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木镇

    不知不觉，轻柔的风忽地拂来，在打闹的人身上悄悄的缠绕了个遍又咻的飘走了。乌云也慢慢的散了，仰头一看，皓月也消失了，天已经蒙蒙亮了。

    万禹贤带着下属和贡品出了庙门，准备赶路了。“黎少侠，时辰不早了，这时候趁着微亮还能多赶会儿路，你看……”万禹贤对着筠燕说道。

    “尸体呢。”筠燕转而说起别的。

    “我们把尸体分两列摆在了一起，一排是我们的弟兄，另一排是那伙贼人。本来想入土安葬，但是怕后有追杀，我们不得不放弃此想法。”万领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好，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筠燕冷冷的回应。

    “少侠这是……”万领头低眉思忖，怕筠燕失信。

    “你放心，我把尸体火化了就跟上。”筠燕瞄了一眼这个疑心重重的领头，话语凛冽。又转头对着安生说道，“你先跟着他们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好了。”

    “为什么。”安生本能的说道

    “这不让领头放宽心嘛。”筠燕回答的却有些戏谑。

    万领头尴尬的笑着，一边挥着手吩咐让人上路。“哪里哪里。”说罢，领人向山前走去，后头的龚全向筠燕递过那块令牌，点头示意，并未多言。

    筠燕略有深意的看向安生，示意他先走，自己转身向古庙内走去。在安生眼里留下一道越来越远的背影，很熟悉又很神秘。安生也不再追问，望了几眼就跟上队伍。走过山峦转角处，蓦然回头，一顿浓烟四起，忽而转现熊熊烈火，狼吞虎咽的吞噬着破败的古庙，似乎也带走了安生眼中的神秘感。

    从古庙走了三四天了，几乎是日夜兼程，没有一丝懈怠。一行人向北而上，一路风雨飘摇，山峦叠现，河湖潺潺，似乎很顺利的没有半点异样。路经一座青木古镇，听万禹贤说，青木镇的当官主事是巡抚相交多年的老友，于是打算稍作休整，向官府借人，另外张榜招人，以扩充队伍。

    刚进入这片地区的时候，破烂陈旧的村落展现在眼前，还有一股残羹剩菜、粪土、腐朽的尸体混合在一起的恶臭盘旋在空气里难以散去。众人裹上厚实的衣物捂住口鼻，缓慢前进，时时注意脚下有没有异物堆着。由于路面脏乱，各种东西堆积，阻碍了进程，只好下马步行向前。半晌后，刚开始不见人影的村落一下子的人多了起来，而且还在不断聚集。

    “他们好像在盯着我们，人还越来越多。“安生压着嗓子，从衣物里传出低哑的声音。

    万领头和下属果断地拔剑，似乎正准备大干一场。

    “这些人看上我们的贡品了，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跟我们拼命。”领头不动声色的说道。

    大箱小箱，包装精美的东西看起来确实有不小的吸引力。

    “那你还带我们走这里，绕过他们不行吗？偏偏……”

    “这里是必经之路，而且没有办法绕过一场天定的厮杀。”龚全闷声堵住安生的疑问，提刀做好防御准备。

    筠燕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这群蠢蠢欲动的几十匹贪狼。随即从马上取出一袋鼓鼓的碎银，抓出一把银子扔向了左边的人群，一时间慌乱不已，趴地疯抢。其他的人分外眼红，抢不到银子只好愤怒的盯着筠燕。筠燕再次扔出一把银子，与此同时，对面一人发狠似的冲来，龚全眼疾手快，迅速封喉夺命，鲜血喷涌而出。即使这样，被带动的其他人依旧蜂拥而上。

    被围困的六人持剑拔刀，一个又一个村民倒在血泊里。不过片刻，对方意识到难以近身，不想再白白送命，知趣的退了回去。但还是盯着眼前的财宝，停在不远处与六人对峙。

    筠燕再次拿出钱袋，掏出一把又一把扔了过去。村民见到白花花的银子自然眼冒火花，你争我抢。很快钱袋漏空，不够填满对面的血口，安生只好接着拿自己的补充空缺。又是一轮哄抢过后归于平静，人手几块碎银的村民还是没有让路的意思，甚至有两个张牙舞爪，公然挑衅。

    一直站在筠燕身后的杨瑜取出长弓，搭上两支羽箭，顷刻之间松弦，利箭“咻”的一声飞速射出，精准的命中两个叫嚣的村民。安生贺然叫好，不让丝毫气势。一记超然的一箭双雕像是射中了对面敌人的天灵盖一般，瞬间灭了嚣张气焰，让出一条狭长的道路来。

    沿着长远的古路向前，不知道走了多久进入一片别于村头的境地。

    “卖贴画喽，好看的贴画~”路边的摆摊的小商贩叫喊着，路过的行人差不多都会被他拦下问一句，“要贴画嘛，来看看。”

    边上卖面具的似乎早就看人家不耐烦了，但又不好撕破脸皮，于是加大嗓门盖过旁边的商贩，一来二去越喊越起劲。不仅贴画老板不满意，满街的商贩都投来嫌弃的目光，不少行人闻而避之。这下哪有人愿意停下来挑买物件，让本就生意惨淡的小贩怒气上头，大家不约而同的围在贴画和面具的老板面前吆喝示威。

    黎筠燕一行人刚进青木古镇没多久正赶往驿站，看到街头争论的情景也没多在意，权当一乐了。安生倒挺想看看热闹的，但被筠燕拉住了。

    “这里看起来一片祥和，偶有吵闹，但是实际上并不比村里好多少，还是赶紧离开吧。”龚全有先见之明，提醒道。安生瞥了一眼，不以为然。

    筠燕一直觉得不对劲，按理说那帮蓄意偷盗杀手早就追到了，怎么会轻易让他们顺利走到这里，回头对大家叮嘱道：“大家小心一点为好，那帮杀手没出现，说不定早就布置好了圈套等我们上钩。”大家点头示意，对周围多留了个心眼。

    但路上过于无聊，万领头耐不住性子也是自顾自地讲起有关青木镇的故事。“听说青木镇分为两个极端，正中心以官府为基点向外扩张，街道、房屋的走向有序，从北面的青崖山顶峰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座青木镇的轮廓是一轮阴阳八卦图。要说……”万领头饶有趣味的谈着，兴头上却被安生打断了。

    “那你说的两个极端是什么，快说呀。”安生你猴急问道。

    “我这不是在说嘛，你……”

    “好好好，你说。”

    万领头鄙夷的看向这个看上去风度翩翩，摇扇不止的青年，摆了摆头继续说道：“这两个极端指的是贫富差别，从外往里有钱的人越聚集……”

    “这不很正常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富就有穷。”安生再次忍不住打断。

    万领头瞪了他一眼，失去了讲故事的兴趣。双手背在后头，大步的走着，观览两侧的商摊。筠燕无奈的盯着安生也不好说啥了，后边的大汉龚全接了起来。

    “贫富极端是表面，实际上是极端的规矩和极端的不规矩。但是什么规矩也没有明文规定，而是围绕诅咒来的。青木镇存在很大的矛盾，烧杀抢掠时有发生，都是外头的穷人走投无路以性命博取财物。别的情况有卖人谋生，像刚生下来的婴儿卖给需要的大户人家、年纪不大的孩童卖去做童工和奴仆、初长成人又有些姿色的姑娘卖掉做小妾或红倌。这些都可以拿到不少银子，维持生活。还有一种情况是专业杀人，这群人有的身手很好，有的却半点武功都不会。他们靠有钱老板生活，老板出钱雇人去杀掉对家。这个地方每天都有人死去，所以在这里活不过明天是一点都不惊讶的事。就像是地狱之门一样，你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的盯着你，直到有一天，把你拉进无底的深渊。”

    “真的假的，这里官府不管吗？还有没有王法。”安生气愤的说道，又一次截住了话。“话又说回来，你说的神秘诅咒？”

    “管，当然管。只是管他可以管的，其他的想管也管不了。”万领头再次说来，“传说青木镇是个被诅咒的古镇，这里的人都被印记着无法改变的命运，逃不开，躲不过。”

    “什么嘛，这都信。离开青木镇不就行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就是麻木。‘子不语乱离鬼神’不知道吗？”安生敞开话语，阐述着自己的想法。

    龚全粗犷的语气对安生说道：都说了是传说，你可以不信。青木镇有个宗祠，听说去那里拜过的人就算不是本镇的也会染上诅咒，要不安生公子去拜拜，一证诅咒的谣言。“

    “我才不去。”安生坚定的说道，自从古庙被龚全教训后，就留下了阴影，不太喜欢他。说罢，直接扭头跳到筠燕的身侧边。

    “那个诅咒是什么？谁下的咒？”一路上保持沉默的筠燕突然出声，对诅咒产生了兴趣。

    “传说是一个女人下的咒，女人是从外云南一个神秘民族来的，具体是什么身份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她叫婻虞，后来跟镇上林氏一族的已婚男子好上了，还偷偷怀孕了。但是遭到族里反对，要把婻虞活火葬，连同肚里的胎儿都容不下。好在男的及时救下，自此俩人躲在深山里，避开镇上邻里和族人。可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最终男子殉情，婻虞怀胎八月逃过追杀。当大家都以为她离开了青木镇远走天涯，却第三天夜里出现了她的身影，她是被抓回来的，被绑在粗圆的木头上，身上全都是血，估计是孩子要早产了，她苦苦哀求救救她的孩子，可没一个人愿意帮她。就这样她心如死灰，不再哭泣，低头呢喃，一连串的细微的声音叮咬着没有感知的空气，听到的人十分厌烦。人们很好奇她在念叨什么又无法得知。很快，猛火油一圈圈的浇在干柴上，族长一手火把狠心丢在圈上，瞬间火势迅猛，把婻虞淹没在火海之中。”

    万领头沉重的说着这一段传说，似乎置身其中，说罢，长叹一口气。

    这段传说实在是惨痛不已，令万领头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哪管柳安生十足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