪割拦住想要继续往前走的蓝星。

    “雪割公子,你怎么……”

    水仙看见雪割,跟看见鬼似的,她实在担心雪割知晓她们此行的目的,只要雪割知道了,太师也就知道了。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雪割不理会水仙,只对着蓝星问话。

    蓝星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儿?”

    “我有正事。”

    “我来散心。”

    “跑这么远来散心?”

    “是啊,你没看见我把水仙也一并带来了吗?月心湖风景甚好,离长安也不算远,我来这儿散心不是很正常吗?”

    雪割看了一眼躲在蓝星身后的水仙,她一副惊恐模样,雪割自然不会相信蓝星所说的话。

    “你忙你的正事,我就先散心去了。”

    “蓝星!”

    蓝星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雪割,这还是雪割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觉。

    月心湖的风很大,凉丝丝的,让人心里有了几分惬意。

    “做什么?”

    蓝星的发带在风中飞舞,雪割仔细看了看她今日的装束,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是为了曲木风信吗?

    雪割这样问她:“如果真相很残酷,你还想知道吗?”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罢了,我又有什么立场来阻拦你呢?我只不过是一个不被承认的未婚夫。”

    雪割神情落寞,转头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雪割不回答,仍旧朝前走。

    蓝星问水仙:“我刚才哪里招惹他了?”

    “奴婢不知。”

    “他真是奇怪!我们走吧。”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说什么呢!好不容易来了,回去做什么?”

    “奴婢总觉得雪割公子已经知道了,我们要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会被太师知道的!”

    “来都来了,去看看再说。”

    “小姐!”

    蓝星绕着月心湖慢慢走着,而渐渐远去的雪割在走了一段路后,最终停下脚步,追随蓝星而来。

    月心湖真的很美很美,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蓝星说不出的心酸。

    湖边,桥上,有一个走路还摇摇晃晃的小女孩,一男一女各牵着她的一只小手,走着,走着……

    蓝星看的越来越清楚,又不知何时眼前模糊一片,意识清醒后,脸上已经湿漉漉的了。

    “小姐……”

    水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跟我走!”

    “雪割公子?”

    水仙这会儿再看见雪割,像是看见了大罗金仙。

    蓝星低头,眼睛只看着桥面,泪水虽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但因为这里的风很大,又能很快的把它吹走。

    被拖着走了许久,雪割走的太快,蓝星体力不支。

    “我走不动了,停下!”

    蓝星无力的想要蹲下,雪割不由分说将她抱起来。

    这下,蓝星不得不与他四目相对,本想好好骂他一顿,朝他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谁知他的脸上写满了对蓝星的担忧与紧张,蓝星莫名想起那幅被她偷藏起来的画,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对他发火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若是你累了,便闭上眼休息。”

    蓝星不好意思的把头低下,眼睛看着雪割的喉结。

    “啊!”

    走了一会儿后,雪割突然朝屋顶飞去,蓝星被吓得蜷缩成一团,不自觉的把头紧挨他的喉结,两只手也死命抓住他的肩膀。

    雪割轻声说道:“别怕。”

    狂风转变为微风,雪割终于停下。

    蓝星试着睁开眼睛,雪割正盯着她看。

    环顾四周,二人已落在屋顶,蓝星生气的朝雪割胸口打了一拳,“你这是做什么!”

    蓝星只觉得今日诸事不顺,委屈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我?为什么你们就不知道顾及我的感受呢?”

    蓝星哭的太过伤心,一不小心差点摔了下去,雪割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都怪你!好好的,带我来这儿做什么?我又不是你,我不会武功,随时可能被摔死!”

    “今日是中秋。”

    “所以呢?”

    蓝星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雪割用手指了指天上。

    蓝星抬头一看,一轮金黄的圆月挂在天上,月亮不像从前那般遥不可及,此刻分明是触手可及,只要一伸手就……

    蓝星暂时忘记了悲伤,她一只手拽紧雪割,一只手慢慢的举起来,圆月仿佛就在她指尖,更令她惊叹的是满天的星辰。

    中秋虽不像上元节,有数量众多的孔明灯,可仍然会有人把美好的祝愿和思念寄托在灯上,放飞到天空之上。

    零星的孔明灯在星辰中闪动。

    “坐下来,不要再摔着了。”

    雪割扶着蓝星慢慢坐在屋顶上。

    中秋之夜,凉爽的风吹来,让蓝星舒服了许多。

    蓝星把眼角未干的眼泪擦干,侧身看向雪割,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雪割无奈一笑,“若是你知道了,恐怕会觉得好笑吧。”

    “为什么?”

    “我是无意中发现的,告诉你也无妨,我奉太师之命跟踪曲木风信。”

    “跟踪他?为何?因为我?”

    “你们之间的事,太师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有什么必要?”

    “那是为了什么?”

    “我说的太多恐怕也不妥,我只能告诉你,曲木家与太师是政敌,双方政见不和,迟早会有一方被打压下去。”

    “是吗?”

    蓝星陷入沉思。

    雪割问道:“如今你知道了,若是有一天让你做出选择,你怎么选?”

    雪割以为蓝星会非常苦恼,谁知她却表现得十分轻松,她托腮一笑,这笑容很是迷人,她如此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女子,此事轮不到我来选,他会选择他的家人,我自然也会同家人站在一边,若是我全然不顾家人,只顾儿女私情,我又何必看着他眼睁睁的娶别的女子?”

    “那你今日为何还……”

    “你以为我今日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和他私奔?”

    “你想见他不是吗?”

    蓝星叹了一口气,问雪割:“若是你同一个女子情投意合,又如愿和她在一起了,你们分开不是因为彼此不喜欢,只是因为不得不分开,像这样的感情,对于你而言,也真的可以做到不念不想吗?”

    雪割看着蓝星的双眸,在圆月的映照下,正在发光。

    “其实我知道,不仅是你,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我舅公也好,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们,应该都不能理解我,认为我很蠢,是啊,有时候我也在想,这世上除了我,恐怕不会有女子明知不能天长地久,还要和他在一起吧,人都是自私的,不可能只是付出,不想得到回报,我也是一样的,所以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我能完全不在乎结果,只要曾经拥有就好了,可你看现在,我却没能真的放下,我和他,是我没能遵守约定,他很好的做到了,我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幸福的模样,却真是……”

    雪割听蓝星说这些话,内心难过至极,他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蓝星,就像她说的,所有的人只看到她表面为了曲木风信不顾一切的一面,却不知她深藏在心底的细碎情绪,而这所有的一切,她只能独自承受。

    “你知道吗?我已经不像起初那么喜欢他了。”

    雪割用心疼的眼神看着蓝星。

    蓝星淡淡一笑,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是还没和他分开的时候,我就感受到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雪割摇头。

    “还是我刚才说的那句话,没有人会只甘愿付出,而不想得到回报,对他来说,一切都太理所应当了吧,我承认,是我先喜欢他的,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他,这真是一种既奇妙又美好的感觉,正因为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我才对他不够了解,我把他想象的过于美好了,可是真的在一起了,竟然发现,他和我想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只是已经喜欢了,我还能如何呢?曲木风信他真的是说到做到的人,不留一丝情面,即便我们私下再亲密,在其他人面前,他永远可以非常冷漠的对待我,我却不能做到毫无端倪,我和他在一起最大的愿望,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心酸。”

    “什么愿望?”

    “我那时候特别想,如果我可以和他手牵着手,一起去逛逛长安城就好了。”

    雪割难以想象,当蓝星知道曲木风信要娶绿萼时,是何等的绝望。

    “然后有一次,我就试着主动拉他的手了,就在大街上,他把我的手甩开,那时候虽然难过吧,可是让我下定决心主动离开他,其实是另外一件事,你想听吗?”

    说到这儿时,蓝星又是眼泪汪汪了。

    “我想,我可以做你倾诉的对象,告诉我吧,我想听。”

    蓝星含泪笑了笑,说:“你别说,这事我还真没告诉过任何人,因为实在觉得他太坏了,若是讲出来,怕别人笑我蠢,而且我也就必须承认,我并不是他的独一无二。”

    蓝星忍不住抽泣了一阵,雪割在一旁静静坐着,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你别见怪,我这是第一次说出来,需要花点时间。”

    “没关系,你慢慢讲,我都会听。”

    “嗯!”

    蓝星的眼泪止不住的流,雪割帮她擦眼泪,将她一点点拥入怀中,蓝星不觉得反感,反而觉得他的拥抱很温暖。

    蓝星就在雪割怀里抽泣,又在他怀里流泪说道:“有一次,我问他了,我问他,若是紫鸢或者花菱其中一人也喜欢他,而且像我一样喜欢他,愿意不求名分的跟他在一起,那他会如何。”

    蓝星哭的厉害,雪割已经猜到答案。

    他紧紧抱住蓝星,抚摸她的头,说道:“后面的话,你不想说,就不要再说下去了。”

    “不!我要说!他跟我说,既然是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要?”

    雪割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天色已晚,雪割带蓝星在附近的客栈住下,又寻到了水仙,让她好生照看。

    蓝星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便看到了水仙。

    “小姐,你醒了,睡得可还好吗?”

    “嗯,雪割呢?”

    “雪割公子已经走了,昨夜他刚把您送过来,便接到了太师的急信,他让奴婢好好照顾您,哦,对了,这个是雪割公子给小姐的,您快趁热吃吧。”

    蓝星走到桌边,碟子里摆着一个橙子形状的东西,香味四溢。

    “这是什么?”

    “说是蟹酿橙,这儿的人每逢中秋会吃的,雪割公子说,等小姐醒来,怕是中秋已过,可暖暖身子也是好的,这是客栈里的厨娘做的,您快尝尝吧!”

    蓝星用勺子把橙皮里的东西挖出来,是蟹肉和橙子果肉的混合,进了嘴里,二者的结合可谓恰到好处,蟹肉不显单调,果肉消除油腻。

    吃下这碗蟹酿橙,蓝星的头脑变清醒了许多。

    “水仙,我们这就回去。”

    “是。”

    蓝星回到长安城,回到自己的屋内,一路奔波,沐浴过后,总算舒服多了。

    “水仙,把纸笔给我找来。”

    “是。”

    “月心湖我去过了,那儿的风的确很大,水很清,天也很蓝,是一处很美的地方。我想,如今我已没有遗憾,我们的缘分已尽,但愿日后彼此都好,不必再见。”

    这是蓝星写下的字。

    “水仙,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曲木风信,亲手交给他,知道吗?”

    “奴婢知道了。”

    不管还需要多久,才可以彻底的忘记曲木风信,但蓝星想要努力,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回头。

    回首往事,才惊觉那个主动靠近的人,一直都只有她。

    紫鸢带着木槿来见花菱了。

    花菱一见到紫鸢,自然是高兴得很。

    “紫鸢,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我可想你了!”

    “那你怎么不去月艺楼找我呢?”

    “我这不是想着你在里面忙得很,不敢轻易去打扰,还有啊,若是你要在里面待上个好几年,那我定是会时常去找你,可你只待一年,那我就不愁了!”

    一旁的木槿听见了,问紫鸢:“你一年后就要离开?”

    紫鸢点头。

    “咦?这不是木槿姑娘吗?你怎么来了?”

    花菱上前问道。

    “是我让紫鸢姑娘带我来的,我知道花菱姑娘做衣服的手艺实在是厉害得很,想过来跟你讨教一二,只是不知道是否会打扰到你。”

    “不会不会!你想来随时来都行!”

    “那就多谢花菱姑娘了,哦,对了,我听紫鸢姑娘说,你喜欢枣泥糕,这些是我亲手做的,还请姑娘收下。”

    花菱却没有预想中的喜悦。

    紫鸢觉得奇怪,问道:“花菱,你怎么了?枣泥糕不是你从小就喜欢的东西吗?”

    “是呀,枣泥糕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只是我最近这些天没什么胃口,所以吃不了多少。”

    细看之下,紫鸢才发觉花菱消瘦了不少。

    “花菱,你怎么消瘦了许多,是不是我在月艺楼的时候,外边发生了什么事?”

    “哪有啊!”

    花菱强颜欢笑,一点也不似平常的她,她勉强吃下一块枣泥糕,又赶紧岔开话题。

    “木槿姑娘,既然你都来了,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的宝贝吧!”

    “什么宝贝?”

    “你随我来便是。”

    走出屋外,穿过一个回廊,拐角处有一间单独的小屋。

    “这间屋子是我专门用来存放衣服的。”

    说完,花菱把房门打开,屋内竟全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花菱,我记得,从前你这屋子里没有这么多的衣裳呀!何时变得这样多了!”

    紫鸢惊叹道。

    “都是闲来无事做的,时间一长,自然就多了。”

    “是啊,想来我也有许久没来过了。”

    “木槿姑娘,快请进吧。”

    花菱说道。

    “好。”

    即便像木槿这样的木头美人,在看见这么多做工精细的衣物后,也是满脸的喜悦赞叹。

    “花菱姑娘,我实在是佩服不已!你是从何处学的这样的手艺的?”

    “我小时候,我娘会给我做衣裳,不知怎的,后来她乏了,就不做了,这之后只能我自己做,慢慢的也就会了。”

    “花菱姑娘,我想仔细瞧瞧你做的衣裳,可以吗?”

    “不必如此客气,你随便看便是,也可以随便摸,都行都行!”

    木槿认真看着每件衣服的针线,花纹,颜色,用手感受它们的质感。

    突然,她转身对花菱提议道:“花菱姑娘,你有这样厉害的手艺,何不进月艺楼呢?”

    花菱一下子有点懵,“月艺楼?”

    紫鸢也在一旁附和道:“对啊!花菱,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你进月艺楼吧,和我作伴!”

    花菱愣了愣,摇头说道:“我不行。”

    木槿继续说道:“花菱姑娘一定可以,只要你去参加比赛,一定可以!”

    “不,至少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木槿和紫鸢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还有未做的事。”

    “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紫鸢问。

    花菱又摇头,“以后再说吧。”

    紫鸢便不再问了,不过她心里很担心花菱,总觉得这次见到的花菱有许多心事,和平日里活泼可爱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花菱看了看木槿,从右手边拿来一件淡粉色衣裳,递给木槿。

    “花菱姑娘,这是何意?”

    “送你了。”

    “这可不行,我怎么能收……”

    “木槿姑娘,你且听我说,我知道你欣赏我的手艺,所以才特地托紫鸢来找我,我做的衣服,每一件都花了许多心思,绝没有敷衍,我们虽然见面次数不多,可这长安城无人不认识你,你是月艺楼最受捧的艺人,你实在美得很,我有一屋子的衣裳,送你一件又何妨?还有啊,这件衣裳你穿上一定很好看,你的肤色白皙,脸蛋生的柔美清丽,最适合这样的颜色,而且这件衣裳是用江南布匹制成,你的长相更像南方美人,这衣裳花样不多,只有袖子上有两朵荷花,总之就是很配你,你愿意收下吗?”

    木槿感动的点点头,“谢谢你,花菱姑娘,我一定会好好爱惜这件衣裳的!”

    “小姐,小姐!”

    水仙一个箭步跑进屋来,蓝星正在做刺绣,差点刺破了手指头。

    “你这死丫头!你想吓死我啊!”

    蓝星准备劈头盖脸骂她一顿。

    水仙气喘吁吁的说道:“不是,小姐,紫鸢姑娘在外面等你,说是马上就要回月艺楼去了,有话想跟你讲。”

    蓝星一听,立即放下手中的刺绣,快步往外走去。

    “紫鸢!”

    坐在马车内的木槿好奇的探头张望,她心知肚明,太师是蓝星的舅公,蓝星是个富贵之女,记得她此前也曾去过月艺楼,木槿还想再仔细瞧瞧她。

    掀开侧帘一看,果真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蓝星却没有注意到木槿,她的心思全在紫鸢身上。

    木槿也很快便放下了帘子。

    “蓝星,我急着回月艺楼,我刚才去见过了花菱,实在有些放心不下,所以过来找你。”

    “花菱?我倒是有些时日没见过她了,说来也奇怪,以前过不了几日,她便会来找我的。”

    “她的确是有些反常。”

    “到底怎么了?”

    “我见她消瘦得厉害,吃东西也是食不知味,还一副有心事的样子,问她她也不说,我不方便经常出来,你得空了去看看她。”

    “好,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去。”

    “嗯,那我就放心了,花菱向来是最听你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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