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寒冬腊月，三角吊坠

    涟漪见到梁皓宸那天，正值寒冬腊月。

    玉雪宛若六出之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整个世界粉妆玉砌。涟漪用尽了盘缠，在街上踱来踱地想法子。忽然，从街角的店铺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她走过去瞧，才发现那是个赌场。

    赌场里面鱼目混杂，显得有些乌烟瘴气的。她只是往里看上几眼，便觉得头晕目眩，不知该往哪里走。

    而涟漪摸了摸自己兜里的几个铜板，终是咬咬牙挤过人群，然后坐在了庄家的对面。

    “小姑娘，第一次来吧？”老板娘嬉笑着挥挥手，宽慰道，“随便玩玩，别太紧张。”

    涟漪壮了胆子，这才丢了一个铜板到桌上，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押大。”

    她是个新手，只知道骰宝这种游戏，总点数三至十算小，十一至十七算大。她手中有这么多骰子，押个大应该不为过吧？

    可等庄稼翻过小笼子之后，里面的数却刚好是十。

    “哎呀，运气不好，差一点！”老板娘惋惜地摇了摇头，飞速将她置于桌上的铜板揽入怀中，“小姑娘还玩吗？不玩的话，你身后的小伙子可还在等着呢。”

    涟漪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却发现身后之人正是梁皓宸。

    他此时一身云纹青衣，不说话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模样。他看见涟漪，先是一愣，然后便露出了招牌式的憨傻笑容，纯净的双眼里不掺杂质，就好像是山里的清泉。

    她呆呆地将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他头顶绾在发馆里的一小撮黄毛上，只觉得心跳都快停止了。

    是他，一定是他。

    涟漪不知是喜是悲，一时间怔住了说不出话。她寻他，已有足足十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甚至不知道他的模样会不会改变，也不敢臆断他是否还记得她。直到如今梁皓宸这般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容颜易变，一个人的眼神却不会变。

    “不就是赌钱吗，都是靠运气的，想那么多干什么？”梁皓宸见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很自来熟地坐在了她的身边给她讲道理，“我跟你说啊，赌博这个东西呢，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你看现在外面大雪纷飞的，天时地利怕是靠不上了……”

    “那我该靠什么？”涟漪听着听着，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没想到，他跟小时候一样，还是这么唠叨。

    “靠我呀！”梁皓宸冲她眨眨眼睛，转了个身就把她手里攥着几门铜板抢了过来，胸有成竹地拍在桌子上，“押小！”

    “那是我的钱……”

    然而涟漪的话音还未落，老板娘就狡诈一笑，翻开了她手中的骰子。

    十二，是大。

    他们又输了。

    梁皓宸不服气，一只脚踩在了椅子上：“再来！”

    可等几轮赌完了，他不仅输光了两个人的钱不说，还欠下了一大笔赌债。老板娘龙飞凤舞地写下了一大串欠条，丢到二人面前，让他们签字画押。

    “喂……你之前究竟赌没赌过钱啊？”涟漪拉过他，小声地问道。

    梁皓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小试牛刀……没想到，运气这么差。”

    那他还在这里装什么英雄！

    涟漪气得想打人：“可是我身上没钱了啊。”

    “我也没钱了……”

    二人的对话却被老板娘听见了，她顿时敛去了方才讪讪的笑容，扳起了脸：“没钱就到后面给我干活还钱去！”

    “什么？！”涟漪疑惑地大喊一声，而老板娘的话音刚落，几个五大三粗的小厮就推开人群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地就将他们拉到后面去打水干活。

    涟漪万万没想到和梁皓宸重逢的日子会这么凄凉，两只手在萧瑟寒风中被冻得通红。一直到夜深了，他们才侥幸跟着运泔水的车子逃了出去。

    涟漪无家可归，梁皓宸自然而然地就带她回了梁府。等她洗漱完毕之后，天已经朦朦亮了。

    她裹着一条毯子，赤脚踩在雪中，只觉得那寒意渗入骨髓之中，彻骨的凉。她闭上双眼，感到睫毛上渐渐落了雪。

    梁皓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前，将一个暖炉放在她手中，跟她道歉。他一低头，恰好看见了涟漪胸前的金色项链，和上面倒三角形的吊坠。

    “涟……漪？”他缓慢地开口，颤抖地念出了这个保存在自己心底十年的名字，“真的是你？”

    涟漪看着他，呵气成霜，泪滴成冰：“是我。”

    “涟漪，我以为你死了……你还活着，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梁皓宸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么多年，你的模样变了，若不是那条项链，我真怕我认不出你。”

    而涟漪只是攥着胸前的吊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两人方才重逢，十日之后，涟漪就被接进了宫里。她说，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需要宫里贵人相助。

    可是谁又能想到，她口中的贵人，竟是曹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