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心中无女人
士兵是个老兵。老兵最大的好处是懂规矩，不会惹麻烦。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哪些做得，哪些做不得。
但是此刻他就好奇得紧，准备在做得和做不得之间来一场擦边球。他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他将头稍稍从齐腰的考房门上探进去一点。这让他清楚的看到这傻子的答卷。
士兵大头兵一个，大字不识几个。一二三加自己名字，没了。但是巡考也有过几次了，又是经常替师爷跑腿。字的好坏倒是品鉴得出来的。
这端端地是好字。
再看这位考生成竹在胸，下笔若神。虽睡了好几觉，可这在几多工夫，他就已经赶上了大部分人的进度，甚至还超出一些。
士兵没有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不再称其为傻子了。对不对，好不好，他无从判断。但是考生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之中自有一种天下文道尽在执掌的傲气，他觉得自己这是有眼不识泰山，记下陈若澄的名字，回头发榜时来看看此人成绩，印证一番自己心中猜想。
正笔走龙蛇的陈若澄自然不去理会此时有人窥视他答题的举措。
所谓窥视，并不是指考房外的士兵。区区一个小兵何足挂齿。
真正的窥视来自于贡院外的天神。此间土地对着六丁六甲护佑而来的神仙，颤巍巍地杵着拐杖行了一个大礼：“下官见过文部正神。”文部，乃是天庭主管人间文事的部门。
此间之事不过是人间考试的日常而已。举行各州府的贡院，此刻都有文部的神仙下凡来视察。与后世人间的考试一样，算是巡视工作。同时也是为了规避作弊。
人间作弊的方法自有人间的朝廷去管，夹带也好抄袭也罢，甚至卖官卖爵，都与天庭无关。此乃天数。但若有人用法力来作弊，这就是乱了天数。而人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来应对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土地就是防止法力作弊的第一线基层仙人。
而后边有了这些巡视组的存在，是巡视也是督查。
因为这只是秋闱，规格既不够高，且各州都有。所以来的神仙必然不会是什么真正的正神。所谓正神，不过是一种敬称。
就像人间也是。只要是个当官的，下面都叫相公。何谓相公，宰相才叫相公。只要是个有钱人家的儿子，旁人都叫公子。何谓公子，国君的儿子才叫公子。可禁不住大家都喜欢这么抬人身份。这两个词的含金量已经在逐渐下降，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将继续下降。
为首神仙相貌堂堂，美髯白面。他却立刻拱了拱手：“可不敢乱讲，我只是文部小仙，哪里担得上正神这样的称呼。”
土地心里略一错愕，立刻便有了分晓。若是旁的地方也就罢了。这杭州是什么地方？贡院里坐在那位可视真的文曲星下凡，文部的正神是那位才对。这好比什么时候叫人相公都不要紧，可视当着宰相叫他手下相公那可是大大犯了忌讳。
土地心里一咯嘣，知道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双手伫杖，低头应诺：“上仙说的是。”这里的上仙，既可以表示地位尊崇的大仙，也可以表示上界来的仙人。算是对天庭出来公干的一个好称谓。
文部仙人往内看了看，公事公办地样子说：“土地为何没有巡视其中，而是守在此处？莫非是为了迎接上差，误了公事？天庭三令五申，而且这又是文部盛世，岂可儿戏。”
土地脸色微变。此间倒不是指变得害怕，而是有些不解，旋即又有些鄙夷：“上仙说笑了。贡院内有遮天法阵在，土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精怪出身，得了天庭册封，也不过是下界不入流的小仙。怎能进得如此玄门正法架起的大阵？”
文部仙人也是错愕。正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莫不是有人能用这阵遮蔽了土地的探视，在里面作弊不成？可哪家作弊用的是玄门正法啊？
看着土地并不畏惧，反而有点无辜的表情。他倒是先心虚了，莫不是自己的文曲星不想被人查探，设的阵？他也不便回应，只默默上前几步，掐指一算。不但是玄门正法，还是正宗的洛图传承。
这是妖魔鬼怪或者散仙做得出的吗？
这么一想，他也没有硬闯的意思。虽然他真要硬闯，倒也办得到。他轻咳一声，正经地说：“既然是玄门正法，那么必有天家意志。此等阵法，便是我文部也无一人会。那有劳土地就守在此处，防止有人内外勾连。小仙这便不打扰了，回去复命。”
关键词：文部无人会。文曲星不会哦，不是他老人家哦。你可别乱说，否则告你诽谤。
至于回去怎么说呢？文部仙人腾云在空中，心里一阵思索。说出去，有种故意传播领导机密的意思。这事又没什么大不了，文曲星需要作弊吗？他自己就是天命。不过就是一点小癖好。
说出去的话，肯定里外不讨好。
只是不说出去，又怎么让文曲星知道自己卖了他一个号呢？嗯，根本不需要让他知道自己卖了好。他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自己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暗示他，自己是这一场的巡视员就行了。
心意已定，他当是回去复命。杭州考场无人作弊。
陈若澄此时已经是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目光看向贡院大门的方向，似能看穿层层院墙似的。他并不担心文部仙人的检查，因为他还是他，别说对方看不穿。就是如来佛祖或者谛听照出了他原型，不也说不出个罪名来。
只是姜子妍神识扫描全场的法子肯定会穿帮。这些人最终没有进来，似乎这考场内有某种玄门正法在阻止仙人窥视。没进来也好，免得姜子妍惹上麻烦。也不知道仙法作弊会判个什么罪？剥夺考试资格？
是谁用的玄门正法？首先排除许仕林。他还不会。那会是谁呢？
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神识便感到了相隔较远的甲字二十二号姜子妍交卷了。三天考试，第一天还没入夜就要交卷，佩服佩服。
不是佩服她，是佩服考场内学子们，居然有人先写策略，而且还是先写第二道策略。不然她哪抄去。
陈若澄不想惹人注意。姜子妍另一层身份是武氏姻亲，世俗的麻烦她不怕。陈若澄却不行。
他将笔一投，只觉全身疲惫不堪，便沉沉睡去。
次日，陈若澄醒来，打着哈欠坐起来。只记得自己昨日尝试了如梦令入睡的方式。结果嘛……好像什么也不记得。
一低头，便看到了被馆阁体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
果然有效。只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还说是两个自己拢共只有一份记忆。当对方拥有记忆时，他就会失去这一段记忆？
浏览过答卷，默写肯定是全对。按他已知来看，默写全对，居然就已经很厉害了。诗两首，这他自己上阵也没问题。不对，李白这首“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换作文史双废的他还真背不全。
策论中规中矩，没什么好说的。看来即使是另一个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达到超凡境地。
可见，这策论是多僵化、落后、无趣的官样文章。
移开试卷，下面的草稿纸上也写一句话。简体，横排，从左到右。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但是此刻他就好奇得紧，准备在做得和做不得之间来一场擦边球。他四周看了看，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于是他将头稍稍从齐腰的考房门上探进去一点。这让他清楚的看到这傻子的答卷。
士兵大头兵一个，大字不识几个。一二三加自己名字，没了。但是巡考也有过几次了，又是经常替师爷跑腿。字的好坏倒是品鉴得出来的。
这端端地是好字。
再看这位考生成竹在胸，下笔若神。虽睡了好几觉，可这在几多工夫，他就已经赶上了大部分人的进度，甚至还超出一些。
士兵没有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不再称其为傻子了。对不对，好不好，他无从判断。但是考生那云淡风轻的笑容之中自有一种天下文道尽在执掌的傲气，他觉得自己这是有眼不识泰山，记下陈若澄的名字，回头发榜时来看看此人成绩，印证一番自己心中猜想。
正笔走龙蛇的陈若澄自然不去理会此时有人窥视他答题的举措。
所谓窥视，并不是指考房外的士兵。区区一个小兵何足挂齿。
真正的窥视来自于贡院外的天神。此间土地对着六丁六甲护佑而来的神仙，颤巍巍地杵着拐杖行了一个大礼：“下官见过文部正神。”文部，乃是天庭主管人间文事的部门。
此间之事不过是人间考试的日常而已。举行各州府的贡院，此刻都有文部的神仙下凡来视察。与后世人间的考试一样，算是巡视工作。同时也是为了规避作弊。
人间作弊的方法自有人间的朝廷去管，夹带也好抄袭也罢，甚至卖官卖爵，都与天庭无关。此乃天数。但若有人用法力来作弊，这就是乱了天数。而人间又没有更好的法子来应对这些人的存在，所以土地就是防止法力作弊的第一线基层仙人。
而后边有了这些巡视组的存在，是巡视也是督查。
因为这只是秋闱，规格既不够高，且各州都有。所以来的神仙必然不会是什么真正的正神。所谓正神，不过是一种敬称。
就像人间也是。只要是个当官的，下面都叫相公。何谓相公，宰相才叫相公。只要是个有钱人家的儿子，旁人都叫公子。何谓公子，国君的儿子才叫公子。可禁不住大家都喜欢这么抬人身份。这两个词的含金量已经在逐渐下降，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将继续下降。
为首神仙相貌堂堂，美髯白面。他却立刻拱了拱手：“可不敢乱讲，我只是文部小仙，哪里担得上正神这样的称呼。”
土地心里略一错愕，立刻便有了分晓。若是旁的地方也就罢了。这杭州是什么地方？贡院里坐在那位可视真的文曲星下凡，文部的正神是那位才对。这好比什么时候叫人相公都不要紧，可视当着宰相叫他手下相公那可是大大犯了忌讳。
土地心里一咯嘣，知道这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只双手伫杖，低头应诺：“上仙说的是。”这里的上仙，既可以表示地位尊崇的大仙，也可以表示上界来的仙人。算是对天庭出来公干的一个好称谓。
文部仙人往内看了看，公事公办地样子说：“土地为何没有巡视其中，而是守在此处？莫非是为了迎接上差，误了公事？天庭三令五申，而且这又是文部盛世，岂可儿戏。”
土地脸色微变。此间倒不是指变得害怕，而是有些不解，旋即又有些鄙夷：“上仙说笑了。贡院内有遮天法阵在，土地不过是一个小小精怪出身，得了天庭册封，也不过是下界不入流的小仙。怎能进得如此玄门正法架起的大阵？”
文部仙人也是错愕。正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莫不是有人能用这阵遮蔽了土地的探视，在里面作弊不成？可哪家作弊用的是玄门正法啊？
看着土地并不畏惧，反而有点无辜的表情。他倒是先心虚了，莫不是自己的文曲星不想被人查探，设的阵？他也不便回应，只默默上前几步，掐指一算。不但是玄门正法，还是正宗的洛图传承。
这是妖魔鬼怪或者散仙做得出的吗？
这么一想，他也没有硬闯的意思。虽然他真要硬闯，倒也办得到。他轻咳一声，正经地说：“既然是玄门正法，那么必有天家意志。此等阵法，便是我文部也无一人会。那有劳土地就守在此处，防止有人内外勾连。小仙这便不打扰了，回去复命。”
关键词：文部无人会。文曲星不会哦，不是他老人家哦。你可别乱说，否则告你诽谤。
至于回去怎么说呢？文部仙人腾云在空中，心里一阵思索。说出去，有种故意传播领导机密的意思。这事又没什么大不了，文曲星需要作弊吗？他自己就是天命。不过就是一点小癖好。
说出去的话，肯定里外不讨好。
只是不说出去，又怎么让文曲星知道自己卖了他一个号呢？嗯，根本不需要让他知道自己卖了好。他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吗？自己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暗示他，自己是这一场的巡视员就行了。
心意已定，他当是回去复命。杭州考场无人作弊。
陈若澄此时已经是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目光看向贡院大门的方向，似能看穿层层院墙似的。他并不担心文部仙人的检查，因为他还是他，别说对方看不穿。就是如来佛祖或者谛听照出了他原型，不也说不出个罪名来。
只是姜子妍神识扫描全场的法子肯定会穿帮。这些人最终没有进来，似乎这考场内有某种玄门正法在阻止仙人窥视。没进来也好，免得姜子妍惹上麻烦。也不知道仙法作弊会判个什么罪？剥夺考试资格？
是谁用的玄门正法？首先排除许仕林。他还不会。那会是谁呢？
这么想的时候，他的神识便感到了相隔较远的甲字二十二号姜子妍交卷了。三天考试，第一天还没入夜就要交卷，佩服佩服。
不是佩服她，是佩服考场内学子们，居然有人先写策略，而且还是先写第二道策略。不然她哪抄去。
陈若澄不想惹人注意。姜子妍另一层身份是武氏姻亲，世俗的麻烦她不怕。陈若澄却不行。
他将笔一投，只觉全身疲惫不堪，便沉沉睡去。
次日，陈若澄醒来，打着哈欠坐起来。只记得自己昨日尝试了如梦令入睡的方式。结果嘛……好像什么也不记得。
一低头，便看到了被馆阁体写得满满当当的答卷。
果然有效。只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呢？还说是两个自己拢共只有一份记忆。当对方拥有记忆时，他就会失去这一段记忆？
浏览过答卷，默写肯定是全对。按他已知来看，默写全对，居然就已经很厉害了。诗两首，这他自己上阵也没问题。不对，李白这首“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换作文史双废的他还真背不全。
策论中规中矩，没什么好说的。看来即使是另一个自己在这方面也没有达到超凡境地。
可见，这策论是多僵化、落后、无趣的官样文章。
移开试卷，下面的草稿纸上也写一句话。简体，横排，从左到右。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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