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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市矿业师范学院距国华高中不过一百多里地,国华乃至其他中小学老师毕业于此的灿若繁星。对于这所学校大家并不陌生,七层的教学主楼,错落的学生宿舍,南北相距一公里地的运动场地,肃然对立的两墩试验和活动中心,以及掩映在镜湖中心的图书馆,这一切早已印在白节高的脑海里,他那退休的外公曾是这所学校的院长。

    白节高总是那么惹眼,并不是因为他有一定的观赏度,而是因为他天生爱像大卫那样一览无余展示自己的魅力,却从不懂什么叫含蓄、羞耻和谦逊。如果人们看到一个男人剥光衣服在大街上行走,人们只会用三个字形容——神经病!如果是白节高,大部分人会说那是人体艺术,他的胸无点墨甚至都成了他的光点——原始的粗犷!不吹牛的不叫男人,而白节高也属男人,但他吹的是象!

    体育系的赵主任坐办公室等这位文化课,体育加试入学双第一的学生,然而久久却不见谁进办公室,他背着手走出办公室。新生入学第三天校园仍人潮如市,赵主任踱到四号宿舍楼,见楼下接待询问台前坐了一个戴志愿者袖章的男生,他走上前问“今天有多少新生家长住招待所?住满了吗?”男生笑着站起来说“还有房间,叔叔您是送新生报到的吧?我可以引您去招待所。”赵主任很纳闷,四号楼是他们系男生大本营,自己系的学生不认识系主任真是怪事!“噢——你是哪个系的?”“我是体育系的!”赵主任将男生仔细打量一番仍搜不到一丝印象,他扶了扶眼镜问“你们辅导员是谁?”男生立刻答道“程滨程老师,体育系大一年级四个班都是他带的!”“新生!”赵主任这才恍然大悟。这时又一个带红袖章的男生从宿舍楼跳出来,一见赵主任连忙打招呼,并对身旁的男生说“白节高,这是我们系主任赵主任!”白节高和赵主任对望着都笑了起来。“叔叔?我有这么老吗?我喜欢和小年轻们踢球,你惯踢前锋还是后卫?”“前锋!”“今天险些进乌龙球啊!”赵主任说完笑着背起手又踱回原路。“我们主任踢球可神了!大家都暗地叫他‘赤脚大仙’!”“有那么神吗?那我回头把守门练练!”白节高还真卯足了一身劲。

    白节高进校一周便进了院学生会,并是新生开学典礼上体育系的新生发言代表。在庄严肃穆的大礼堂,灯光和目光聚集在他俊朗的脸庞,他竟如此泰然自若,黑暗中已有许多芳心暗许,却有一双眼睛颇为不屑,她对台上的这个男生太熟悉,从前她只认为他不学无术,而如今他可以如此心安理得享受窃来的辉煌,而她那比他伟岸的心上人却流落异乡!这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也曾拜倒于自己的石榴裙下,为何在那几年却又对自己冷嘲热讽,区区一个姜横玉就让他倒过墙头做了俘虏,对她倒戈相向!如今又进了一所学校,真是冤家路窄!

    “来了!来了!”一个女生兴奋的对旁边的女生喊,几个女生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教室前门。一群戴着徽章捧着垫板的学生干部涌进教室——检查晚自习纪律。白节高一进教室吃了一惊,黄浣竟坐在第一排!“你——怎么也报了师院?”“许你报就不许我报了,学校又不是你家开的!”黄浣微微一笑。“不是,我只是觉得太巧了,我这两天一直在找咱们学校考进来的。”“不巧!我们不是一个系!你的小才女呢?有没有‘恋鸡随鸡’啊?”“你也没有‘恋狗随狗’吧?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少说点话说不定还能重训一只。”黄浣冷笑着摇摇头道“真是造孽!不知有多少子弟即将被误!”白节高来不及和黄浣斗嘴,忙追那帮学生干部去了。几个女生围拢到黄浣身边问个没完没了,虽然没听到他两刚才谈得什么,却断定他两很熟。一个选定的代表竟将刚才没勇气递给白节高的纸放到黄浣面前,黄浣看完后哭笑不得,于是拿起笔在纸上填到:

    出生年月:瘟神转世那天

    籍贯:魔云洞

    身高:躺下棺材装不下

    视力:有眼无珠

    血型:K型

    星座:牛皮座

    喜欢的颜色:色盲

    喜欢的歌曲:我们是害虫

    喜欢的偶像:李莲英

    喜欢的食物:千搅百汇一大桶

    喜欢的运动:四肢着地跑1500米

    喜欢的女生类型:男女平等

    曾经的绰号:白眼十三郎

    人生格言:无耻到无知是一种境界

    宿舍电话:4848748

    女生们读着这份资料笑着,理所当然的信使不上岗,白节高更添了一份神秘的色彩!

    白节高在传达室翻出他的一封信,横玉到省外写给他的第一封信,他忙不迭将信撕开,横玉的微笑如她刚柔并进的字迹跃入节高眼中

    节高:

    前天偷偷走了没让你送,因为我怕我会舍不得走!你怪我没听你话填了别的学校吗?不要气我,我想你能明白的。已经八十九小时四十二分钟没见到你,好饿啊!都是你惯出来的毛病,可是这边的饭食我都吃不习惯。

    这个学校好多外省的学生,这两天很多人都不说普通话,跟我们县委大院傍晚遛鸟似的唧唧呱呱!早上跟室友说帮我带两个“油果”,结果她拎了一包回来,点心见样一件!她不知道什么叫“油果”,又不好意思问。这里还有外教,昨晚我和室友打水竟跟着外教进了办公楼,于是那老外回头问“CanIhelpyou?”室友憋了半天说“Canyougivemetwodollars?”老外掏出一元钱说“我没零钱,一块可以吗?”原来他会说中文!

    。。

    四年!该多么漫长啊!我好想快点变成老太太,走哪都有人冲我叫师母!菊花开,菊花残,相思红叶丹!

    丫头

    白节高将信读了两遍,心想丫头又该打了,说过不准再跟他说英文,信里那两句又弄得他一头雾水!可是现在想打也打不着了,晚上躺床上便是那张如梅花般纯净的脸庞。

    “白节高!”一个貌似张飞的男生走进202宿舍,白节高将横玉的信装好压在枕头下,坐起来从上铺探下身,原来是大二<一>班篮球队的王峰。“哥们,你和中文系一<三>班的黄浣是校友?”“不仅是校友,我们同班六年!”“你小子近水楼台咋没得到月呢?”“不得也罢,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那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她?”王峰将一个蓝色信封递给白节高说“我断定她有男朋友,不过不要紧!”白节高初来乍到,索性就卖个人情吧,于是接下了信。

    第二天一早他便走到黄浣教室,黄浣正捧着书在讲台上大声朗诵,下面坐了几个学生在吃早点。“黄老师,喏!”白节高将信递到黄浣面前,黄浣一惊,然后冷冷望着白节高不去接,白节高将信丢到讲台上说“凤兮凤兮,往者不可及,来者犹可追!”然后得意地转身走了,出门时他寻思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学来的,简直太有水平了!而黄浣撕开信一翻最后一页落款,三两下将信揉成团砸进了纸篓里,没再多看一个字!之前扔掉的几团拆都没拆过!

    白节高回自己的教室时一群男生正拥成一团在讨论什么,见白节高进来便有人问“班长,昨晚报的选修课能不能改?”“为什么要改?”白节高一脸不解,“你不知道,昨晚大家讨论了一夜,一致认为选美术或音乐课比较好,因为艺术系的美女最多,他们不都称咱‘和尚系’嘛,那咱就打进敌人内部,现在搞改革,咱们可以引进‘外资’啊!”“辅导员又不是傻大B,都改艺术系的课不是司马迁之心路人皆知嘛——”“是司马昭吧?”“噢,反正一家的”白节高不以为然继续说“我们选派代表吧,‘让一部分人先富,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全富’,咱们参加球赛带一群美女拉拉队多牛!”“班长真不愧是班长!但选谁做代表呢?”“真是二师兄啊!公平选举嘛,每个宿舍两个代表,一共八个,四个肉墩无被选举权,这事不能让‘孙二娘’(班里唯一的女生)知道。”一场“浩劫”由此展开,而节高并没有身先士卒,却选了植物遗传学,究其原因他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只是第一眼看到这门课时,他想起了自家屋后那片小花园,种着几十种当地罕见的植物,弟弟每年都会托人从省城花市带一种叫川木香的花,只是没有一棵活过冬天,每次望着枯死的川木香弟弟都会惆怅许久,或许在这种课上能找到一种方法。

    选修课安排在周四下午,白节高早早坐在了大教室的后面,他将横玉的信再次展开,往日的点点滴滴浮现眼前,他有些思念了,有些孤单了,未知的漫长让他有些惆怅。这时有一对新结识的小恋人坐在他前面,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男生还时不时将头贴在女生脸上。白节高有些不屑地站起身想从后门出去透透气,没想到一转身,后面还有一对抱在一起亲吻着。他走到阳台上,放眼望去,黄绿相间的树木环抱着幽深的镜湖,湖水衬托着一座深红色的小楼,记忆忽然填不满他此刻空荡荡的心。

    那晚代表们在男生宿舍汇报了战果,白节高的战略初见成效,捷报的内容就是两名代表当晚被顺利俘虏,白节高也收到一封“臣服信”。那是一个高挑个头,散着黑长卷发,肤色微黑的女孩,无论是篮球场上或活动中心,她刚劲又不失优雅的投篮或柔软又不失高傲的舞步都会引来一阵阵口哨,而那回眸一笑的酒窝更足以让女生们汗颜。她的“臣服信”仅短短数言“周六晚七点人民公园石亭见!林晞”白节高起初有些犹豫,他见过这个众生倾倒的女孩,他也很欣赏那种美,可是没想过有任何情形的邂逅,经室友一再起哄怂恿,白节高终是把“臣服信”连同横玉的信一同压在了枕下。

    新月如钩,仲秋的夜风微微吹起,桂花的清香让人灵魂出窍,公园里的树丛坠落的叶子发出细微的声响,草地柔软如毡毯,护城河里倒映着霓虹灯的色彩。白节高站在人民公园的大门前欲进不忍,欲回不舍。这时一个老头经过,冲白节高说“小伙子,等女朋友吧?要有耐心,我年轻时等我老伴整整等了十五年,现在轮到她等我了!”白节高笑笑,老头又说“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幸福,恋爱自由,没有阶级观念,不用家长做主,就是缺点责任感!”“您老伴不是在等您吗?”白节高无心和老头闲扯,老头超然一笑说“还不到时候,过了一辈子也让她知道等人的滋味!”说完背着手意味深长叹口气走了。白节高掀开衣袖,夜光表已走到七点半,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走进公园。

    那个卷发女孩在石亭里站着,见白节高过来她笑了,一点也没因白节高迟到而生气。白节高走到女孩面前缓缓说“我有女朋友!”女孩望着白节高先是没说话,然后突然将白节高抱住,在他的肩头小声说“我不在乎,我想我不会比她差!”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白节高有些措手不及,之前他也和横玉如此贴近,如今一个陌生的女孩就这样扑在了他的怀里,他感觉到女孩胸部随呼吸微微起伏着,他竟不自觉张开手臂环抱住女孩的身体。血液在身体里奔涌膨胀,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晕了,思想崩塌了,一种不可遏制的欲望让他们两开始撕咬,在树丛的草地上,白节高第一次释放出兽性的力量。在身体的交叠和肌肤的摩擦中白节高显得有些笨拙,女孩像绵软、甜蜜的棉花糖,他体会到二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从此也种下了无法解去的“毒”!

    两人从学校围墙翻进院子时宿舍灯已经熄了,只有花坛边的路灯含羞带愧的站在花丛里。“怎么办?”白节高笑着冲林晞问,林晞想了一下说“站这别动”然后径直朝女生宿舍跑去。“303!”林晞尽量压低声冲一个窗口喊,在喊第四遍的时候从303探出一个头。“你怎么搞这么晚!大门都锁了进不来,要不我帮你喊宿管?”“不用喊,你把我的被子扔给我”林晞小声喊道,“你干吗?”“你别管了,扔给我就是了”林晞抱着被子走到白节高面前小声说“我们去镜湖边的长登上坐一夜敢吗?”白节高没有回答,一手抱过被子一手拉着林晞朝镜湖跑去。

    薄雾时而掠过倒映在水上的月亮,没有风,于是树叶落下的节奏特别轻缓,那细细打在泥土上的啪嗒声像婴儿熟睡时的抽气声。立在湖中的图书馆在夜色里犹如安静的孤岛,亮着渔民自制的煤油灯。白节高和林晞并排靠在木凳上,各自发呆了很久。“能说说你女朋友什么样吗?”林晞终于打破了寂静,白节高有些不知所措,他想了想说“能不说吗?”就在这时有一束光射向他们。

    “你们怎么坐在这不回宿舍?”

    “噢,我妹——妹来给我送生活费没地方住”白节高说完才看清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执勤老师,带着宿管部那瘸腿老头,只见那女老师很平淡的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两就在这坐一夜啊?这么大露水别冻着!”

    “没事,我们有被子”白节高讨好的笑着。

    “要不我把学校小门打开你们去开房吧?”

    “不用,不用,老师您早点休息吧,我们就坐一夜,我是大四的学生,不会破坏学校治安的”

    估计这女执勤老师也是个撞钟和尚,末了真就随这对小男女坐这儿了。等到灯远了,两人同时笑出声来,之后白节高便不由自主将林晞紧紧抱住。

    第二天的高等数学课是大课,和体育系二班的一起上,大教室挤了九十几号人,白节高照旧坐在了窗户下第一排,不是因为他好学,而是那里阳光最好,晒着太阳看小说无比惬意。而这时他翻开小说,每页上都写着“林晞!林晞!”他仿佛又回到昨晚的情景。第一堂课快要结束,那个啰嗦的老头正要为他的二次曲线留点悬念,只听下面窃笑不断,再一听,竟有打呼声,一声响过一声。这时白节高被身后的同学拿笔砸了一下,猛然惊醒大声嚷了句“想死!”然后便焉在桌上。老头看了看白节高并无怒色,然后冲全班学生说“睡觉没关系,别发出声音嘛,影响其他同学!”“好了,我们继续睡觉!”全班哄堂大笑。

    “哥,走吧”刚放学林晞便站在教学楼门口等白节高,白节高和宿舍几个男生都愣住了。“老大,你啥时有这么漂亮的妹妹?”多啦A梦调侃道,“走啊,吃饭去”林晞说着拉起白节高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冲那帮两眼冒光的“和尚”们笑道“我们先走了”,“我们?昨晚他们一定偷吃禁果了!”小B一脸坏笑,“嗨嗨!注意形象,口水要掉下来了!还不是你这条万恶的蛇,回头也给我勾搭个”杰士邦用肩膀拐了拐小B,多啦A梦推推两人说“还不跟去兄弟,晚上打比赛,让白大嫂给咱们带个美女啦啦队”,于是几个人疯狂朝食堂跑去。

    “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离我远点,真替横玉不值!”“关你什么事,我哪招你惹你了?!”“横玉真是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草包,恶心!”“同学六年我没见你对横玉有多好,你是一个人闲得吧,看不惯你也去找一个,你不是早觉得常昊配不上你吗”“真是无耻!”“我无耻碍你什么了,凭什么轮你来骂我?”小B几人进食堂正赶上白节高和黄浣站饭桌旁舌战,而林晞正旁若无人吃她的饭。“跟你这种人说话降低人品!”黄浣气冲冲转身走了。“怎么了老大?”“简直一神经病!我和林晞刚吃饭她冒出来了!”“谁啊?”“说了神经病!”“她一定喜欢你!”林晞这才笑着冒出一句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白节高坐下来,“直觉,她嫉妒我!”林晞说完又得意的低头吃她的饭。

    黄浣饭也没吃饭一个人回了宿舍,她躺到自己的上铺带上耳麦,文艺台正在播齐秦的那首《外面的世界》,她回忆着中学时代的点点滴滴,有常昊,有顾磊,有横玉,甚至还有白节高,她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世界寂静极了,只有一些失去重量的人在飞来飞去,却不能落地,她的记忆又回到六年前,常昊和白节高赛跑的那一幕,如果她当初顶住的不是常昊,那如今——她不再想,于是眼角滚下两行泪珠,她告诉自己,很想念常昊!

    没有什么能比下雪的校园更美的了,扬扬洒洒的雪花是少年们最纯净的画板,无论是玻璃窗内用指头擦出一片透明的人,或是站在走廊伸手接雪的人,亦或是在雪花里奔跑嬉戏的人,在他们的脑海里,都描绘出一幅完美而理想的人生。这是国华中学的雪天,横玉、节高、黄浣、松青、梁曼乃至成百上千从这毕业的少年都曾描绘过自己的人生,甚至那个在雪中骤然消逝的漠漠,这种美就在于他们拥有了人生这个词,却还不懂它的意义。

    松青坐在窗下,出神地望着窗外的世界,而玻璃早已模糊一片。他喜欢这样的季节,无论窗外如何阴霾,只要他能静静坐在可以挡风避雨的角落,捧着茶杯,他的心就会很温暖。松青正出神,却被门外一个女生的喊声惊醒“白松青,有女孩找你!”松青没动,突然有几个男生同时大喊“白松青,有女——孩找你!”松青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他站起来低头向教室外走去。“干嘛那么不好意思?”走廊的几个女生调侃说,松青很木讷的看了看她们,意思是问“谁找我?”,一个女生指了指旗台下说“谁啊?挺漂亮的!”松青一看,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完全没了刚才的腼腆,他小跑着冲旗台走去。

    “横玉,你们都放寒假啦?”横玉这才一脸陶醉将目光从操场转向走来的松青,却忍不住大笑起来。松青有些不知所谓,皱了皱眉头说“笑什么呀?我又不是我哥,干嘛那么开心?”横玉止住笑说“你们班同学太坏了,敢在校长家二公子头上插鸭毛!”松青这才朝头上抓,竟抓了七八根,然后自己也憨笑起来。横玉突然凝重地望着松青,两眼红红的说“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其实横玉还在为高考的事内疚,松青似乎明白,于是笑笑说“哥哥明天就回来了,今天期末考试最后一门”“那你们什么时候放假?”“还要一个星期吧”横玉想了想小声的说“明天逃课?”松青立马说“不行不行,我爸知道了吃不了兜着走!”“我不说就行了,难道你不想去看她?”这时上课铃响了,横玉一边推支支吾吾的松青一边说“明天早上八点我在车站等你,你去上课吧”于是松青被推到教学楼下,横玉得意地转身走了。

    松青终究是去了车站,而且提前了二十分钟。横玉这早穿了一件鹅黄色呢绒大衣,围了一条银灰色毛线围巾(那是高二时她亲手织的两条中的一条),黑色牛仔裤,头发依旧挽成一个漩涡型的髻,黑色中跟皮鞋,这似乎精心搭配过。

    路上横玉将半年来的所见所闻说给松青听,松青几乎痴迷了,他那渴望外面世界的心更加迫切。他想象着一个古老陈旧的都市,马路边排着庄严的法国梧桐,路上土得掉渣的绿皮出租车熙来攘往,地铁施工如火如荼,那比家乡坚实高大的城墙,朱漆剥落的城楼,还有灯火通红的孔庙,秦淮河畔复古的龙舟及演绎的风流韵事,那些画卷新奇却模糊,可以经常在课上听到老师给学生传授恋爱心得,可以在图书馆看到各种领域的书籍,可以在校园的草地上听长发男生弹吉他,可以周末在礼堂看电影,在活动中心跳交谊舞。。。松青为这些而醉了,那是他热切渴望的青春。横玉说着说着自己也醉了,她的眼神迷蒙了,述说还在继续,她说“刚去时每晚都会躲被窝里哭,会想爸妈,想你哥,还有中学时光。后来生活渐渐习惯了,我便安心学习,去图书馆,但每晚还是很想念你们。我每天都用书本充实自己,原来等待的感觉真的很难受,不过也有很放松的时候,我们宿舍的女生周末经常和别系一个宿舍的男生郊游,很单纯的那种,野炊、钓龙虾、爬山。有时闷了我们几个室友便站在窗户前看经过的男生,然后给他们起绰号,什么‘剥了壳的鸡蛋’、‘趴趴熊’,她们还会把宿舍一个漂亮的女孩推倒窗前,然后躲后面冲男生吹口哨,只是我们宿舍女生都没人追,可能大学里漂亮女生太多了!”横玉说着笑了,松青也笑了。

    车子在结了泥冻的站里停下,才九点半不到,站里已吵吵嚷嚷,车门刚一打开便有几个满身包袱的小伙子往车上挤。“下完再上!”司机大吼着,却白费口舌,两个小伙子已将包袱扔到空座上。横玉拉拉松青说“别去挤了,大家下完我们再下”,这时只见松青激动地指着窗外说“黄——浣!”横玉一看还真是。她把玻璃窗拉开一边喊一边冲黄浣摇手,黄浣微微一笑,示意人还没下完。横玉再看松青,发现他神情紧张,有些手足无措,她乐了。

    “快来,坐这里吧,松青帮忙拿下包袱啊!”松青低着头慌忙去拿黄浣手里的行李。

    “不用了,我放架子上”黄浣说完将包扔车架上,松青仍站在那,黄浣放好东西冲松青问“你们不补课吗?”

    “补——不过——”松青不知该怎么说,横玉看松青脸都憋红了,笑着站起来让黄浣坐里面,然后笑着说“被我祸害的,逃课出来的!”黄浣看了看横玉欲言又止,继而说“你怎么黑了?”横玉笑道“军训晒的,到现在还没变回来!哎,你倒是白了,好像还苗条了!”黄浣一听心里美滋滋的。“常昊回来了吗?”“没有,今年春节可能回不来了,说是工程催得紧。”黄浣提到常昊突然升起一丝失落,她叹了口气说“你来接白节高的吧?别去了,和我一起回去吧。”“为什么?”横玉不解,黄浣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干嘛去接她,让他回家找你呗!”横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点也没听出黄浣的言外之意。松青跟木头似的站在车上,被车上的人推来挤去。

    “你们下不下车啦?马上要开回去了!”司机坐前面大声嚷道,于是横玉戴上手套说“我们下去了,回家记得找我玩。”“跟我一起回去吧”黄浣又说,横玉还以为是在跟她开玩笑,于是说“我又不是男生,让松青陪你一起回去吧,免费苦力!”松青正大眼瞪着横玉却不知说什么,结果低头冲黄浣说“那我们走了”,黄浣一再犹豫终究还是没告诉横玉那件事。

    “请问能进来吗?”横玉在男生202宿舍门口问,一个男生从“废墟”里探出头望了望门口说“找谁啊?”“我哥在吗?”松青走近一步问,“谁是你哥啊?”“白节高啊!”“噢。。。嘿嘿,他在和你大嫂话别呢!”横玉一听心里顿生寒意。“瞎说什么!我哥在哪呢?”这时那男生才放下手里的家伙立起身说“女生宿舍3幢303,你在楼下喊白大嫂立马出来!”横玉已转身下楼,松青也急忙跟下去。

    横玉走到3幢303门口,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只听里面一个女生警觉地问“谁啊?”横玉没有作声,隔了几秒钟又敲了敲,里面又问是谁,于是松青问道“白节高在这吗?”里面这才传出笑声,横玉隐约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吓我一跳,是我弟,快把衣服穿好!”横玉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了,松青紧跟过去。白节高打开门竟发现没人,喊了几声没人应,他和林晞对望了一下大笑起来。

    横玉走到校门口停下来,转身看着松青,她隐忍着,但眼泪还是从她的大眼睛里往下滚,她抹去眼泪说“不要告诉你——白节高我来过,答应我!”松青气愤的说“你跟我回去,让他给你个解释!”“我回去干吗?你也都听见了,那么肮脏,你非要我亲眼看到吗!?”横玉哭着嚷道,松青看着横玉不知该怎么办,只是愣愣立在横玉面前。横玉擦去眼泪说“我求你别告诉白节高我来过”然后转身就走,“我和你一起回去”松青跟在后面,走了几步横玉又转回头看看松青,满眼酸楚,她冷冷地说“你是他弟弟,我什么也不是!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好吗?你去找你哥吧”说完又转身走了,松青没再跟着,他立在雪地里看着横玉孤独的背影,直到什么也看不到。

    横玉漠然坐上回程的车,然后直奔那片梅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字迹还清晰可见,她离开才仅仅半年的时间,她以为这两句话已刻骨铭心,原来仅仅只是刻在树上而已,或许只是刻在了她的心上,所以此刻她才这么痛,像被撕裂一般,她无法压制这种痛,于是抱着那株老梅放声大哭,泪水淹没了她的记忆,几度清晰,最后又模糊,直到冰雪凉透了她的手脚,现实凉透她的心,她方才冷冷站起身,独自一人走出梅园,她告诉自己——生命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白节高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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