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与子
“我回来了。”即便父亲不一定答应，但出门报告回家请安这规矩，沈毅还是遵守的。
对着东屋喊了一句，沈毅溜溜的放下一身行头，强顶着疼，想做点吃食，填饱早就翻腾的肚子。
看见老爹没搭理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大唐人家早晚两餐，自己一天没嚼活，饿的前胸贴后背，老爹这一天肯定也是水米没打牙。
就算知道此行是要挨骂的，也要让老家吃饱了，才能有力气骂不是？
捞上两颗腌菜，切好装盘，在油煎上几条咸鱼配面汤喝，烧开水，搅上面疙瘩，摆上碗筷，不多时，沈毅就手脚麻利的做好了饭。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家二爷沈庆山终于露了面。
打量着呲牙咧嘴疼的直抽抽的儿子，看着刚出锅的饭菜，沈庆山放下了心。
吃货只要还能吧嗒嘴，那就没啥大问题。
有一点沈庆山没估计错，自己的儿子是吃货，俗话说的好，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就算是沈毅整个下午都只是在走路，没消耗什么体力，但到了吃饭的时候，哧溜...哧溜...，几口就干掉了一碗面疙瘩。
“一会吃完了，去收拾收拾牛棚，晚上冷的厉害，老黑有旧伤，受不得寒了！”
沈庆山眼皮下垂，有些哀落的嘱咐了一句。
“嗯！”应了一声，沈毅赶紧咽下嘴里的面汤，心里早有准备的接道：“原本是想着过两天再说，可没想到这几天就已经开始下寒了，想来是冬潮提前了，就算是今晚上动手收拾，也是来不及了，晚上让黑叔和我睡，屋里放下铺草垫就行！”
听到儿子说有准备，沈庆山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倒是不担心儿子操持这些家中琐事，邓老九是山宗遗脈，儿子又让他调教多年，身上自然有那一脉人的作风习气，对于生灵，他们是敬畏的！
况且这小子算得上是在老黑背上长大的，老伙计对于儿子来说，情感上甚至比沈庆山的两个弟弟都亲。
“邓老九的怒犀你练到什么境地了？”
还是怕儿子不务正业，沈庆山压着怒，抬眼看着把脸都吃没了的儿子问道。
这吃相也是没谁了，端碗吃饭见耳不见脸，这是烧窑的时候瓷碗成了精？还是饭桶投胎转世成了人？
武者练的是精~气~血，可沈庆山感觉，儿子练的咋是碗~盘~桶！
“血如泵动！”可算是吃舒坦了，如小猪般先哼哼了两声，沈毅才回答道。
武者修行，千万法门，除了在长安城卖大力丸的那种功夫，有着烂大街的统一划分，其实各门各派对于武学的进境标准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沈庆山年轻时候练的虎门刀，现在还没放下的修炼的内息功法蛮牛劲，在这两种功夫的进境里就没有血如泵动这一说。
明显是愣了一下，沈庆山不好说自己不明白，只能换一种方式的问道：“此行还顺利？”
“啥？”这次换沈毅一愣。
听到老爹询问陆家的事，沈毅心里多少是有点慌，连忙缩了缩脑袋，低头小声道：“不顺利，陆家嫂子人走了，我也和劫匪动了手。”
还是有点不想让老爹知道自己杀了人，沈毅越说声音越小。
“我是问你结果。”沈庆山明白这小子在打马虎眼，伤成这个样子，手上没见血，给谁说都不信。
“干掉了一个，还和监察厅的番子动了手。”
明白自己躲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
老子问儿子动没动手，杀没杀人，孩子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沈毅在外面对谁都不怂，在家里对自己老爹，有点老鼠碰见猫。
对于武者来说，淬炼身躯，强化机能，打熬筋骨，这都是必须修习的路，而与人相争，手底下见生死，也是这条路上不可躲避的风景。
沈庆山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一听小犊子此行的结果，大致上就判断出了沈毅的武学境地。
所谓眼力，不过就是经验，吃的盐多了，还能不知道咸淡？
行走江湖，不知别家法门太正常了，武者不会告诉你他擅长什么，功力多深，毕竟人心隔着肚皮，今日的朋友，明日抽刀想向也不过是寻常事，等一个武者抖落出压箱底的技艺，那就是搏高低见生死的时刻！
非是绝境相逼，没谁会棱刃争锋！
“有些事不用放在心上，动手就动手，监察厅在长安城是牛逼吼吼的，但在这庆州，也就那么回事。”
别看腿废了，沈庆山还真没把监察厅看在眼里，儿子心虚是以为惹下了祸端，有些无所谓的安慰了一句，沈庆山有信心给儿子撑腰。
至于被沈毅弄死的一个人，沈庆山连提都没提。
“你师傅没说你下一境怎么进？”
沈庆山自知多少有点冒味，但还是得问，窥人门户这点事，还高不过舔犊之情。
对于此行的凶险，儿子到家就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于沈毅，沈庆山只担心他的武学进境。
而监察厅那种烂事，他都懒的过问。
想来邓老九也不会在意这些，早些年沈庆山和他，还有早就故去的郝老八，三人号称仙人镇三杰，也算得上是一地之秀，两人之间没少动过手，不清楚武学境地的名称，但绝对没少印证手底下的技艺。
不说熟门熟路，也是了解一二。
“师傅说过，我这一脉区别于寻常法门，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八岁开始修内息，十多岁开始锻身体，等熬炼几年，躯血有成，再每日静神养魂，修五脏成六腑，养一口先天真气由内化外，夺自然之造化，从而凝实气境，这属气修之法。”
“但我们这脉却相反，孩童时期几乎完全放弃修息，只是吃饱饭，泡药浴，没事和师傅溜达山。”
可能是感觉这说法有点不务正业，有悖于老爹的武学常识，沈毅神情尴尬的继续解释道：
“直到师傅感觉行了，才开始锻体。”
“师傅感觉行了？”这是什么说法？纳闷的问道：“完全不修气法吐息之道？”
听着儿子新奇的修炼方式，沈庆山颇感意外，知道邓老九是山宗遗脉，功法肯定不同于大众，但完全放弃为孩童时期打下武道基础的修息之法，这多少还是有点匪夷所思的。
“修！怎么不修？”说到这，沈毅的脸完全变成苦瓜色，“师傅说了，天天练，吃饭走路睡觉，甚至去茅房，都不能停下！”
“这怎么可能？”
不信的摇摇头，沈庆山感觉这一说法就是扯淡，武道常说精气神三途，这锻体是正本养精，内息是聚气成海，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夺自然造化，超脱俗世，踏临神途。
这其中的神途，就是武宗，沈庆山自己没达到，不敢妄言，可这武者的气道，他可是沉浸了多年，武者练气，那必须得静运吐息，将一口内息巡转周身，上入天桥百汇，下沉丹田气海，随功法调转，行四肢躯干...
吃饭？睡觉？走路？在没跨入气境之前，身体随便动一动气就可能乱掉，而内息行岔了气，不就是走火入魔？
撇大条的时候也不能停下，这要是拉屎的时候行岔了气，光着屁股甩的满哪都是，难道这是发粪图墙吗？
自己这双腿的说法不就是行岔了气，致内息错乱，才瘫痪了的吗？
沈庆山心中明了万千功法万千路，可完全的颠覆常识，他还真没料到。
“怎么不可能？气沉内海，血如泵动，怒犀怒犀，功法运转的时候，可不就是一股一股的吗？”解释到这，沈毅其实也在装蒜，师傅的解释是这样，但他的境界还差得远，只能照办原话。
既然孩子投进了他的门墙，那么就得听人家教导，沈庆山在这点上还是信得过邓老九的。
多年接触，邓老九虽贪恋杯中物，也交往三三两两的绿林悍匪，但他自己却活的光明磊落，不至于在徒弟身上做什么龌鹾腌臜之事。
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之类的宿怨！
沈庆山平静了一下，即使心中泛起波浪，也得在孩子面前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父如山。
“给我带一碗。”
重新端起碗筷，呼唤小犊子给自己添饭，武学进境和此行救人这两件事，沈庆山心里算是放下了。
“好嘞！”
沈毅赶忙站起身，端着两个碗走向灶台，这面汤凉了就会形成冻状，口感下滑的厉害，所以吃货总是把面汤放在灶台上，让它凉的慢些。
对于吃，一个饭桶的精明，执着的可怕。
而且沈毅知道老爹的饭量，一个气境武者虽然失去了当初的饭量，却也不是一碗面汤就饱了的。
自己吃的快，干掉两碗的时候，父亲一碗才将将吃完，但他绝不会直接让自己给他添饭，而是等着自己吃完第三碗，要去再盛饭的时候，父亲才会发话给他添一些饭。
这是规矩，既不打断孩子的吃饭，也享受了小伺候老的待遇，不止老爹这样，沈家老宅里，也都这样，沈毅的奶奶游老太君，即使面对下人，也都是等着大伙一起添饭，不会在饭桌上颐指气使。
“呵呵...监察厅...”
沈庆山嘴角微微抿起，双目看着儿子，微微笑着。
对着东屋喊了一句，沈毅溜溜的放下一身行头，强顶着疼，想做点吃食，填饱早就翻腾的肚子。
看见老爹没搭理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手上的活计却没停下，大唐人家早晚两餐，自己一天没嚼活，饿的前胸贴后背，老爹这一天肯定也是水米没打牙。
就算知道此行是要挨骂的，也要让老家吃饱了，才能有力气骂不是？
捞上两颗腌菜，切好装盘，在油煎上几条咸鱼配面汤喝，烧开水，搅上面疙瘩，摆上碗筷，不多时，沈毅就手脚麻利的做好了饭。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家二爷沈庆山终于露了面。
打量着呲牙咧嘴疼的直抽抽的儿子，看着刚出锅的饭菜，沈庆山放下了心。
吃货只要还能吧嗒嘴，那就没啥大问题。
有一点沈庆山没估计错，自己的儿子是吃货，俗话说的好，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就算是沈毅整个下午都只是在走路，没消耗什么体力，但到了吃饭的时候，哧溜...哧溜...，几口就干掉了一碗面疙瘩。
“一会吃完了，去收拾收拾牛棚，晚上冷的厉害，老黑有旧伤，受不得寒了！”
沈庆山眼皮下垂，有些哀落的嘱咐了一句。
“嗯！”应了一声，沈毅赶紧咽下嘴里的面汤，心里早有准备的接道：“原本是想着过两天再说，可没想到这几天就已经开始下寒了，想来是冬潮提前了，就算是今晚上动手收拾，也是来不及了，晚上让黑叔和我睡，屋里放下铺草垫就行！”
听到儿子说有准备，沈庆山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倒是不担心儿子操持这些家中琐事，邓老九是山宗遗脈，儿子又让他调教多年，身上自然有那一脉人的作风习气，对于生灵，他们是敬畏的！
况且这小子算得上是在老黑背上长大的，老伙计对于儿子来说，情感上甚至比沈庆山的两个弟弟都亲。
“邓老九的怒犀你练到什么境地了？”
还是怕儿子不务正业，沈庆山压着怒，抬眼看着把脸都吃没了的儿子问道。
这吃相也是没谁了，端碗吃饭见耳不见脸，这是烧窑的时候瓷碗成了精？还是饭桶投胎转世成了人？
武者练的是精~气~血，可沈庆山感觉，儿子练的咋是碗~盘~桶！
“血如泵动！”可算是吃舒坦了，如小猪般先哼哼了两声，沈毅才回答道。
武者修行，千万法门，除了在长安城卖大力丸的那种功夫，有着烂大街的统一划分，其实各门各派对于武学的进境标准完全不一样。
就比如沈庆山年轻时候练的虎门刀，现在还没放下的修炼的内息功法蛮牛劲，在这两种功夫的进境里就没有血如泵动这一说。
明显是愣了一下，沈庆山不好说自己不明白，只能换一种方式的问道：“此行还顺利？”
“啥？”这次换沈毅一愣。
听到老爹询问陆家的事，沈毅心里多少是有点慌，连忙缩了缩脑袋，低头小声道：“不顺利，陆家嫂子人走了，我也和劫匪动了手。”
还是有点不想让老爹知道自己杀了人，沈毅越说声音越小。
“我是问你结果。”沈庆山明白这小子在打马虎眼，伤成这个样子，手上没见血，给谁说都不信。
“干掉了一个，还和监察厅的番子动了手。”
明白自己躲不过去，只能老实交代。
老子问儿子动没动手，杀没杀人，孩子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沈毅在外面对谁都不怂，在家里对自己老爹，有点老鼠碰见猫。
对于武者来说，淬炼身躯，强化机能，打熬筋骨，这都是必须修习的路，而与人相争，手底下见生死，也是这条路上不可躲避的风景。
沈庆山自己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所以一听小犊子此行的结果，大致上就判断出了沈毅的武学境地。
所谓眼力，不过就是经验，吃的盐多了，还能不知道咸淡？
行走江湖，不知别家法门太正常了，武者不会告诉你他擅长什么，功力多深，毕竟人心隔着肚皮，今日的朋友，明日抽刀想向也不过是寻常事，等一个武者抖落出压箱底的技艺，那就是搏高低见生死的时刻！
非是绝境相逼，没谁会棱刃争锋！
“有些事不用放在心上，动手就动手，监察厅在长安城是牛逼吼吼的，但在这庆州，也就那么回事。”
别看腿废了，沈庆山还真没把监察厅看在眼里，儿子心虚是以为惹下了祸端，有些无所谓的安慰了一句，沈庆山有信心给儿子撑腰。
至于被沈毅弄死的一个人，沈庆山连提都没提。
“你师傅没说你下一境怎么进？”
沈庆山自知多少有点冒味，但还是得问，窥人门户这点事，还高不过舔犊之情。
对于此行的凶险，儿子到家就已经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对于沈毅，沈庆山只担心他的武学进境。
而监察厅那种烂事，他都懒的过问。
想来邓老九也不会在意这些，早些年沈庆山和他，还有早就故去的郝老八，三人号称仙人镇三杰，也算得上是一地之秀，两人之间没少动过手，不清楚武学境地的名称，但绝对没少印证手底下的技艺。
不说熟门熟路，也是了解一二。
“师傅说过，我这一脉区别于寻常法门，别人家的孩子都是七八岁开始修内息，十多岁开始锻身体，等熬炼几年，躯血有成，再每日静神养魂，修五脏成六腑，养一口先天真气由内化外，夺自然之造化，从而凝实气境，这属气修之法。”
“但我们这脉却相反，孩童时期几乎完全放弃修息，只是吃饱饭，泡药浴，没事和师傅溜达山。”
可能是感觉这说法有点不务正业，有悖于老爹的武学常识，沈毅神情尴尬的继续解释道：
“直到师傅感觉行了，才开始锻体。”
“师傅感觉行了？”这是什么说法？纳闷的问道：“完全不修气法吐息之道？”
听着儿子新奇的修炼方式，沈庆山颇感意外，知道邓老九是山宗遗脉，功法肯定不同于大众，但完全放弃为孩童时期打下武道基础的修息之法，这多少还是有点匪夷所思的。
“修！怎么不修？”说到这，沈毅的脸完全变成苦瓜色，“师傅说了，天天练，吃饭走路睡觉，甚至去茅房，都不能停下！”
“这怎么可能？”
不信的摇摇头，沈庆山感觉这一说法就是扯淡，武道常说精气神三途，这锻体是正本养精，内息是聚气成海，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夺自然造化，超脱俗世，踏临神途。
这其中的神途，就是武宗，沈庆山自己没达到，不敢妄言，可这武者的气道，他可是沉浸了多年，武者练气，那必须得静运吐息，将一口内息巡转周身，上入天桥百汇，下沉丹田气海，随功法调转，行四肢躯干...
吃饭？睡觉？走路？在没跨入气境之前，身体随便动一动气就可能乱掉，而内息行岔了气，不就是走火入魔？
撇大条的时候也不能停下，这要是拉屎的时候行岔了气，光着屁股甩的满哪都是，难道这是发粪图墙吗？
自己这双腿的说法不就是行岔了气，致内息错乱，才瘫痪了的吗？
沈庆山心中明了万千功法万千路，可完全的颠覆常识，他还真没料到。
“怎么不可能？气沉内海，血如泵动，怒犀怒犀，功法运转的时候，可不就是一股一股的吗？”解释到这，沈毅其实也在装蒜，师傅的解释是这样，但他的境界还差得远，只能照办原话。
既然孩子投进了他的门墙，那么就得听人家教导，沈庆山在这点上还是信得过邓老九的。
多年接触，邓老九虽贪恋杯中物，也交往三三两两的绿林悍匪，但他自己却活的光明磊落，不至于在徒弟身上做什么龌鹾腌臜之事。
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之类的宿怨！
沈庆山平静了一下，即使心中泛起波浪，也得在孩子面前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
父如山。
“给我带一碗。”
重新端起碗筷，呼唤小犊子给自己添饭，武学进境和此行救人这两件事，沈庆山心里算是放下了。
“好嘞！”
沈毅赶忙站起身，端着两个碗走向灶台，这面汤凉了就会形成冻状，口感下滑的厉害，所以吃货总是把面汤放在灶台上，让它凉的慢些。
对于吃，一个饭桶的精明，执着的可怕。
而且沈毅知道老爹的饭量，一个气境武者虽然失去了当初的饭量，却也不是一碗面汤就饱了的。
自己吃的快，干掉两碗的时候，父亲一碗才将将吃完，但他绝不会直接让自己给他添饭，而是等着自己吃完第三碗，要去再盛饭的时候，父亲才会发话给他添一些饭。
这是规矩，既不打断孩子的吃饭，也享受了小伺候老的待遇，不止老爹这样，沈家老宅里，也都这样，沈毅的奶奶游老太君，即使面对下人，也都是等着大伙一起添饭，不会在饭桌上颐指气使。
“呵呵...监察厅...”
沈庆山嘴角微微抿起，双目看着儿子，微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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