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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一次告别

    桃花开了,海棠开了,绿梅也开了…..

    姜老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冬天,他每天都在朝窗户望,似乎能看到许多事物,而横玉偶尔随爷爷目光望去,却只能看见院子里电线上蹲着的几只麻雀。

    “梅园的花开了吗?”

    “开了,那株绿梅也开了!”

    “春天到了吗?”

    “快了,十五过了就到了!”

    “你扶我到老宅去”

    “干嘛?”

    “我要写点东西留给我的‘心肝’”

    “等您一百岁再写吧”

    “有人来了吗?”

    “是‘应龙’”

    “你去上课我要想你了就驾着‘应龙’去找你”

    “那我就翻筋斗云回来,‘应龙’从来都很慢!”

    “如果我骑着‘青牛’走了,你就把‘应龙’照顾好”

    “山海关守卫不放您过去!”

    ……

    横玉在家时几乎每天都守在床头陪爷爷说话,老人终是熬过了严冬,柳絮飘飞时他由横玉搀扶着下了床,爷孙俩慢慢沿池塘向“避暑山庄”走,‘应龙’也安静跟在后面。栅栏里枝头争俏,石径已披上绿苔,木门上的春联颜色还很鲜艳,推开门一如往昔,在老人卧床的日子,横玉每个星期都回来看爷爷一趟,并把老宅打扫一遍。

    姜老坐到八仙桌前,用他关节了然的枯手去摸砚台、笔筒、镇纸、书卷,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小玉,你到书柜上把《牡丹亭》拿过来”,横玉转身将书拿下放到爷爷面前。老人翻开书,书中竟夹着一封信,很旧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字迹都有些模糊了,老人拿起信封,下面有一张黑白照片,横玉立刻想到电视里老上海的场景。老人将信和照片递给横玉说“你替爷爷保管吧”,并没说原委,而横玉似乎捧起一件稀世珍宝,她要细细去专研琢磨。

    横玉在老人一旁站了许久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蹲到老人膝前说“爷爷—”终又止住,老人用他浑浊却慈祥的眼睛望着孙女。“我—不想到省外上大学”横玉将目光移到椅背上继续说“我想考师院—”老人没有说话,长长叹了口气去取笔架上的毛笔,横玉不敢看老人的脸,忙站起来去研磨,房间里突然一片寂静,只有哧哧的研磨声。老人提起笔,许是久病原因,手臂微微颤抖着,他蘸满浓墨在纸上游走,然后将笔放下淡淡说“扶我到那边去,陪爷爷下盘围棋吧”横玉照旧输了,而最后一颗棋子老人举起久久没有放下,最后他将棋子放进竹罐叹道“我竟输了!”

    之后横玉常常在睡前把那张纸展开,她默默品味着每一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每每此时她便陷入一种深深的矛盾,那球场上的飒飒风姿和刻成褶皱的沧桑在她脑海交替出现。自从那个“雪人”出现在她眼中她就不再那么纯粹地快乐,她常常扒阳台上恍恍惚惚,常常在宿舍窗前望着节高的背影莫名流泪…成长是一种痛,这种痛便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去做出抉择,而抉择的结果并非你想要抉择的!

    相比横玉,松青更彻肤体会着这种痛!他的头发依旧那么长,盖住他俊秀的脸庞,在他拉动二胡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却阻不了那热热的东西涌出,滑过脸颊。

    天气已很炎热,十年寒窗,成败在此一举,高三的学生每天都跟游魂似的,飘飘忽忽,仿佛感觉不到除文字外的任何事物。那些平日里如游魂的学生,如今也成了抱着书本的木偶,就连一日不上球场浑身痒的白节高也陪着横玉在自修室坐到深夜。

    台灯的白色灯泡散着微热的光息,有小的、大的、黑的绿的虫子飞过来,撞上去发出啪啪的声响,附和有翻书声,钢笔沙沙声。松青坐在桌前偶尔打个哈欠,拍拍后颈继续翻书。

    “吃点西瓜再看吧”,松青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殷慧拿着一把芭蕉扇将椅子拉到松青身边坐下。“吃吧”她说着又在松青背后摇起了扇子。松青拿起西瓜却已不知自己咀嚼的是什么,他望着面前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庞,等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终于来到自己面前,他几乎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幸福至极的泪。殷慧看着松青吃着她亲手端来的西瓜开口说话“小松,妈和你商量件事,你能帮妈妈吗?”松青狠命的点了点头,殷慧犹豫了一下说“你哥的成绩你也知道,如果高考落选也无前途可言,你们兄弟俩从小感情就好,今年高考你能不能和你哥对换姓名和考号?你成绩优异,复读一年一样可以考大学。”那一刻,甘甜的西瓜在松青的喉咙变了滋味!殷慧见松青许久没做声便叹了口气说“你不愿意就算了,再给你哥找出路吧!”说完站起身要走,而松青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妈—我答应你!”殷慧笑了,她又坐下来,小声说“这事不要让你爸知道,他是校长,他要知道—”“我谁也不说!”

    殷慧如释负重走出房间,而吃了西瓜的松青却趴在书桌上暗暗抽泣起来。他终于感受到奢望已久的母亲的关怀,记事以来母亲第一次给他摇扇子,但这份母爱却如此之昂贵,需要他用十年青春种下的果实去交换,而他却心甘情愿付出这份代价。那透彻心扉的究竟是幸福还是苍凉?在别的孩子心中,母亲就是一根柱子,可以抱着她,靠着她,扶着她,依着她,而松青的心里,母亲是一轮月,仰望她,想象她,感觉她,期待她,没有她的夜一切虚无!

    那夜殷慧跟节高说了自己偷天换日的妙计,而节高先是回绝了,然而殷慧的一句话让他几天后又回心转意,“你是不是要横玉看不起你?你要是有把握考大学你就去考!”这句话也确实不偏不斜击中了节高心里最软的地方。虽然他曾满怀憧憬靠在梅树上对横玉说“我要考师院,带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学生,到时候当官的也有,当老板的也有,当画家的也有,当科学家的统统都有,走到哪都有人冲你喊‘师母’!”然而那只是他白节高美好的憧憬罢了,在现实面前他却显得无能为力!

    高考前三天学生们都各自回家,横玉将行李收拾完,白节高将行李放到自行车后,两人走出校门。他们似乎都不似往常轻松自在,一路几乎都没说话,快到村口时节高才开口问“丫头,如果我考不上大学你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横玉停下来看了看节高许久才回答“如果你做了农民,那我就做村姑;如果你做了乞丐,那我就做乞丐婆。但是我希望你做老师,因为我想走到哪都有人冲我喊‘师母’!”两人相对苦笑了一下,怀揣着各自的无奈向村子走。

    ‘应龙’老远迎了过来,见到横玉格外亲,一个劲将爪子往横玉腿上扒。横玉的母亲也迎了过来,满脸愁容的说“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她似乎根本就没留意到节高。“怎么了?!”横玉紧张的问,“你爷爷两天没吃东西了,话也不说了,怕是不行了!”横玉一听也顾不得节高径自朝家跑去。老人正平躺在房间木床上,眼睛微微闭着,手背上插着输液针头。横玉抚摸着老人的手,眼泪扑簌簌掉下来,老人似乎感觉到,睁开眼含糊叫了声“心肝”,守在一旁的横玉父亲激动不已,立刻蹲到床前说“爸,你总算醒了!饿吗?你想吃什么?”然而老人似乎根本就听不见。横玉擦着眼泪说“爷爷,我太长时间没回来看你,你生我气了?我回来了,我陪你练字,陪你下棋——”老人冲横玉微笑着,蓄了很久的力气才缓缓说“等你——考大学!”“我一定能考上,到时候你要送我去上学!”这时白节高也来到床前向老人问好,老人却又将眼睛微微闭上了。

    节高将行李放下,陪横玉在床前坐了一会便起身要走,横玉父亲要留他吃中饭,节高却谢绝了。横玉送节高出房门,而这时老人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却没有人听见。横玉将节高送到村口,再三叮嘱他这几天再把书好好温习一遍,然后便匆匆回家了。

    横玉回到家里老人似乎好了点,虽然说不了什么完整的话,但偶尔能吃几口粥,横玉也无心看书,从早到晚都守在床前,帮父亲一起给老人换尿布,母亲每天都要洗上两三回。‘应龙’每天也卧在床边,老主人的病似乎也让它十分忧郁。第三天重返学校,高考当天要从学校统一出发。横玉扒到老人的枕边轻声说“爷爷,明天就高考了,我今天要回学校,你想吃什么?”“绿豆稀饭”老人很清楚的回答。横玉笑着去了厨房,不一会端了一缸子绿豆稀饭回到房间。她不停地搅着吹着,这时老人的眼睛似乎恢复了光彩,一直笑望着孙女,很仔细望着。横玉将稀饭舀到小勺里吹一吹再喂到老人口中,不一会竟将一缸子稀饭吃得精光。一家人见老人开始进食都激动不已,之前的担心似乎也放下很多。横玉收拾完书包到老人床前又说了很多话,在她转身要走时老人喊住她说“记住以前爷爷跟你说的话——”横玉点点头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等我回家爷爷!”

    一扇银色大铁门将这帮学生们封在了沙场上,荣辱成败看他们各显神通了。

    在考场外,同窗们互道着祝福。阳光下,紧张、烦躁、茫然、期待在院子里燃烧起来,莫名响起的电铃将原本悬空的内脏震得七零八落。大家三三两两的小聚一撮交流着,一向自信满满的黄浣独自抱着资料袋站在水池边发呆,有男生走近她,她便默不作声走到楼后的树丛里,然而却听到沉闷的哭声,再走两步,竟发现一个男生坐在树下抱着头小声哭着。

    “你怎么了?”黄浣问,那男生抬起头,长头发没有盖住他满脸的泪痕。黄浣呆了,面前的竟是松青!“你怎么了?”许久黄浣复问道,松青已擦去泪水站起来,他定定望着黄浣,第一次正面的,如此仔细的望着她,望得黄浣将脸转向一边他才说“和一个人即将各奔东西,舍不得”黄浣鼻头一酸没有说话,昨晚常昊的一席话让她窝心“高考对我没有任何价值,我跟爸去上海做生意了,等我,我一定会风风光光回来娶你!”

    两人伫立久久不语,直到进场铃响起。

    第一天下来,横玉仅仅只在招待所的食堂里见到节高,她也无暇顾及心上人,考试之余她一心牵挂着躺在床上的爷爷,那晚她做梦爷爷骑着‘应龙’到了她面前,爷爷满脸惆怅向她叹道“勿负家国!勿负家国!”等她想开口向爷爷说出心事时老人不见了,她睁开眼一片漆黑,耳际传来同伴轻轻的鼾声,她抹去眼角的泪水长长叹了口气,然后轻轻起身走出房间。走道里的灯光昏昏沉沉,楼梯左边的房间住着男生,右边住着女生。靠近左边走廊的尽头,一个背影兀然站着,横玉一眼认出那是松青,便轻轻走过去。松青回过头没做声,而是向玻璃窗一侧让了点,横玉和他并肩对着窗户立着。“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松青仿佛在问自己,“你不也这么晚没睡?”横玉望着窗外的星斗,心里顿时涌起无限惆怅。

    “松青”

    “嗯”

    “如果你哥学习能和你一样该多好!”

    “他——他比我强,也比我有福!”

    “为什么?”

    “他有你这么个知己!”

    横玉淡淡笑了

    “你走进我们家六年了,爷爷去世,除了哥哥就是你对我最好!”话说到这松青的眼睛里滚下两行泪水,他接着说“我小的时候把一个老师家的厨房点着了,当时哥哥替我承认的,爸罚他在门外跪了几个小时的搓衣板,还有一次,他去别人家的园子摘桃子给我吃,被狗追了很远,腿被咬了一个牙印,到现在还有疤痕!”

    “是的,我还记得初中那会,他因隔壁男生骂我们班主任,和他们打了一架,结果校长罚他扫厕所一个星期,那次咱班男生每天一早都扛着扫帚往厕所跑!他这人就这样!”

    松青也正因“他这人就这样”而心甘情愿桃代李僵。

    一弯新月挑起了夜的寂寥,两人伫立窗前久久不语,咀嚼着各自的无奈,却同源于如大树般扎在他们心上的白节高,而此时的白节高亦是千般滋味无言以绘。

    第二天横玉又做了一个梦,她看到爷爷步履稳健走到她面前,四周是盛开的梅花,这时节高突然抓住她的手要走,爷爷摆摆手叹道“罢了!罢了!”然后骑着“应龙”乘云飞去。

    最后一门化学安排在第三天上午,横玉一早便恍恍惚惚,脑海里一直浮现着爷爷的脸庞,拿到试卷更是不知所云,直到铃声响起她才定定神站起身往外走,却不料在走廊里两眼一昏双膝跪在地上。学生们纷纷围拢上来,白节高正好从隔壁考场出来,他挤进人群,见横玉双手撑地用力要爬起来,他忙将横玉架起来,吓得话也说不清了。一个监考老师将几颗仁丹倒到横玉手心里说“天太热,中暑!快扶她回住处休息”白节高架着横玉走下楼,回到招待所同学们都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横玉推节高自去收拾,自己拣了拣东西独自乘公交车回镇,她似乎有不祥的预感。

    正午的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通往村子的石子路坑坑洼洼,两边是绿得发黑的稻田,有几株杨树稀稀拉拉站在路边。横玉经过村前的旱地时兀然不动了,一座新坟孤零零坐在豆苗地里,坟前竖着一杆帆,帆带悠悠荡着,那是她家的地!她发疯似地往家奔跑,她不相信,她要回家冲院子对等她的爷爷大喊她回来了!然而,她还没到家便看到邻居们在她家院外搬各家的桌凳,她定定望着自家的院子,突然又发疯似地奔回头,大颗的泪水抛在身后。

    当父亲将哭得不醒人事的横玉背起来时,村里跟过来的人无不落泪。那一老一小曾是村里最美的一道风景,成年人无不以老人为尊,而孩子们皆以横玉为标。人生在世生离死别难免,然而第一次面对时竟是如此肝肠寸断!她没想到自己最亲最近最依赖的人就这么走了,没有在走之前听他说句什么,甚至连孝道也没尽,之前的转身竟是他们的永别!

    横玉迷迷糊糊醒来已是傍晚,她斜过头望着正在房里拾掇东西的父亲,眼泪从眼角滑落,她想父亲怎么就苍老了!昨天还是满头黑发,如何就白发斑斑,腰身微弓了!她爬起来不再哭,不声不响收拾起零乱的家。等到家人想起‘应龙’时却已是几日不见,横玉四处召唤也不见出现,之后竟发现它躺在老宅的墙根下,已有蛆虫穿蚀,横玉便将其埋在了老宅前的空地上。

    她常常一个人在“避暑山庄”里发呆,身边的每件事物都凝聚着鲜活的记忆。偶有偷果子的孩子的笑声将她惊醒,她便走出房间将未成熟的果子摘下来给孩子们,然后孩子们便要她画画给他们看。“中国画讲究的是神韵,知道谁画的虾最活吗?齐白石;谁画的马最神?徐悲鸿!”横玉说着当年爷爷对她说的话,身边的小脑袋亦如她当年般充满好奇。偶尔也有长者经过,便和横玉坐在葡萄架下对弈。

    在志愿表上横玉终是填报了省外的一所政法大学,以慰逝者生前之愿。令她出乎意料的是白节高一鸣惊人,在市师范学院入学成绩里他名列第一!只是人们几乎都已猜到,白家来了出桃代李僵。而横玉的心里似乎对松青充满了歉意,也为节高有这样的弟弟而感动,却从不向节高问及此事,她知道节高和她有着同样的歉意。那个夏天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过的,唯一记得的或许就是彻夜无眠的叹息惆怅、等待!而最终拿到大学通知书的或没拿到的,都留下了生命里深刻的遗憾。

    穿越六个春秋的楚王中学已今非昔比,只有那片小树林和宿舍楼前的几棵桂花树还让人依稀记得六年前的光景。六年的日日夜夜,从天真烂漫的少年到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再到知愁懂伤的成年,这样一方土地装满了他们太多眼泪与欢笑,憧憬与失落,在那个人情尚未淡漠的年代,毕业照里的每一张脸庞都留给彼此一段回忆。

    横玉坐在青草茂密的球场上,身旁坐着松青,他俩专注地望着奔跑着的节高,不说话,只是微笑。此刻的节高俨然一位老师,初中部那群男孩子已将球踢得有模有样。节高走下球场,从旁边操了一辆车悠悠骑到两人面前,两个人会心一笑蹦了起来,一前一后挤上了自行车。节高载着他两歪歪扭扭在操场上骑着,男孩们打起很响的口哨,就连路过的老师也停下来笑着观望。初秋的阳光洒在校园里,球场旁边的梧桐已泛金黄,花坛里的月季还在怒放,花匠家的鸽子落得角落里全是,不情愿的被老师家刚会走路的孩子赶起来再就近落下。写完暑假功课的孩子们在篮球场唱着儿歌,吹着泡泡,清风拨起似有若无的色彩漫天飞舞,那退休的老人也兴趣盎然舞起了太极剑…眼前这一切再平常不过,而此刻横玉却怀着深深的眷恋,她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到这样的生活里,甚至不知道能否再回归。

    “还记得‘火把节’吗?”横玉望着叉腰站在球场的白节高问,松青仰面躺在草地上微微闭起了眼睛,然后缓缓说“你和哥哥为了争论活动名称几天没说话,我替哥哥送了几晚的夜宵,最后还是按照你的叫法‘棣华节’,可这样叫的只有哥哥。当时班里有五分之四都是别校招来的,为了活动都没回家过中秋节,大家都特别兴奋!你知道咱班男生最遗憾的是什么吗?”“知道,是咱班的冰、火美人都插在牛粪上了!”横玉说着咯咯笑了,她接着说“但后来他们才知道牛粪也不是普通的牛粪,常常也能化腐朽为神奇!不过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匹马是从哪弄来的”“那年山东不是来了许多‘马帮’换粮食的嘛,那匹马是跟队的一个女孩送哥哥的惊喜,哥哥只是借了一夜,那女孩走的时候还送了哥哥一把弯刀,说是她爸爸留给她的”横玉一脸好奇望着松青说“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他说过?”“可能哥哥忘了,他和那个女孩也只见过几次而已,后来他也没提过”横玉望着节高,一丝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而他却突然想起那些迷糊的片段,再一想似乎记起一个轮廓。“那晚那女孩是不是也来过?穿着漂亮的马甲?”松青猛然做起来问“你怎么知道?!”“那晚篝火很亮!”“是哥哥带她去看你的,第二天她便跟队里的人回山东了,好像是说回去就要嫁给比她大十几岁的哥哥,童养媳!”横玉不再说话,她闭上眼倒在草地上,古老的村庄,简单别致的茅草房,一位穿着嫁衣的姑娘怅然站在房前,那个地方很遥远,她却清楚看到姑娘眼里的哀伤,她这才真正体会到世界的广袤。

    “松青,其实我知道你的一个秘密,但从来都没问过你,也许别人都觉得我们是怪人,自从和你哥哥在一起我还正常了些,我刚到你们家时有一点点怕你,只是出于帮一个人才去了解你”“谁?”“梁曼!当时她临阵放弃高考我都恨死了,现在我却很理解她为什么不愿再读书,但她喜欢你已不是秘密了。那次书画比赛你的《浣纱》得了一等奖,可是画中人却不知道那是自己”横玉停了片刻又说“‘荷羞黄昏雨,溪伫浣纱女。不闻松风寒,忘情烟水里’,其实我这个怪人有时都觉得你很怪!”松青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躺在草地上说着,说到云飘人散,说到晚霞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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