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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出击虚实间

    几年下来,姜侍郎韬光养晦,因才能出众,品德贤达,气度端凝,奏对皆中机宜颇受皇上的信任和喜爱,擢升兼任翰林学士,入内阁当值,与徐元玉一起参御机务。

    而雪晴也屡次收到宫中的赏赐,大多是各种新奇的点心吃食和小玩意儿。雪晴大方地分给松龄,鹤龄,几年下来彻底把这两个混小子收服了,唯雪晴马首是瞻。

    中秋将至,姜家江南药行的人已提前送来了贺礼,其中就有几大篓肥蟹,暂放厨房院里养着。

    雪晴每每路过便要上前查看一番,她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大快朵颐了。

    “唉,这些愚蠢的蟹子,每见一只往上爬,便有几只拉它下去,最后一起困在这篓中,你们就不懂齐心协力地爬出去吗?”

    “它们若懂这些,还能有你的口福吗?”纤凝和丫鬟路过,看到雪晴蹲在厨房院子里,便走了过来。

    “娘亲,看它们这样爬一天都爬不出去,我都替它着急。”雪晴站起身,娇嗔地拉住纤凝的胳膊。

    “你啊,再有两年就要行及笈之礼了,还和小孩子一样。”纤凝嗔怪着却又爱怜地摩挲着雪晴的手。

    正说着话,厨娘出来禀告,“少夫人,小姐,第一笼中秋花糕已经备好,正要给各院送去品尝呢。”

    “可有枣泥馅,带干果的?”雪晴问道。

    “有的小姐,按少夫人吩咐,花糕粗细两品,荤素两味都已准备。”

    “娘亲,我正打算去书房给祖父请安,不如就直接带过去吧。”

    见纤凝许可,厨娘忙施礼,“那就有劳小姐了。”随即去打点厨房装好给姜老爷,姜夫人的食盒。

    雪晴的丫鬟拎着食盒和她一起朝姜老爷的书房走去。

    走近书房时,雪晴和丫鬟默契地放慢放轻了脚步。

    书房里阳光洒进来,光线明亮柔和,姜夫人坐在外厅正认真地画着一副扇面,站在身旁的侍女似乎有些悃意,眼睛眯着,身子摇晃一下,看到了走进来的雪晴,忙行了下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雪晴来啦,看我又得了一个新的图样。”姜夫人慈祥地低声对雪晴说道。

    “祖母好,厨房今日新出的中秋花糕,娘亲让我送来给祖父,祖母品尝。”雪晴恭敬地行礼。

    “难得你孝心亲自送来,就在这里一起吃吧。”

    姜夫人的侍女听言便将食盒提下去,准备装盘再端过来。

    “祖父还在忙吗?”

    “是啊,还在里面忙着,等下我去叫他出来吃点心休息一下。”

    书房内间里,姜侍郎正在写着什么,听到雪晴的声音,便放下笔,活动了下肩颈,站起身,走出来。

    “雪晴来啦。”

    听到祖父的声音,雪晴起身行礼。

    “刚还和雪晴说,等下去叫你出来吃点花糕,喝喝茶休息一下呢。”

    “不了,我还有事没有处理完,等下要去城郊的茶楼和徐元玉会面。”

    “祖父,是去泰梧会面吗?”

    “正是。”

    雪晴心下明白了定是有要事商议,原本还想央求祖父一起同去,看来是不行了。

    “祖父,可否请随从带些花糕过去给清羽,也让他尝尝咱们家做点心的手艺。”

    “哈哈,当然可以啊,我还会带一篓蟹过去,这些年每次去茶楼议事,多亏他悉心安排。”

    清羽在泰梧结界外凭栏而望,远远看到姜家的马车朝茶楼驶来,便起身下楼到门口迎接。

    “姜老爷,徐老爷已在泰梧品茶等候,我先带您上去,何时需要上茶点,您再吩咐我。”

    “有劳先生了。”

    见姜侍郎的两个随从,一个提着篓子,一个拎着食盒,清羽有点诧异。

    “家里江南药行送来的活蟹,拿来与先生尝尝鲜,还请先生笑纳,这食盒里是雪晴送与先生的花糕,说是请你尝尝我们家里的手艺。”

    “深谢姜老爷,也谢过姜小姐。”清羽拱手行礼。

    徐元玉此时已端坐在泰梧厅内品茶赏花。

    “徐公久等了,清羽已去准备茶点,稍候便会送来。”姜侍郎走了进来。

    “好茶不怕等,若非贤弟我还找不到如此清幽的去处。哈哈,说来也怪,平日里我独自来这里清羽从来不肯带我来这间茶室,一问便说客满,我自己上二楼来找却又找不到了,唯有与你相约而来才有这个福气。”

    姜侍郎也在茶台前坐定,笑而不语。

    “贤弟,我们差不多要出手了,石,曹二人如今已是无耻至极,整日里贪污受贿,还不断地在朝中安插亲信,混乱朝纲。那曹如意一个太监,竟连他的养子,侄子,还有什么七姑八姨家沾不沾边的亲戚上百人都请了封,还以为自己光耀门楣了呢,简直乌烟瘴气。”

    “石谓南和曹如意贪赃枉法的证据这些年我们收集了不少。当日拥陛下回宫,石谓南请旨封赏的有功之人前后也有四千之多,还有侵占民田,收受贿赂干涉官员任命等等。”

    “所幸内阁中有贤弟相助,颇为得力。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弹劾的言官,找几个文采犀利地把这些罪名罗列一番奏上一折。”

    “徐公,陛下是重情之人,念及当日情分必不会马上重责,我们尚需谨慎,不如此次先奏出一部分罪名,投石问路。”

    “所言有理,至于言官,贤弟可有人选?”

    “都察院御史杨宣,徐公意下如何?”

    “杨宣,倒是个仗义执言之人,进士出身,向来看不上石谓南,曹如意之流。只是四品官去弹劾忠国公和皇上亲信司礼监,会不会不妥?”

    “徐公,监察本是都察院职责所在,品级越高反而越会有党派之嫌,这可是皇上的大忌,并且杨宣有一个特质就是执着,对付石,曹必定需要执着不动摇之人。”

    “好,就听你的,有劳贤弟安排弹劾的事宜。”

    “后面的事情我会安排妥当,徐公只管放心。”

    按照惯例,议事之后徐元玉从侧门先行离开了。姜侍郎坐在茶室里,这里空气仿佛没有在流动一般得安静,真如一个隔绝世事的空间。

    在姜侍郎的眼里,徐元玉与石谓南,曹如意并无分别,他想得没错,政治利益集团向来不会长久,如今徐,石,曹的利益集团也即将开始瓦解了。而他也从未忘记自己想要为于廷益讨回的公道,这天下需要的公道,清明。

    走出茶室,便听到了外面的熙熙攘攘,院子里的桂花香阵阵飘来,有种重返尘世的感觉。姜侍郎抬眼看到今日的天空格外蔚蓝,是的,那些阴霾终将散去,他坚信。而扫去这些阴霾,他要开始战斗了。

    “姜老爷,这是我亲手做的金丝桂花糕,就是用这院中桂花所做,请您尝一下。我还另装了几盒已交予您的随从,带回去给夫人和小姐品尝。”清羽端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走过来。

    “谢过先生,雪晴定会高兴坏了,她最欢喜的就是这些个甜食。”

    中秋更近了,家中的拜帖多了起来,多是姜侍郎故交和成德医行的朋友。

    家中管家把一封拜帖送到了书房,“老爷,这封拜帖是忠国公府送来的,问老爷两日后是否得空,忠国公会来我们府上拜会。”

    “好,两日后可以,去回了吧,另外交代下去到时备好酒菜,我要与忠国公畅饮一番。”姜侍郎略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石谓南要来了,姜侍郎与他其实算是旧交,多年前便曾同在兵部任职,这些年姜侍郎并未与他亲近,但向来保持着礼貌。石谓南素来在朝中横着走,但对姜侍郎一直很尊重。

    两日后,石谓南略显低调地独自前来拜会,却又颇花心思地准备了当日与姜侍郎同在兵部驻守之地的特产作为伴手礼。

    姜家厨房亦精心备好了酒菜。

    “贤弟啊,朝中事务繁多,皇上又时常地找我进宫,算下来我们竟是许久未曾聚过了。”

    “国公如今身兼要职,自然是分身乏术。”

    “是啊,如今皇上是大小事都要找我商议。朝中这些酸腐的文人又是烦人得很,竟不如当日兵部驻守在外自在。”

    听闻此言,姜侍郎低头喝了口茶微笑不语。

    “贤弟啊,我与这些个文人说不到一起,他们个个清高。像那个徐阁老,当日里同我兄弟相称,如今成了首辅竟眼高于顶,瞧不起人了。”

    “国公说笑了,你如今才是权倾朝野,谁敢不敬啊。”

    “他们懦弱书生自然不敢。说到情谊,我与贤弟才是生死之交啊。一同驻守塞外,抵御外敌,这才是劳苦功高。贤弟在我眼里与那些文官是不同的,你也是进士出身,但堪称文武双全。”

    “国公谬赞了,我不过尽本分处理份内的事务而已。国公,吃菜,尝一下这道蒸菜。”

    “这是蒸野菜?加少许面粉在笼屉蒸熟,再过油加辣子炒过。当日兵中缺粮时便是以此充饥。”

    石谓南边说边夹起一缕,放进嘴里又吐了出来,“当日缺粮,这蒸野菜吃起来都狼吞虎咽的。实际上真得是粗糙无比,难以下咽。”

    “哈哈,可能是我这厨子水平太次,国公见笑了。”姜侍郎边说边夹了一大筷子,津津有味地吃着。

    “贤弟,太平盛世,就多多享福,吃这些粗食做什么?”

    “这蒸野菜是那时兵中困顿,粮食供给不足,于太保想出的办法,还记得他把自己作为统帅的口粮省出来,与将士们同食野菜。”

    “休得胡说,现在哪还有什么于太保,他是罪臣早已问斩了。别再提起了,来,喝酒喝酒。”石谓南有些慌乱地拿起酒杯。

    在他的眼里,姜侍郎没有看到一丝的愧疚,但却看到了些许恐惧。

    石谓南很快镇定了下来,准备切入正题。

    “贤弟,你已入内阁,皇上对你也是颇为器重,早有继续擢升之心。现在的吏部尚书王翔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一把年纪早该回家享清闲了,还霸着尚书的位子。不如我来运作运作,吏部尚书之职交与贤弟如何?”

    “王尚书为官多年,德才兼备,朝中颇有声望,对我又有知遇之恩,姜某断不能如此。”

    “你傻啊,这可是天官吏部尚书,多少人挤破头都得不到,你就一步之遥了还不争取一下?”

    “谢国公美意,姜某不才,断然不能。”

    石谓南很想把姜侍郎拉入自己阵营,但知道此事拗不过他,便不再提,打算从长计议,于是扯闲篇地聊了半晌就告辞了。

    虽然被拒绝了,但石谓南更坚定了要拉姜侍郎入伙的想法,这些年,托关系找门路,到他府上求官的人数不胜数,唯姜侍郎始终淡泊名利,谦虚有礼,实属难得,与徐元玉那自命清高的老狐狸更是不同。想着想着,他对姜侍郎竟多了几分敬重。

    推杯换盏间,那盘蒸野菜已经空了,这是姜侍郎餐桌上的“常客”,他从未忘记过从前军中以野菜充饥的滋味,也从不敢忘记故人的冤屈。

    另一厢,徐元玉与姜侍郎商议的弹劾一事也准备妥当,即将拉开序幕。

    数日后朝堂之上,议事完毕,退朝之前,皇上突然拿出了一份奏折,命当众宣读。

    “石谓南,曹如意及其党羽贪赃受贿,霸道专横,集结私党,排除异己,证据确凿,应予严惩。”

    曹如意听言,腿都软了,慌忙跪下哭喊,“皇上,冤枉啊,臣满心里唯有尽心伺候皇上,哪敢做那些事情啊,请皇上明察啊。”

    皇上没有理会曹如意,却微笑地看向徐元玉,“御使杨宣不错,是个敢于直言进谏的。”

    徐元玉颔首微笑,不置可否。

    看到皇上的反应,石谓南这才满脸委屈地一同跪下,“皇上,臣冤枉啊,求皇上还臣清白。”却也再不敢多说一句。

    事关皇上身边最得宠的三个人,一个内阁首辅,一个忠国公,另一个是皇上身边亲近的司礼监,朝堂上众大臣互相观望,无人敢贸然发言站队。

    皇上在朝堂上并未细究,只命令大理寺去查明证据是否属实,有进展直接报告给他。

    此事之后,石谓南和曹如意很是低调了一段时间,生怕突然哪天皇帝发作,真得去坐实证据拿他俩开刀。

    徐元玉反倒有些坐不住了,又去找姜侍郎商量。

    “贤弟,皇上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一边赏了杨宣,一边对石谓南,曹如意又没有什么惩戒?”

    “看来皇上对石,曹确是留有情义的,至少现在还没想动他们,这次弹劾,只是投石问路,皇上亲自过问,想必大理寺也不敢怠慢,必有一些证据查实给皇上。”

    “我们要不要继续下些猛料?”

    “徐工先莫急,虽说伤不了根本,但皇上心里对此二人贪赃枉法也有了芥蒂。之后时不时有言官出来弹劾,陆续地放出证据,总有一天皇上心里的这些情面会瓦解的。”

    “贤弟所言有理,我是早就不屑与这两个人为伍了,当初若不是一心为了皇上,为了社稷,我才不愿跟他们谋事呢。这两个人如今搅地朝堂乌烟瘴气,最好赶紧下狱查办,不要连累了我的清誉。”

    当初为了社稷?恐怕也是为了今日的荣华富贵而陷害了忠良。不过是如今入阁拜相,风光无两时想把过往抹掉了吧。姜侍郎心里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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