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家宴
陈若澄坐在一个犄角旮旯里，尽情地参加着欢迎万松学子陈若澄求学归家的正式家宴。
是的，连一点虚伪的套路都没有。
譬如这种时候，一般会把他这个名义上的主角放在显眼的位置，尽量靠近上首。但余杭陈家哪是一般人。
像陈若澄这种孤家寡人，要不是因为家族里个个都是废物，他已经算是读书最强悍的那位，恐怕大家吃饭都不愿带他那种。
毕竟现在的家主是他大伯。若是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情况好一点。他当初入族学也是陈太爷拍板的。
他一个人坐在下首。马文才和姜子妍都被安排在靠近上首，被全家人围在当中。马文才旁边是陈若澄的堂妹陈蕊。姜子妍的旁边他另一个堂妹，这个他就真不认识了。
不过刚才听到三婶娘背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庶女也配马公子？”小声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周围刚好能听见吧。
这庶女堂妹看起来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正越过姜子妍想要和马文才搭话。
马文才眼神里略微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世家子弟在这时还是很能撑住场子，倒也谈笑风生。
陈若澄才懒得管这些，没人烦他，他正好一个人大快朵颐。说出来可能陈家没人信，他在万松书院几乎没吃过一顿好的。
这姜子妍辟谷不吃饭的，一开始吃碗泡饭的时间都不肯给他，后来他反过来缠着对方，也没时间享用美食。
“七郎，这次秋闱你有希望吗？”
就在他这专心对付一块羊羔肉的时候，有人问他。七郎，是因为他在陈氏家族里排名第七。这是此时称呼人的通用方式。
问话的人是陈若林，三伯家的儿子，陈四郎。貌似没少欺负过他。三伯看见了会骂几句，做一做打人的姿态。三婶娘嘛，看见会严厉批评陈若澄一顿。这一看是善者不来啊。
陈若澄嘴还嘟着，里面全是肉，莫名地看着大家。这不好好一个相亲派对，怎么搞得跟欢迎我似的。让我安心当透明人加干饭人不好吗？
瞬间处于所有人视线焦点的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也许能吧？”说得有点犹豫，因为他不想打诳语。他考试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靠努力学习，他靠睡觉求阴神出窍。至于阴神出窍以后的那个自己到底什么文化水平，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才哥哥，我家澄哥哥在书院里读书如何？比起你呢？”蕊妹妹立刻双手捧脸说。
马文才回忆一下：“应该比我差点吧。”
“才哥哥真厉害。”蕊妹妹真绿茶。
陈若林笑着说：“七郎啊。这次定王旨意，让年满二十的学子一同前往杭州考试，你才因此沾光。”
说到定王的时候，姜子妍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若澄也不知道定王是谁。不过他大致能猜到。二字王，不是姓李就是姓武，看姜子妍的表情，姓武的机会更大。她估计听过这人。
只是四郎这话，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哦。”
陈若林说：“所以你能参加秋闱，本身就是得了上天宠信。人呢，就要知足，得一次上天宠信就已是极限。再说就是受不起的福分了。你说是不是？”
“是。”
“所以秋闱别指望上天眷顾了。等考完回来，学一门手艺，你看我们陈家这么多兄弟还有几个一分钱赚不来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陈若澄成了家里读书种子这件事，各房心里都不舒坦。若他真是什么种子也就罢了。他充其量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鸡立鸽群的水平。这就让大家很不爽了。旁人还罢了，平时见得不多。这位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时还被用来当做教育他的例子，心里没少骂过他。所以这是准备在他的同窗面前好好落他的面子呢。
“哦。”陈若澄老实应着。实则内心如同惊涛骇浪。
老陈家的儿子这么蠢的吗？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放他们面前简直降维打击啊。也对，马文才好歹书院中上水平呢。
你亲妹妹藏在家里舍不得给人品茗的绿茶都拿出来了。为什么啊？看不出来啊。不就是馋人家身子吗？你这直接冲陈若澄来，这不是落的是马文才的面子吗？又让马文才怎么看你亲妹妹啊。
这茶妹妹心里不知怎么咒骂这猪队友。
马文才又不傻，他家里可是刺史府，争斗水平可比这个高太多了。他不觉有些气闷，想要站起来说两句，却觉得两边都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子。
右侧是蕊妹妹，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林哥哥平日和澄哥哥最好了，所以这是拿架子激将呢。”
左侧则是一脸兴奋的姜子妍，她抓了一把瓜子推给他：“一起吃这个。”
三婶娘本来是觉得儿子这做得太过，可发现马文才安坐如山，觉得他和陈若澄怕也是没太大交情，立刻作壁上观。
听着老四开火了，其他几位也纷纷站了出来。
想想这多寒心啊。他们几位从小到大哪里有家中的宴席是专门为他们开的？当然，喜宴除外。岁数太小，生日宴也没有。
虽然这次陈若澄坐在最下面，可名义上他是主角啊。
“老七，别怪哥哥说你，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不是个过日子的料。”
“是呀，七郎。等秋闱结束，我让你二婶娘给你说一门亲事。孙木匠家的跛脚闺女，那模样可俊了，比我的大丫鬟喜儿都强。”
“噗——”姜子妍终于没能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面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她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她发誓以后无论多好笑都不笑。
只是她这态度等于是说，陈若澄你们随便嘲讽，我就是看热闹的。
于是火力输出更猛了。
“七郎啊，别怪我说你，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伯伯走的早，留给你的田产这些年也花了个干净，还倒欠下这几十贯钱。当然了，都是一家人，婶娘我也不可能让你还钱不是。只是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过，你寻点事做也是好的。”
“噗——”姜子妍又笑了，誓言才用了几十息就给破了。不是子妍不努力，奈何陈家赛德云。
这把人财产瓜分的干干净净不说了，居然还整出倒欠一笔的阵仗来。听这说法，要不是婶娘心好，只怕都准备把他签成长工了。
有了姜子妍的笑声鼓励，陈家这是彻底活络起来了。
连蕊妹妹都忍不住在马文才耳边茶言茶语几句：“我这哥哥啊，眼界自然是极好的，可惜时运差了些。若是我那四叔还在，他也不能到今天这样……”用了一个长句，归纳下来就是陈若澄眼高手低。合着觉得风向变了，这澄哥哥也不叫了。
马文才闻言也是长叹一声。
三婶娘这是彻底有点懵了。原来损这侄子还可以刷他同窗的好感啊。那不是一箭双雕吗？虽然主要是这人才稍逊的姜姓少年开怀，刷上去平白便宜了那老五家的小庶女。
可自己不乘机卖点乖，再替女儿充一波好感度，说不过去啊。自己养经验包十多年，开包就在今日：“澄哥啊，说起来，家里现在也确实不太好过。我那里还收着你娘留下的首饰，我想着拿去当铺或许能换几个钱。赶明儿，我就让四郎去当了吧。”
他们说的什么，陈若澄一概应允，懒得和他们计较许多。
只是说到母亲遗物的时候，他还是脸上微变。虽然他从穿越以来根本没有见过这位娘亲，自然也没有受过这位娘亲半分垂怜。
可是，他不是孙悟空，是人，是人就有母亲。有母亲就能同理到别人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只有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才会自己的妈是妈，别人孝顺母亲就是可笑。所以，哪怕这位娘亲和他毫无关系。他也为自己的原主感到一丝不悦了。
其他财物，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们这直接昧下娘亲遗物的行为让他觉得无法接受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婶娘，这个不太好吧，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留下来做个念想也是好的。”说出了今天第一个反对意见。
陈若林冷笑一声：“七郎。说是留下给儿媳妇的。可你这娶给瘸子，哪用这么好的首饰呢？哥哥我明天给你一根镀金的钗就好了。”
“是呀，老七，你反正连个女人都没有，三婶娘养你这么久，你总不能当个白眼狼吧。”
三婶娘皱起眉，印象中陈若澄很好拿捏的，她不悦地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不行。”
反对的不是陈若澄。因为他还在筹措词汇。
姜子妍把手中瓜子随意地撒落到地上：“我最讨厌有人欺负没娘的孩子了。”
是的，连一点虚伪的套路都没有。
譬如这种时候，一般会把他这个名义上的主角放在显眼的位置，尽量靠近上首。但余杭陈家哪是一般人。
像陈若澄这种孤家寡人，要不是因为家族里个个都是废物，他已经算是读书最强悍的那位，恐怕大家吃饭都不愿带他那种。
毕竟现在的家主是他大伯。若是他爷爷在世的时候，情况好一点。他当初入族学也是陈太爷拍板的。
他一个人坐在下首。马文才和姜子妍都被安排在靠近上首，被全家人围在当中。马文才旁边是陈若澄的堂妹陈蕊。姜子妍的旁边他另一个堂妹，这个他就真不认识了。
不过刚才听到三婶娘背后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庶女也配马公子？”小声到什么程度呢？就是周围刚好能听见吧。
这庶女堂妹看起来确实不是省油的灯，正越过姜子妍想要和马文才搭话。
马文才眼神里略微闪过一丝尴尬，但是世家子弟在这时还是很能撑住场子，倒也谈笑风生。
陈若澄才懒得管这些，没人烦他，他正好一个人大快朵颐。说出来可能陈家没人信，他在万松书院几乎没吃过一顿好的。
这姜子妍辟谷不吃饭的，一开始吃碗泡饭的时间都不肯给他，后来他反过来缠着对方，也没时间享用美食。
“七郎，这次秋闱你有希望吗？”
就在他这专心对付一块羊羔肉的时候，有人问他。七郎，是因为他在陈氏家族里排名第七。这是此时称呼人的通用方式。
问话的人是陈若林，三伯家的儿子，陈四郎。貌似没少欺负过他。三伯看见了会骂几句，做一做打人的姿态。三婶娘嘛，看见会严厉批评陈若澄一顿。这一看是善者不来啊。
陈若澄嘴还嘟着，里面全是肉，莫名地看着大家。这不好好一个相亲派对，怎么搞得跟欢迎我似的。让我安心当透明人加干饭人不好吗？
瞬间处于所有人视线焦点的他，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
“也许能吧？”说得有点犹豫，因为他不想打诳语。他考试的方法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靠努力学习，他靠睡觉求阴神出窍。至于阴神出窍以后的那个自己到底什么文化水平，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才哥哥，我家澄哥哥在书院里读书如何？比起你呢？”蕊妹妹立刻双手捧脸说。
马文才回忆一下：“应该比我差点吧。”
“才哥哥真厉害。”蕊妹妹真绿茶。
陈若林笑着说：“七郎啊。这次定王旨意，让年满二十的学子一同前往杭州考试，你才因此沾光。”
说到定王的时候，姜子妍看了他一眼，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陈若澄也不知道定王是谁。不过他大致能猜到。二字王，不是姓李就是姓武，看姜子妍的表情，姓武的机会更大。她估计听过这人。
只是四郎这话，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能点点头：“哦。”
陈若林说：“所以你能参加秋闱，本身就是得了上天宠信。人呢，就要知足，得一次上天宠信就已是极限。再说就是受不起的福分了。你说是不是？”
“是。”
“所以秋闱别指望上天眷顾了。等考完回来，学一门手艺，你看我们陈家这么多兄弟还有几个一分钱赚不来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
陈若澄成了家里读书种子这件事，各房心里都不舒坦。若他真是什么种子也就罢了。他充其量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鸡立鸽群的水平。这就让大家很不爽了。旁人还罢了，平时见得不多。这位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时还被用来当做教育他的例子，心里没少骂过他。所以这是准备在他的同窗面前好好落他的面子呢。
“哦。”陈若澄老实应着。实则内心如同惊涛骇浪。
老陈家的儿子这么蠢的吗？这地主家的傻儿子放他们面前简直降维打击啊。也对，马文才好歹书院中上水平呢。
你亲妹妹藏在家里舍不得给人品茗的绿茶都拿出来了。为什么啊？看不出来啊。不就是馋人家身子吗？你这直接冲陈若澄来，这不是落的是马文才的面子吗？又让马文才怎么看你亲妹妹啊。
这茶妹妹心里不知怎么咒骂这猪队友。
马文才又不傻，他家里可是刺史府，争斗水平可比这个高太多了。他不觉有些气闷，想要站起来说两句，却觉得两边都有人抓住了他的袖子。
右侧是蕊妹妹，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林哥哥平日和澄哥哥最好了，所以这是拿架子激将呢。”
左侧则是一脸兴奋的姜子妍，她抓了一把瓜子推给他：“一起吃这个。”
三婶娘本来是觉得儿子这做得太过，可发现马文才安坐如山，觉得他和陈若澄怕也是没太大交情，立刻作壁上观。
听着老四开火了，其他几位也纷纷站了出来。
想想这多寒心啊。他们几位从小到大哪里有家中的宴席是专门为他们开的？当然，喜宴除外。岁数太小，生日宴也没有。
虽然这次陈若澄坐在最下面，可名义上他是主角啊。
“老七，别怪哥哥说你，你这文不成武不就的，不是个过日子的料。”
“是呀，七郎。等秋闱结束，我让你二婶娘给你说一门亲事。孙木匠家的跛脚闺女，那模样可俊了，比我的大丫鬟喜儿都强。”
“噗——”姜子妍终于没能忍住，当场笑了出来。
面对所有人投来的目光，她摆摆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她发誓以后无论多好笑都不笑。
只是她这态度等于是说，陈若澄你们随便嘲讽，我就是看热闹的。
于是火力输出更猛了。
“七郎啊，别怪我说你，人呢还是要脚踏实地。伯伯走的早，留给你的田产这些年也花了个干净，还倒欠下这几十贯钱。当然了，都是一家人，婶娘我也不可能让你还钱不是。只是以后的日子还得靠你自己过，你寻点事做也是好的。”
“噗——”姜子妍又笑了，誓言才用了几十息就给破了。不是子妍不努力，奈何陈家赛德云。
这把人财产瓜分的干干净净不说了，居然还整出倒欠一笔的阵仗来。听这说法，要不是婶娘心好，只怕都准备把他签成长工了。
有了姜子妍的笑声鼓励，陈家这是彻底活络起来了。
连蕊妹妹都忍不住在马文才耳边茶言茶语几句：“我这哥哥啊，眼界自然是极好的，可惜时运差了些。若是我那四叔还在，他也不能到今天这样……”用了一个长句，归纳下来就是陈若澄眼高手低。合着觉得风向变了，这澄哥哥也不叫了。
马文才闻言也是长叹一声。
三婶娘这是彻底有点懵了。原来损这侄子还可以刷他同窗的好感啊。那不是一箭双雕吗？虽然主要是这人才稍逊的姜姓少年开怀，刷上去平白便宜了那老五家的小庶女。
可自己不乘机卖点乖，再替女儿充一波好感度，说不过去啊。自己养经验包十多年，开包就在今日：“澄哥啊，说起来，家里现在也确实不太好过。我那里还收着你娘留下的首饰，我想着拿去当铺或许能换几个钱。赶明儿，我就让四郎去当了吧。”
他们说的什么，陈若澄一概应允，懒得和他们计较许多。
只是说到母亲遗物的时候，他还是脸上微变。虽然他从穿越以来根本没有见过这位娘亲，自然也没有受过这位娘亲半分垂怜。
可是，他不是孙悟空，是人，是人就有母亲。有母亲就能同理到别人对自己母亲的感情。只有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才会自己的妈是妈，别人孝顺母亲就是可笑。所以，哪怕这位娘亲和他毫无关系。他也为自己的原主感到一丝不悦了。
其他财物，他可以不在乎。可是你们这直接昧下娘亲遗物的行为让他觉得无法接受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婶娘，这个不太好吧，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留下来做个念想也是好的。”说出了今天第一个反对意见。
陈若林冷笑一声：“七郎。说是留下给儿媳妇的。可你这娶给瘸子，哪用这么好的首饰呢？哥哥我明天给你一根镀金的钗就好了。”
“是呀，老七，你反正连个女人都没有，三婶娘养你这么久，你总不能当个白眼狼吧。”
三婶娘皱起眉，印象中陈若澄很好拿捏的，她不悦地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
“不行。”
反对的不是陈若澄。因为他还在筹措词汇。
姜子妍把手中瓜子随意地撒落到地上：“我最讨厌有人欺负没娘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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